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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地下空间,因为没有窗户也没有供暖设备,阴冷非常。
远处一面墙后的水管渗漏,一滴滴水珠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渗透进来,由于湿度太高,那里的墙体发霉,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四周没有声音,昏黄的灯光勉强够人视物,藤本千佳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
她头脑并不清楚,浑身僵硬,像被禁锢在一个异常狭小的空间里。
她费了很久才看清对面那扇结着青苔的墙壁,因为她只有一只眼,在黑暗中看任何东西都很困难。
她企图移动,但是不能,企图说话,发觉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能很好的扭动脖子,整个人的骨骼肌肉都不像她自己的,当听见身侧的黑暗中传来轻微动静的时候,她很想朝着那个方向看,结果身体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一动不动。
好在片刻之后那动静就到了耳边。
那是个人,缓缓从黑暗中走来,走到了她身边。
那人似乎是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刻意配合她,走到了她视线所及的那面墙前,人影在眼前晃过的时候藤本千佳努力瞪大了眼睛,她在黑暗中已经待了太久,任何人都能给她带来希望!
然后她看到一张熟悉的容颜。
苍白,冷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淡淡望着自己,那是藤本齐真,这样的发现不好也不坏,她瞪圆了眼睛与他对视,希望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期盼,她要他放她出去。
藤本齐真接到藤本千佳醒来的消息后赶到。
今日已是他们回到本家的第十日。
大型手术,缝合伤口,包扎上药,这十天里他们经历了很多,他几乎日夜未眠守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女人经历生死一线,最终她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奇迹般的走了回来,而此刻她看着他,像是根本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藤本齐真在心底冷笑起来,笑着他那冰凉的嘴角亦忍不住轻轻上扬出一个弧度,他盯着藤本千佳,其实看到的也不过只是她的一只左眼,她脸上的其余部分都包裹在厚厚的纱布里,同她如今异常短小的身体一样。
只是那只眼里的情绪是多么无知而单纯啊,看着明明似祈求,冷意同命令却藏在深处。
她刻意做出乖顺的模样,就同她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一样,又不甘又委屈,又惧怕,又深深恨着他这个丈夫吧。
藤本齐真嘴角笑意加深了。
“千佳小姐,您醒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么?”
他淡淡开口,末了想到了什么,淡笑补充,“您不能开口吧,那记得就眨一下眼,不记得就眨两下好了。”
他又叫回了她千佳小姐,这个称谓不妥,藤本千佳却没听出来,她只用力瞪着藤本齐真,还因此刻的状况而迷惑,努力眨了两下眼。
“哦,原来您已经不记得了么?那千家小姐,您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疼?”
疼么?
藤本齐真循循诱导的声线里藤本千佳愣了愣,感觉浑身上下的异样感更明显了,她皱起眉头,还是眨了两下眼。
“呵呵,不疼了是么,千佳大小姐果然勇敢呢,属下真为您的成长感到高兴,千佳小姐也终于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力量的大小姐了。”
这一句怎么听都是嘲讽,藤本千佳这才听出来藤本齐真用词诡异,讲话的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她很反感他这样,愤怒透过眼珠宣泄出来,对上藤本齐真的眼的时候,冥冥之中却又自心底深处扬起一股不安,让她焦虑,不知所措。
这些情绪藤本齐真都看到了。
他心里愈发的冰冷,脸上的笑容也带起越来越多的寒意,当藤本千佳开始害怕的时候,他终于不再跟她卖关子了。
“千佳小姐,您不觉得此刻的情形有些异样么?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同?”
不同?
藤本千佳愣然的盯着藤本齐真的脸,看他似笑非笑含着恶意的表情,她这才察觉到藤本齐真受伤了,他的一个耳朵包着纱布,他的一条胳膊缺失,那里的衣袖空空荡荡,在看到那衣袖的时刻藤本千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她呆愣着,感觉脑海深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蠢蠢欲动,即将撕裂而出!
藤本齐真敏锐捕捉到这些变化,开怀大笑起来。
笑着他扬手一挥,命人抬进了一面巨大的穿衣镜来!
镜子被安放在藤本千佳的对面,一瞬将她的整个视野填满,她瞪着独眼,随后便看清了,看清对面的镜子中央出现了一个怪物,整个脑袋包着白纱布,只露一只眼睛。
那头颅下方不是身体,没有四肢也没有躯干,只有一个巨大的黑灰色瓦罐。
那怪物被固定在罐子中,只露出一个头一只眼,正惊恐的盯着她看!
