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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似乎有些激动,它把脖子伸得老长,那颗脑袋似乎就快从那细细的脖子上掉下来了。它裂开嘴,露出满口细小密集的尖牙,牙齿在血红的牙龈中,只有一个尖,然而每一个尖看上去都是那么锋利,摸一下,就足以划破皮肉。
它偏了偏头,喉间发出咿咿呀呀的尖细声音,似哭又似笑。
一只乌红的小手猛地往地上一拍,畸瘦的身体再次化作一个黑影射了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长鱼拿了手提包,准备回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小孩的笑声。
声音时高时低,若有若无,萦绕在空寂的大楼中,竟显得有些凄厉。那声音一串一串的从外门钻进来,听得人凉飕飕的。
长鱼打开门,左右望了望,走廊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听,抬腿正要往门外走。低头却看见一个婴儿趴在她的诊室门口,正眯着眼睛对着她咯咯咯地笑。
婴儿犹如一团血淋淋的发黑的肉球,一根根黑色的血管在皮下突出,就好像浑身缠满了细细的黑色丝线。它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几颗尖牙在墙顶幽暗的灯光下闪着锋锐的光。口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淌,下巴上也裹了一层亮晶晶的口水,让它如青蛙般的皮肤更加滑腻光亮。
丑陋的脸配上诡异的笑,长鱼顿感恶心异常,下意识的退后,将门关上,反锁。
门外的那个,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婴儿。
长鱼背靠着门大口喘息,嘴唇不停地颤抖,要咬咬不到,想抿也闭不上。一手抚着心脏的位置,一手还抓着门把,努力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诊室的窗户半开着,从窗外吹来一阵阴冷的风,风里带着些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无端的恐惧侵蚀着她......
木门上响起了滋啦滋啦地抓挠声,和木头裂开的声音。
长鱼想起了郊区房子里的僵尸,身体止不住开始有些颤抖。
滋啦声还在继续,甚至比刚才更加清晰了,在这栋寂静的大楼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指甲在门上划拉的声音,木片裂开断掉的声音,无不撕扯着长鱼的神经,她惊恐地盯着面前那扇木门,门上挂着的白色大褂随之轻微颤动。
她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茅杉!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这个人。
只有茅杉。
长鱼赶紧将手提包拉开,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翻到茅杉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长鱼。”茅杉的声音响起,貌似还在喘气。
“茅杉,我......”长鱼慌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长鱼,别怕,我马上就到!”茅杉就好像已经知道了长鱼想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抢先安慰着她。
“我在诊室。”茅杉的声音让长鱼安心不少,她慢慢让自己镇静下来。
“好。”茅衫的脚步更快了。
茅杉不再说话,电话却没有挂断。长鱼可以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一些嘈杂的声响。茅杉应该正在奔跑。
诊室的门角突然破开一个小洞,木屑撒了一地。一只细小黑红的手从洞中伸了进来,手背上两根黑色的血管异常显眼。
五根手指上,棕黄的指甲坚硬厚长。长鱼明明记得,刚才开门时,那婴儿分明是没有指甲的,才一会儿的工夫,竟长成这样了!
门角的小洞被婴儿越抓越大,一块块木片被它的指甲抠下,木屑不停地往下掉。
眨眼间,洞已经开得比杯口还大了。婴儿的手缩了回去,它的影子透过门上破开的洞口投射进来。
长鱼看着门边晃动的影子,牢牢地捏着手机,手机里茅衫的气息,全是带给她的安慰。她的心已经扑扑地跳到了嗓子眼上,嘴巴紧紧地闭着,生怕这一张嘴,心就蹦了出去。
突然,一个皱巴巴红扑扑的脑袋从门洞探了进来。脑袋转着圈扭动着,看着门边的长鱼,嘴里又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受了惊的姐姐,恐怕在婴儿眼里,也那么美丽和迷惑人。
婴儿的眼睛已然睁开,发黄的瞳仁与眼白混为一体,仿佛已经融化在眼白里了,嵌着几根青红的血丝。
与这样的眼睛对视,长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一直蹿到了后脑,背上一阵麻冷。她握着手机,慢慢往后退去,退到桌边,想找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将玻璃水杯攥在手里。
婴儿趴在门下,努力地想往门里面钻,可是肩膀好像被卡在了门洞口,它那颗畸形的小头不停地晃动,却怎么也进不来,本来就挤得很紧的五官已经凑到了一起,完全走样。
长鱼见它被卡住,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放回桌上,双眼仍然盯着那颗小头的动静,一刻也不敢松懈。手摸向桌前的木凳,摸到椅背,紧紧地抓住,将木凳拖到身前,深吸口气,用手在胸前抚了抚,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门边。
婴儿见长鱼靠了过来,挣扎的动静更大了,双手在门外不停地抓着,再这样下去估计木门都快被它拆卸下来了。它使劲地伸着脖子,龇着一口尖牙想要咬长鱼,因为用力,它头上的血管暴起,就像一只只黑色的毛毛虫爬在上面。
长鱼抓木凳的手开始颤抖,她看着被卡在门下无比激动暴躁的婴儿,有些下不去手。它毕竟还是个孩子......
白大褂从门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漾起薄薄的尘埃。
门洞又被挤得大了些,婴儿的一边肩膀已经进来了。它再次仰头,用那双黄白的眼睛瞪着长鱼,摇晃着脑袋裂开嘴发笑。咯咯咯的笑声比刚才更加猖狂,更加刺耳,口水顺着嘴角流往下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长鱼把木凳握得更紧,椅背粗糙的木料磕得她的手生疼。她把头往边上一偏,眼睛一闭,猛地举起木凳砸向门口。
“砰”地一声响后,长鱼睁开眼睛,婴儿的头在两条凳腿的中间,正不满地冲长鱼龇牙。
这一下虽然没有砸中,然而婴儿却是被吓了一跳,它想要暴跳起来,无奈却被门洞紧紧卡住了。小嘴张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冲长鱼哇哇直叫,满口的尖牙全部露了出来。被卡住的肩膀擦得门洞边缘咔呲咔呲响。
那上下两排尖尖的齿锋看得长鱼心惊肉跳。此时,她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抓起木凳再一次用力砸向那颗一点也不招人喜欢的脑袋。
一只凳腿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婴儿的脑袋,婴儿吃痛,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它哭得好伤心,哭声跟寻常婴儿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眼泪。
哭声直刺入长鱼心底的柔软处,她拿木凳的手又软了下来,站在原地愣愣地颤抖着看向哭泣的婴儿。
哭着哭着,婴儿竟把头从门洞抽了出去,坐在门边,继续断断续续地抽搭着,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长鱼见它不再往里钻了,遂将木凳放下,扶着椅背喘气。她的气还没理顺,门外的啼哭声突然停止了,又是一阵刨门声。
长鱼惊恐地望向门下的小洞,只见那双黑红的小手不停地抠抓着小洞周围的碎木板,洞口以惊人的速度被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