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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三边总督杨鹤的态度,许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是以,为了更有把握,许梁去固原之前,先去了趟西安,将自己的想法禀报了陕西巡抚洪承畴。
洪承畴对于许梁的想法很是赞同,欣欣然与许梁一道,前往固原城,拜见三边总督杨鹤。
果不其然,杨总督见着陕西巡抚洪承畴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吟吟地,再看见洪巡抚身后的许梁,杨总督脸上的笑意就如同突然降温结冰了一般,冷若寒霜。
许梁尴尬地捏了捏鼻尖,心中腹诽不已:老子这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咋的?每回见到我,杨总督便摆他那副臭脸色。
尽管心底将杨总督府上的所有女性都问候了个遍,许梁还是强按下蹭蹭冒起的火气,规规矩矩地将在西安府对洪巡抚所说的话,再对杨总督说了一遍。末了,许梁还尽可能的陪着笔脸,恭敬地说道:“总督大人,天启年间,闻香教便曾在山东作乱,为害朝庭。而今从下官掌握的情况来看,西北的闻香教势力,业已形成规模,为害不浅。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还请总督大人下令,全力铲除闻香教!”
⊕︽, 许梁说完,便与洪巡抚静静地等着杨总督回应。
老实说,杨总督心底,对许梁的反感,那真不是一点半点。西北地面上的官员都知道,他杨鹤来当这个三边总督,那就是奔着替朝庭招抚西北各地突然冒出来的民军首领们去的。上任的第一天,杨总督便向西北的官员郑重地宣布了自己的施政纲领。
很显然,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平凉知府许梁。压根就没听进去。
招抚民军才是重点,许梁在这件杨总督视为头等大事的事情上面。非但一点都不上心,今天反而拉着陕西巡抚洪承畴。巴巴地跑到自己的总督府来,讨要命令,要在清剿西北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闻香教?!
不指望你替本督在招抚事业上出人出力也就罢了,你还跑来给本督添乱?!
太不像话了!
杨总督强忍着对着许梁和洪承畴的面,当面骂娘的冲动。表情不咸不淡地瞟了眼许梁,慢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了口茶水,咂吧着嘴,这才缓缓说道:“洪巡抚,呃。还有这位许知府。眼下西北地面上的民军招抚工作正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各地民军首领也是最多疑,最脆弱的时候,西北地面上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很可能引起民军首领对朝庭的不信任。为了招抚大计,本督认为,维持目前西北平静的局面,是十分重要的。”
许梁和洪承畴均是一愣,呆呆地看着杨总督。两人万万没想到。等了许久,便等来杨总督如此的回应。
洪承畴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许梁在心底再一次证明了,眼前的杨总督是个彻底的水货。杨总督不待见自己。那是非常正常的。许梁与杨总督的认识水平,什么世界观,人生价值观。根本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呃不。是根本就不在同一座三维坐标系中。
认识的巨大差异,许梁认为自己与杨总督没办法愉快地交谈。
失望。极度地失望。
这便是许梁的心情,他嘴角摆起一个唾弃的弧度,干脆将头扭向一边,看着大堂外面青砖红瓦。
连那长了青苔的青砖模样都要比杨鹤那老匹夫顺眼得多。
“啊,当然了,闻香教身为祸乱我大明已久,官府清剿闻香教也是职责所在。洪巡抚和许知府能够主动地开展调查,并掌握了重要经索,对于这些,本督也是很欣赏的。”杨鹤见洪巡抚已脸露不快之色,他不想与陕西巡抚闹僵了,便干巴巴地补充道:“只是,凡事总归有个轻重缓急嘛,闻香教要清剿,但不是现在!”
“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洪巡抚沉声问道。
“呵呵,”杨总督自顾自地笑了笑,朝洪巡抚点头说道,“闻香教的事情,先放一放嘛,待本督完成了圣上交给我的招抚民军的任务之后,本督便授意你们两位,全力追查闻香教!”
