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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掌柜脸色微变,仔细地看了礼部尚书李腾芳等人,沉思一阵,便爽朗的一笑,朝李尚书点点头,转而向温阁老拱手道:“既然李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小的便给诸位大人一个面子。温阁老,小的给阁老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温阁老要是不给日升隆一个说法,那就休怪日升隆不给诸位大人面子。”
吴掌柜朝那排大汉一挥手,“咱们走!”便带着大汉离开了温府。
闹事的人都离开了,李腾芳等人安慰温阁老几句,便也相继离开了。
温阁老站在院子中间缓了缓神,先进层去看了看妻子的情况,温夫人见了丈夫,尚未开口,便两眼不停地落泪,一只手抓住温阁老的臂膀,哽咽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日升隆的人说俨儿抵压了这家里的宅子是不是真的?”
温阁老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是非常疼爱的,见状只得温言安慰她,“事情还没弄清楚,夫人你先不要乱想。”
温夫人直直地盯着温阁老,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显然心里很紧张。
温阁老轻拍着妻子的手,勉强挤出点笑容,道:“你身体不好,先好生歇着,一切有我呢。”
温阁老强装笑脸安慰了妻子一阵,待温夫人躺下睡着了,温阁老才抽出手,起身走了出来。
温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国子监读书的温侃,温佶得讯赶了回来。在院中见温阁老把家里的家丁都召集了起来,脸上一付山雨欲来的表情。
温阁老见两位儿子也回来了,沉声道:“侃儿,佶儿,你们回来得正好!你们和管家一起带人出去,把你们那个混帐大哥温俨给找出来,带到老夫面前!”阴沉的目光扫视着众家丁,温阁老压抑着怒火,狠声喝道:“不管大公子在干什么!就要绑。也要把他绑回来见我!”
温侃,温佶和温府管家知道温阁老是动了真火,谁也不敢多说,绷紧了脸色。领着温府家丁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温府众人先是去了温家名下的商铺里寻找,然后是田产,庄园里找。没有找到人之后,便又将温大公子经常去的酒楼,茶馆里找。依旧一无所获。
温阁老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京城里知道的人自然越来越多,眼见天都快黑了,温府的人依旧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京城里翻找,终于有知情的人士告诉温府管家,好像在一家偏僻的小酒馆里看见一个人,看样子与温府大公子倒有几分相像。
温府众人如同听见了天赖之音,一个个急红了眼睛,奔向那处酒馆,终于不负众望地在那家又脏又破的小酒馆里。找到了已喝得烂醉如泥的温大公子。
众人用一辆敞口马车将温大公子拖回温府,温府管家见温大公子依旧未醒,便朝上前来的温阁老小声劝道:“老爷,大公子醉得不清,您看是不是待他醒了再说?”
温阁老眼光死死地盯着温大公子,恼怒和失望充满了他的眼睛。
温阁老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泼醒他!”
温侃和温佶愕然地看着温阁老,客家无奈地跺跺脚,招呼下人去取了两桶水来,客家舀了一瓢,小心地滴在温大公子脸上。只见温大公子自鼻孔里发出一声舒服地哼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吧两声,头歪到了一边,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管家还要再浇。温阁老一把将管家推开,提起一桶凉水,哗啦一声,自温大公子头上倒下,然后咚的一声,重重地将水桶砸到一边。
“下。下雨了?!”温俨全身被浇了个透湿,一骨碌从车板上翻坐起来,使劲地拍着身上淋漓的水渍,两眼左顾右盼:“怎么回事?”
然后,温俨看见了神情凶狠的温阁老,浑身一机灵:“爹……”
温阁老气哼哼地道:“很好,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温俨神情一变,顿时泪出泉涌,啪的一声跪到地上,悔恨万分地道:“爹,孩儿错了,孩儿对不起您……”
温阁老一脚踢了过去,将温俨踢倒在地。【ㄨ】
“你跟我进来!”温阁老沉声道,然后见看了温侃和温佶一眼,又补充道:“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温阁老当先进了书房,温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也顾不上换衣服,愧疚地看了温侃和温佶两人一眼,踉跄地跟着温阁老进书房了。
温阁老阴沉着脸,盯着一步一步,低垂着头走进书房里来的温俨,指着书桌前的地面,沉声喝道:“跪下!”