藤本千佳吓坏了,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动,身体不受控的感觉更加强烈,她的背脊恨恨撞在了一个冰冷的物体上,结果整个世界都像是天摇地动,头脑眩晕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藤本齐真口中的疼!
只是这已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事她除了疼痛,还察觉了另一件事!
就在她动起来的时候,对面那镜子里的怪物居然也跟着她一起动了,朝后努力退去!
结果它身下的瓦罐随着移动剧烈摇晃起来,就在她因为头晕而脸色苍白的时候,她不期然抬眼,望见的就是那绷带怪物在瓦罐里不断晃动的身躯!
藤本千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逃不开,叫不出,只能用这只眼死死盯着那怪物!
直到她从它眼中看出无比惊恐的情绪,直到意识中一个最恐怖的念头撕裂而出冲上脑海,她极力否认的时候忽然听见身侧藤本齐真伴随着大笑的声音,那声音无比冰凉无比恶毒!
“呵,这才回过神来么?你之前居然没发现自己的视角有问题?你没发觉你看任何东西都是仰视么,因为你现在整个人只有不足一米高了啊!”
被毁容被挖眼,被斩断了双手双脚只余下了躯干和头颅的藤本千佳,已经彻底沦为了怪物!
只是饶是如此她还是活了下来,撑到他把她带回家,撑过了手术,一直活着,直到他把她放到这个密封的罐子里养起来!
这就是那晚山道上,那个名为安浔的女人最后望来那一眼里藏着的秘密。
她告诉他,她不杀他,也不会杀掉藤本千佳,当场杀死一个人有什么过瘾的,将一个人打入地狱,再将她永远留在地狱,那才是最完美的惩罚!
她在那晚完成了自己的盛宴,而之后的收尾,她全全交给了他负责!
冷冷的,藤本齐真在心底笑开来,对着眼前瓦罐中丑陋的绷带女人,越笑越开怀。
这是她自找的,都是她自找的!
但凡那一晚她看见他的伤,能有半分痛苦半分怜悯,能想到昔日他日夜守护的感情流露出半哪怕分他想要的情绪,那么他绝对亦会顾及多年的相伴,顾及两人夫妻的情分,顾及心中残留的感情,将她带回本家全力救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至少会好好的养她直至临终。
只是她没有。
至始至终都没有。
至始至终她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藤本家大小姐,只想着她自己,将他的感情他的命视为草芥,从来没有放到过心里去!
好,那好啊。
藤本齐真在心里狠狠发笑,既然如此,他还是选择救她,花了大价钱,花了整整十个日夜,聘请了无数专家将她努力救回。
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多么担心她会挺不过去啊,多怕她会死在那一场接一场的复杂手术中!
那样他还怎么享受之后的人生?
如果她死了,又怎么像如今这样好好的感受一下,什么叫地狱,什么叫生不如死?!
“千佳小姐,您知道这个罐子是什么么?”
藤本齐真幽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叫人彘,是中国古代一种很奇异的刑法,将砍掉了四肢,挖掉了眼睛和舌头的人浸泡在药水里,然后养在这样一个罐子里,就能维持他们的生命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制作人彘的古方,失败了好多次才配出了最合适的药剂,为您准备了这个特别的安身之处。”
“千佳小姐您放心,医生说了,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要看护得当活个十年八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彘的药罐最适合的看护方法?”
藤本齐真在藤本千佳努力抬头望来的视线里愉悦笑起来。
“您是安浔那女人送给我的礼物呢,原来她竟是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笑着他轻轻伸手,抚过藤本千佳包着纱布的脸。
“说不出话,就再也不会有口无心;没有四肢,就再也到不到其他男人身边去。”
“从今往后您唯有一只眼,可以好好的看看您如今的模样,看看我是怎样尽心尽力照顾您的。您放心,我每天都会来看您,会用尽一切手段帮您续命,争取让您长长久久的,一直活到我死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
冰冷的地下室里,当藤本齐真终于忍不住内心澎湃大笑出来的时候,面对镜子中恐怖的残躯藤本千佳终于彻底崩溃!
她想大叫,却是根本叫不出来!
她想逃走,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如今她这副模样连死都做不到,她的大叫变成痛苦呜咽,她的逃亡仅仅只是封在罐子里残破身躯的疯狂扭动,那痛苦姿态刺激了身边的男人,引得他更加疯狂的大笑起来!