对于这位么上司,洪巡抚感到很无奈。两人失望地离开总督府,洪巡抚带着歉意朝许梁说道:“国忠,我没想到杨总督会是这种态度。清剿闻香教的事情,只怕一时半会还无法开展。不过你放心,有机会我去再向杨总督提出来的。”
许梁冷笑一声,对杨鹤已不抱任何幻想了。他看着洪巡抚,迟疑着说道:“洪大人,您也是陕西巡抚,整个西北的事情你解决不了,但陕西一省的事情,你还是能做主的。要不然咱们便先将陕西省内的闻香教势力一锅端了?”
洪巡抚听着,意动不已。沉吟良久,洪巡抚微微摇头道:“还是不太妥当。作乱的民军大部分都在陕西省境内,如果陕西省内官府大张旗鼓地清剿闻香教,必然会惊动那些暂且消停下来的民军。这对于杨总督的招抚大计,殊为不利。等等,再等等吧。”
许梁听了,无奈地看着洪巡抚,对于洪巡抚的妥协,许梁深感失望。
许梁失望地回到平凉府,平凉推官黄道周便紧跟着进了许梁的书房。
“怎么样,杨总督同意了吗?”黄道周问道。
许梁看了他一眼,失望地摇头,撇嘴道:“咱们的这位高高在上的杨总督说,招抚民军是大局,要维持西北地面的稳定,不准许咱们对闻香教动手!”
黄道周一愣,随即缓缓点头,道:“杨总督这么说,从他的角度来说,倒也没有错。”
许梁瞪眼叫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黄道周尴尬地道:“下官只是就事论事。”
“那这事便就这么着黄了?”黄道周问道。
许梁感到很累,舒服地靠在太师椅子上,闻言无奈地摊手说道:“杨鹤老匹夫不同意。洪巡抚胆子也忒小,也不敢搞动作。也就是说西北地面上老大和老二都不让干。咱们这样排老幺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黄道周眨巴着眼睛。沉吟一阵,道:“正常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除非咱们获得朝庭的授意,让杨总督和洪巡抚也没办法抗拒,不然的话,还真只以不了了之了。”
许梁也听明白了什么,问道:“道周你是说,咱们直接向圣上写奏折?让皇上颁圣旨?”
黄道周摇头,肯定地道:“在皇上和朝中大臣们的眼里,杨总督和洪巡抚的话显然比府台您的话有份量。他们二人不同意。咱们上再好的奏折也无济于事。”
“那就是没办法了?”许梁惨叫一声,揉着眉心道。
黄道周看看许梁,沉思一阵,忽然诡异地一笑,朝许梁道:“也不尽然。”
“嗯?你有办法?”许梁惊讶地问道。
黄道周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幽幽然问许梁道:“府台,下官听说,您跟锦衣卫关系还挺密切?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跟你有些交情?”
许梁点头。忽然醒悟过来,惊喜地叫道:“啊,你是想让锦衣卫介入?”