温俨立马啪的跪下了,垂着着,不敢看温阁老。
温阁老重重地吐出口浊气,盯着温俨看了许久,沉声道:“温家的产业向来交由你打理,抵压宅院和田庄,对于温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偷偷地向日升隆借钱?”
“爹……”温俨哭丧着脸,叫道。
“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我讲清楚!”温阁老恨声道。
“是……”温俨垂着头,用衣袖抹了把眼泪,然后用悲愤地语气,喃喃说道:“事情要收购咱们田庄陈年旧棉的江南布商说起……”
说起这位江南布商,若不是他前两天突然消失不见了,温俨都不敢相信这位笑起来特真诚,特和善的江南布商会害他。
布商姓周,湖广人氏。周布商与温俨的初次合作,便从收购温家田庄里的陈年旧棉开始。周布商生意应当做得相当大,为人也相当大方,收购温家田庄的棉花,麻线等物都是比市价要高出一成,而且与温俨相当谈得来,天南地北,天文地理,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听说温俨的父亲喜爱下围棋,特意半卖半送的给了温俨一付玉棋子。
一来二去,两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某一天酒足饭饱之后,周布商建议去du坊里活动活动。开始温俨公子谨记着温阁老的教诲。只是看着周布商与人比色子。然而那一天周布商手气实在太背,把把押大,把把输。半个时辰便输出去四五千两银子。
即使周布商家底丰厚,输了这么多钱。他额头上也见了汗。于是一把拉过在一旁观看的温俨公子,要他替自己一局,周布商要出去撤泡尿换换手气,当然,温俨公子顶替的那局。输赢都算周布商的。
事情就是有这么邪乎,温大公子的手气居然好得逆天,替周布商押了两把,两把都是赢。然后周布商回来了,接过手之后,运气又开始变坏,那一天,周布商前后输了近万两银子。
离开du馆时,周布商输红了眼,叫嚣着改天再赢回来!隔两天。周布商拉着温俨再去那家du馆,输得更惨,输了近两万两银子,然后周布商再次出去把撒尿换手气,拉温俨公子临时上阵,温公子居然又连赢三把!
周布商看温俨公子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过两天,两人第三次去,这次周布商把一部分银子交给温俨公子,让他先上,自己在边上看。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自温俨公子一上桌,每押必中,把把都赢!离开du馆时,周布商眼睛都笑开了花。十分豪爽地分了温俨公子一半的赢的钱。
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在周布商的感慨鼓吹下,连温俨公子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的手气是逆天级别的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温俨公子自己一个人又悄悄地去了那家du馆两回,押大小的时候闭着眼睛押都能赢!
看着上千两白白得来的银子。温俨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事实就是这么让人惊叹。
Du钱这种东西,上了手还总是赢,是个人都会忍不住上瘾的!后来周布商陪着温俨公子又去了几回,温俨公子终于放开手脚亲自上阵了。结果不出人意料,大杀四方,比到最后,整个du馆都没有人敢和温俨公子du了。
温俨公子常胜将军的名气也逐渐在那家小du馆里传开了。大部分与温俨公子比过的人都服气了,胆寒了!但事情总有例外,南方来的一名年轻的公子哥便不信这个邪,连着与温俨公子du了三天,依旧把把输,三天里,那年轻的公子哥输出去近五万两银子!
最后,那年轻的公子哥du红了眼睛,要拿全部的家产与温俨公子一局定胜负。
对于这种孤注一掷玩命行为,温俨公子曾经犹豫过,想要拒绝,然而一直陪着温俨公子的周布商却坚定地鼓动着温俨公子与对方比一把。
想想看,一旦赢了,那位年轻公子的家产可就全归温俨公子所有了!