伴随着笑声,镜子里的女人流下绝望的眼泪,扭动的身躯像只大号的蚕宝宝。
咚——咚——
瓦罐被残肢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只是无论是她的眼泪她的痛苦还是她的挣扎,都是那样无力,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最终铁闸关闭,将藤本大小姐的后半生彻底封闭在这幽冷的地下空间里。
——
霍城醒来之后又在景誉深的诊所住了一周。
这一周时间里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海岛同身份秘密的事,只做回最普通的一对小情侣,整天认认真真的养伤,甜甜蜜蜜的相处。
一周后霍城可以下地行走,两人搬回了霍家老宅。
一切尘埃落定确保谈话安全之后,他们在一日午后秉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把所有问题都摊开进行了一场交心相谈。
谈话的内容大抵没有什么意外,安浔就是当年死掉的辛蓝,因为某种她本人也不清楚的原因死后灵魂寄托到了安家大小姐安浔体内,重生三年之后她化身NYX,走上复仇之路。
所以严昊涵,祝晓青,关祺还有秦可儿都是她杀的。
当年仓田姐妹案,零四的案子,老山族的案子夏晴的案子,还有霍凌风医院的那场对决里,与霍城交手的,也全部都是安浔本人…
她化身为NYX,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还为了方便获取生存必需的血液,重生之后她变成了特殊体质,单靠摄取普通人类的食物无法满足身体的需求,她必须定期喝血才能保证这具身体的正常运作。
“所以我运用NYX这个身份有一半的原因也算是身不由己。”安浔盘腿坐在床头,一手拉着霍城的手,对上他静静望来的视线,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
“不过我也承认中间我有一些事做的不对,比如老山族那一次我骗了你,还有那次军工厂的地下对决,我知道你会去的,就在那里等着你…”
“这些是我没做对,那时候我比较贪玩,就觉得和你那样玩一玩也挺有意思的,打打杀杀这种事这个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玩尽兴啊,揣着秘密的感觉反而让我莫名更加兴奋咳咳…反正就是,没有想太多…”
她就是那样追求刺激的个性,而且一贯的我行我素。
当初她恐怕根本没有考虑过真相若是有一天曝光了,这些鲜血淋漓的对决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或许是出于过度的自信,也可能是感情没有抵达更深程度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
就像两人谈恋爱,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会习惯天天陪伴恋人窝在一起过二人世界的,有的人依旧喜欢和朋友胡闹喜欢自己的空间,会不自觉冷落另一半。
只是如果感情足够深,或者在交往的过程中一步步加深了,慢慢同一个人在同样的情况下的选择就会开始变化,比如变得更加愿意同恋人黏腻在一起。
这样的类比放在安浔身上,便是她一开始只为玩乐随心所欲的作风,而这些相对自私的选择随着之后两人感情的加深,慢慢就被她忽视了。
等到她真的深爱了真的将霍城放到了心里去,她就不再觉得隐匿身份的那些对决很刺激很好玩了,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她更是不好意思了,开始后悔了。
这些背后的故事霍城想象得到。
他本就敏感,在感情里更甚,他其实察觉得到安浔对他的感情有一个循循渐进的过程,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他的。
至少在他已经情根深种在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其实她仍处在懵懂青涩的状态,是之后的时间和经历,慢慢一点一点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霍城靠坐在床头,任姑娘拉着他的手根根把玩着指尖,在她说完之后片刻淡淡开口。
安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抬头的时候竟还有些意外的羞涩了。
“唔,我想最初最初的话,大概可能是狂野圣战的时候?”
这个答案让霍城也有些意外,他没想过会是这么早,两人沉默对望了一会儿。
其实真要说起来那时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情愫吧,对于安浔这种根本没有恋爱经验的当然无从把握,也是后来回头再想想,将两人自相遇以来的种种都细致想过,她才感叹得发觉,其实那时候她看他,已是那样不同。
毕竟那一晚啊,在那间小小的暗室里,沉浸在一地的月光中,他一定是不知道的,当时他看她眼神是多么温柔,他的那张脸,又是多么惊世骇俗的好看啊…
安小浔想着甚至有些陶醉起来。
当初那么大一个帅哥那么喜欢我呢!~
对面霍城当然猜不到丫头对着他还在歪歪他的颜,在安浔走神的当口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那后来你突然答应跟我交往的原因又是什么?”
