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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平凉,只有镇原,固原,泾州三县在官府的手中,其余州县,尽落入流贼的手中。许梁这位新上任的平凉同知召集部下开会,其实到场的也就寥寥数人。
镇原县衙知县黄道周,县丞郭天叙,典史贺诚,户房主事毛玉洁,泾州知县林家络,固原知州张凤奇,此外,还有陕西参政洪承畴。
固原知州,也是从五品的官职,知州张凤奇,许梁还是第一次见面。张知州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不苟言笑,进了议事厅朝洪承畴和许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不说也不笑。
许梁见人都基本到齐了,便轻了轻嗓子,将要在平凉府境内向商户征收战时税的前因后果说了,询问几位大人的意见。当然,主要是想知道固原知州张凤奇和泾州知县林家络的意见。
许梁微笑着说完,便停下来,耐心地等着张知州和林知县发表意见。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几位大人们时不时端起茶水,吹着水面上飘着的茶叶沫儿,时不时抿一口。
固原知州张凤奇沉默着。泾州知县林家络到底是实在人,见许梁将目光移过来,便爽快地△『,道:“大人,您是平凉府的同知,您说怎么干,下官便怎么干。”
许梁闻言赞赏地看林知县一眼,暗道林知县到底是与自己有交情的人,关键时候能与自己站到同一条战线上。
许梁便将目光落到固原知州张凤奇身上,出声问道:“张知州,你有什么意见?”
固原知州张凤奇优雅地抿了口茶水,慢慢悠悠地放下杯子,再细心地盖上盖,这才抬头看一圈屋内的众官员。嘴角微微一撇,算是挤出点笑容,他道:“既然同知大人点名要本官说两句。那本官便勉为其难,提点本官自己的看法。”又朝上首坐着的陕西参政洪承畴拱手道:“正巧洪参政也在这里。也好做个见证。”
许梁听了张知州开头的几句话,顿时心里便不舒服起来,什么叫我点名要你说两句,你便说两句,还勉为其难?还要参政洪承畴做什么见证?开头是这样,估计后面也没什么好话。
果然,张知州作模作样的叹气,说道:“许同知提议增收战时税的本意是好的。然而,许大人刚来陕西不久,没有深入了解平凉府的民情。唉,我平凉的百姓,日子过得苦啊。自天启五年开始,陕西地区便没正经下过几场雨,连年干旱,土地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部分地区的百姓已经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有甚者,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诸位大人。你们想过没有,平凉百姓早已不堪重负,若是再增收什么战时税,一招不慎,引起民乱,如何是好?”
张知州说着一脸愤愤然,虽然批评的是诸位大人,眼光却只落到许梁一人身上,很显然。在他眼中,许梁便是那个始作俑者。罪大恶极。
许梁皱了皱眉头,解释道:“张大人言重了。此次战时税的征收,并不针对全城百姓,只是针对行商坐贾……”
“那就更不妥当了!”许梁话还未说完,张知州立马接口驳斥道:“自古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比之农夫尚且不如。我大明向来轻视商人,商人对自己的处境地位本就是积怨已久,心怀不满。许大人不想着好生安抚,反倒变本加厉,对商人征收战时税!落在全天下人的眼中,知情的会说是平凉同知许大人的意思,不知情的,还会误会平凉府内的官员集体压榨商人的血汗钱呢!”
张知州说得唾沫横飞,振振有辞,许梁却是怒火暗升,心道农民穷咱了解,不好在他们身上加赋,但商人们不穷啊,实际上,但凡经商之人,手中都有些家产,比之种地的农夫,境况好了何止一倍两倍?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那又不是我许梁造成的!
张知州居然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来说事,真是岂有此理!
许梁觉得岂有此理,屋内还有一人更是气愤难当。镇原户房主事毛玉洁此时看张知州的眼神,便如看杀父仇人一般,怒火中烧。
对商人征收战时税,是毛主事提出来的,凭着这建议许梁还要升他做平凉课税局的主事,虽然说这地方府县的课税局主事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到底是归于官一类的人了,有了课税局主事的这个台阶,加上毛主事自己努力努力,老恩师黄道周点拨,大领导许梁提拔,不出两年,他毛玉洁也能混到有品有级的朝庭命官当当。
现在,这个固原知府张凤奇居然摆出一堆理由来反对征收战时税,这不挡了他毛主事的升官大道了吗?
毛主事脸红脖子粗,愤而出声道:“张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商人逐利,家有余财,如今向他们征收战时税,也是要他们为国出力。况且此次征收的战时税,份额也仅是三十取一,与商税相当,只是排除了商税不取之列,一应商品,皆在征收之内。”
张知州回过头来,看清了说话之人是个没品没级的杂职胥吏,不禁拂袖怒喝道:“大胆!我等朝庭大臣议事,哪有你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吏说话的份?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毛主事脸色就更红了,气得浑身颤抖。
许梁终于忍不下去了,指着毛主事,出声道:“张大人,这位便是新任的平凉课税局主事毛玉洁。方才毛主事所言,本官深以为然。此次征收战时税,实在是因为平凉陷落,府库空虚,无钱粮招募兵马,以便收复失地。个中缘由,还请各位大人理解支持。”
张知州冷哼一声,看眼一直没出声的陕西参政洪承畴,梗着脖子叫道:“即便如此,似这等临时增加税种,光凭咱们这屋子的人是做不了主的,须得提请三边总督府,报户部审批,专折奏于皇上。”
许梁听了,转向洪承畴,道:“这件事情,本官先前也向洪大人请示过,洪大人也是不反对的。”
洪承畴点头,沉声道:“不错,许大人的提议,三边总督武大人也没有反对。”
张知州听了,嘴角抽动几下,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那么户部呢?可有朝庭的批文?”
许梁心中的火气噔噔地往上窜,盯着张知州,冷下脸来,语气森然地喝道:“本官这次召集诸位前来,是想请诸位在征收战时税的过程中提些建议,绝不是讨论收与不收的问题。无论如何,自明日起,平凉府治下各州各县,开始征收战时税。”
黄道周和林家络见状急忙起身,走到堂中,拱手朝许梁道:“下官遵命。”
张知州脸色变得铁青,冷哼一声,道:“既然许大人早有计较,那还找我们议什么,直接颁文施行便是了!今日召我等议事,纯粹多此一举!下官州衙里面还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告辞了!”说罢,张知州朝洪参政微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留在屋内的众官员面面相觑,小心地注意着许梁的脸色。
许梁脸色很平静,待张知州走后,他随意地朝看着众人,道:“这事便这么定了,诸位回衙之后,当按要求仔细落实。散了吧。”
众官员领命,起身离去。许梁陪着洪承畴往许府外院走,在许府大门外目送洪承畴上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镇原知县黄道周并未走远,他走近了些,眼看着洪承畴离开的方向,幽幽地说道:“固原知州张凤奇,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原本也是政绩相当突出的官员。次此张大人如此不配合,多少还是有原因的。”
许梁回过头来,问道:“什么原因?”
黄道周道:“原本平凉知府是由张凤奇担任的,但不知怎的由洪大人兼任了一段时间。如今洪大人的知府职务被撤了,许大人当了平凉同知,知府的位置空在那,张大人还是挪不上去。境遇如此,张大人难免心怀不满!”
许梁长哦了一声,暗道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难怪这张知州见了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敢情自己还不知不觉地的挡了人家的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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