更重要的是,以温俨公子的常胜将军的手气,输是不可能的,赢是必然的。
这简直就是给自己送钱!温俨公子终于心动了。然而那年轻公子的家产数目有些吓人,虽然周布商十分豪爽地借给温俨五万两银子,加上此前七七八八赢来的七万两银子,还是远远不够!最后周布商给出的主意,找最大的商号日升隆抵压借钱!
事情的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常胜将军温俨输了,输得一干二净,血本无归!输得连那笑得十分和气,待他如亲兄弟的周布商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温俨跪在地上,哽咽着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完之后,已是泣不成声。
温阁老听完,颤抖着双手,指着温俨,连大声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脖子上长了个猪脑子吗?”温阁老嘶所叫道:“你个蠢货!中了别人的圈套了还不知道!”
温俨公子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温阁老,弱弱地争辩道:“可是……在这之前,孩儿从未输过……”
“愚蠢!”温阁老暴怒!
温俨低下了头,表情上仍然有些不服气。
温阁老气得差点吐血,一手指点着温俨,连连叹气:“好,好,好!你个蠢货还不相信是不是?我来问你,那个周姓布商是不是只带你去过那一家du馆?你后来的只赢不输是不是也只在那家du馆试验过?”
温俨看着温阁老,点点头。
温阁老气哼哼地指着书房大门方向,说道:“你现在再去那家du馆,看看它还在不在!然后你再到别的du馆去比两把,看看你那狗屁的手气还在不在!”
温俨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温阁老。
温阁老喝道:“立刻!马上!滚!!!”
温大公子再次跑出去,第二天清晨回到温府的时候,温府的下人们已乎快认不出他来了!
温大公子两眼无神,眼光焕散,毫无焦点,木然地一步一步走进了温府,见到温阁老之后,咚地木然跪下,一句话也不说,抡起巴掌,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地朝自己脸上扇了起来。
温阁老,温侃,温佶等人冷冷地看着他,温老夫人被两名丫环搀着,看着温大公子扇耳光,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簌簌地往下掉。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劝阻!
啪!啪!啪!响亮的耳光仍在持续!
直到大门外一声惊奇地笑声:“哟,这大清早的,温大人就开始动家法了?温阁老家里果然家教甚严哪!”
啪!温俨停了手,与温家众人愕然地回头,便见日升隆的吴掌柜带着昨日那帮大汉,再次出现在温府院子里。
吴掌柜朝温阁老客气地拱拱手,道:“温阁老,昨日小的已经给您老面子,容了您老一天时间!今天,温大人该怎么说?”
温阁老身形一晃,幸得身旁的老管家扶着,才站稳了!温阁老看了温俨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朝温俨摆摆手,无力地道:“俨儿,你起来罢!此事错不全在于你!咱们温府,不是输不起的人!”
温老夫人听了,急忙上前,将温大公子扶了起来,抱着温俨的头,失声痛哭。
温阁老的目光与吴掌柜对视一眼,沉声吩咐道:“管家,收拾东西,咱们搬出去!”
吴掌柜听了,脸上涌起笑容,遥遥地向温阁老拱手致意。
东西其实在昨夜就已经收拾好了!温府自温阁老以下近二十口人,每人挎一两个小包裹,凄凄惨惨地搬出了温府,住进了管家昨日连夜找好的宅子。
温家上下正在洒扫新宅院,摆放东西,温阁老站在院中,三个儿子正在合力抬一张大桌子,忽听得大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走进来七八个壮汉,其中两个手里还提了柄鬼头刀。
老管家走上前,惊怒交加地喝斥道:“你们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左手一扬,左手上便提着张借据,扫视着院内众人,沉声喝问道:“请问!这是温俨,温大公子家吗?他在咱们钱庄借了二十万两现银子,按每日三分的利息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该付利息了!”
温阁老瞪大眼睛,愕然地回头看去,见温俨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如纸,身形一晃,顿时瘫软在地上。
温阁老指着他,颤声叫道:“逆子!!”
噗!温阁老嘴里猛的喷出一大口黑血,身形晃动两下,仰天便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