黄道周点点头,道:“不错。锦衣卫刑侦天下仕民。文武百官,监察天下一切不法和乱象。闻香教臭名昭著,我想骆指挥若知道了西北闻香教的消息。必然会感兴趣的。况且,清查异教。这原本就是锦衣卫份内的事情。”
许梁猛地一拍头,暗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抬出锦衣卫来做这件事。不但能够堵住杨总督和洪巡抚的嘴,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如果是锦衣卫要对付闻香教,这与我平凉知府许梁,应当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许梁与黄道周相视一笑,笑得很奸诈的样子。
一天之后,锦衣卫西安千户所的总旗官段志刚悄悄地进了许府,许梁将段总旗拉进书房,如此这般地说清楚了,段总旗便又悄悄地从许府的侧门溜了出去。
将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许梁的心情总算晴朗了几天。在等待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回音的日子,许梁心情很好,每日总要到知府衙门里去晃一圈,还特意抽空领着许府三夫人楼仙儿到新修好的水坝上面去泛舟游玩,当天就在水坝附近的农户家里津津有味地吃了顿寻常的农家饭菜。
总之,这几日所有见着平凉知府许梁的人,都知道许大人的心情很好。
只有许梁和楼仙儿知道,许梁的好心情其实大半是装出来的。其实许梁很紧张,因为他自知与锦衣卫的关系已经疏远了,骆养性会不会听自己的,甘心走上前台当这把被人使的枪,许梁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锦衣卫也滑不溜手,就是不接招,那许梁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许梁每日里忙忙碌碌,却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过了七八天,许梁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了的时候,锦衣卫总旗段志钢终于带回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指示。
骆指挥的指示是不成文的,纯口头叙述。
许梁将平凉推官黄道周叫到一块,听着段志刚带来的骆养性的口信。
“指挥使大人说,说他本人非常赞同对闻香教动手。”段总旗的神情很是怪异,还带着一丝丝犹豫和纠结。“他说锦衣卫出面组织这次清剿行动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许梁和黄道周对视一眼,都从段总旗吞吞吐吐的回话中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以许梁所知的京城里的那帮子官员的尿性,许梁便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骆指挥使说了,”段志刚小心地看一眼许梁,即便五月的天气还算不得太热,段总旗脸上脖子上都泌出了汗水。看起来很紧张。
“指挥使大人说,不能直接以锦及卫的名义来组织这场清剿。”段志刚终于说道。
许梁十分大度地道:“恩,那以锦及卫西安千户所的名义来做这事,效果也是一样的。”
段志刚摇头道:“也不能以西安千户所的名义。”
许梁懵了,吃吃笑着指着段志刚,道:“不以锦衣卫的名义,也不能以西安千户所的名义?那锦衣卫还牵什么头?没有锦衣卫的名号震慑杨老匹夫,还怎么清剿?!”
黄道周也听糊涂了,惊奇地问段志刚道:“段总旗,骆指挥使大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段志刚小心地看眼许梁,忽然脸色涨红了,缓缓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然后看着许梁和黄道周,一脸的难为情。
许梁惊奇地叫道:“好端端的你个大老爷们,脸红什么?”
段志刚好一阵尴尬,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是,是我!”
“你什么你?”许梁撇嘴道。
这时,黄道周似乎明白过来,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段志刚,问道:“段总旗,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骆大人的意思是让你来组织这场清剿吧?”
段总旗大大地松了口气,“黄大人,正是这个意思!”
“什么?!”许梁几乎是惊得从坐椅上跳了起来,指着段总旗惊叫道:“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总旗?”
段总旗脸色红得像极了猴屁股,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骆指挥说了,这次清剿闻香教,对外就说是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偶然间发现了闻香教的许多据点,立功心切,所以才莽莽撞撞地组织了这场清剿行动。这样的话,事后即便是三边总督杨鹤或者京里的大人们追问起来,也能够给他们一个过得去的交代。当然,这些话都是这次清剿行动成功之后的结果。”
许梁听了,反问道:“那要是失败了呢?”
段总旗脸色开妈泛白,难看地道:“那么,骆指挥绝不会承认这次行动是经他同意的。同时,整个锦衣卫系统里也不再有我段志钢这个人。”
许梁震惊了。细想一遍,便明白了骆养性的老谋深算和险恶用心。这么重要的事情,许梁一开始还奇怪,怎么连个批条都没有,一切都靠口头传话?
现在回想起来,骆养性这招实在是高明。口头传话,便避免留下证据,事后无论结果如何,骆养性都可以一口咬定,他没说过这样的话!同时,这事如果做成了,锦衣卫无疑又立下一大功。这事若失败了,那骆养性也就只需牺牲一个小小的总旗而已,伤不了筋骨。
高明,实在是高明。
许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向段志刚的眼神仿佛要吃人:“那你倒说说,这次清剿,锦衣卫出动多少人手?”
段总旗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巴掌,期期艾艾地道:“就,就我手下的五十名弟兄……”
“你妹啊!”许梁大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