“嗯?”安浔这才回神,想着又好笑的弯起了嘴角来。
“这个啊呵呵,这个就更有梗啦,话说你还记得苏怡被绑架的事情么?当时绑架她的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过的小E,他为了考验你绑架了苏怡,要向我证明你不是值得我喜欢的男人呢~”
“值得我喜欢的男人”这个称谓让霍城愣了愣,眼看着对面姑娘展颜露出一抹又大又得意的笑!
“结果事实证明是他输了我赢了,那晚你的表现根本特别好!其实那天小E在苏怡身上放了通讯器,所以——,嘿嘿嘿~”
丫头百转千回意有所指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清亮大眼睛里明媚的情绪让霍城得到了答案。
所以那天晚上他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她全部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包括苏怡那晚的投怀送抱,还有他那番信誓旦旦关于必须得到的人的大胆宣言,她全部都在通讯器那一头,咳咳,完完整整的看了一场现场直播…
这一下轮到霍城有些窘迫了,他微微不自在的垂了垂眼,腼腆的样子惹得安浔哈哈大笑出来!
这可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回忆之一哇,根本是最甜蜜最得意,话说他有什么好羞涩哒。
想着安浔嬉皮笑脸蹭过去给她家大男神香了一个么么哒,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她此刻无比愉悦的心情!~
那样的笑容让霍城叹了口气,也让他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来,关于他们之间感情的种种发展到底是理出条线来。
最初是他穷追不舍,而她暧昧以对,那个时候她是不屑的骄傲的,同时也是认真想杀他的,表现出的态度若即若离。
后来在狂野圣战她放过了他一次,同时也决定了不利用感情来实现杀他的目的,收回暧昧之后,反而让他感觉到了第一次的疏远。
之后便是青城雨夜一晚,那一晚她情绪波动,很可能还隐隐察觉了心里不该有的情愫,反而激起了杀心,便有了情人节天台那晚的生死对决!
只是那一晚她没能杀得了他,还因为军刀一事有所触动,之后两人继续保持距离,直到苏怡出事,昭然了心意,她忍不住来找他,两人确立关系。
只是那时的他们感情或许还仅仅建立在他爱她的基础上。
她很清楚明白他的感情,因为感动和需要选择了同他在一起,对于她而言他存在的更大意义是一个很爱她很符合她要求的恋人,却不是一个她很喜欢很在乎,想要相守一生的恋人。
这样的态度在之后丫头的言行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她一方面坚持与他对决,另一方面为了复仇不惜同其他男人闹出各种绯闻,完全忽视他的感受,那个时候她对有心动有喜欢,但是那样的心意是远远比不上他对她的感情的。
此后随着两人感情的加深,他们的第一个转折恐怕便是因为莫锦心闹的那次矛盾。
那是安浔第一次真正在意他的过往,第一次真正在意她是不是他的唯一。
那一次他们闹得很大,甚至最后差一点悲剧收场,在医院炸断了一条手臂又复原之后她终于回头找他,和好之后他们的感情明显更上了一层楼。
再之后便是第二次的转折,这一次的表现方式同样是矛盾,他们甚至差点因此天人永隔…
而这一次她需要确认的是他的感情,是他是否能信守诺言与她同生共死。
她考验他,而他通过了考验,再之后便是如今这样的相守,她在海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他,看来是真的把他死死放到了心上!
所以这就是他的姑娘,她骄傲又不安,自信却多疑,行事还无比别扭加歪曲…
每一次当她对他的感情变得更深之后她的焦虑和怀疑就要跳出来作祟,然后被她狠狠求证,弄得他和她都跟着遭殃,生生要脱掉一层皮才好…
这样的安浔让霍城无奈又失笑,结果原来他每一次最痛苦最不解觉得最看不透他心爱的姑娘的时候,都是她更喜欢他了更在意他了更想和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了的时候,只是她每次感情的宣泄都靠丢炸弹,他是多么庆幸他能过五关斩六将活到现在,不然根本连知道这一切的机会,都没有。
轻轻的,扬手搂上怀里丫头柔软的肩,指尖在她细滑的发丝绕过,理顺她心里小小的不安,给予无奈又纵容的安抚,怀里姑娘眨了眨清亮的眼,终于安心笑起来。
两人又是黏腻了一会儿,安浔坐起来,双手再次交叠在一起,她要提今天最重要的议题了。
“阿城,这些你都知道了,所以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霍凌风是当年案子的主犯,他是奸杀我妹妹的凶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清淡一句,所有的笑意同温存敛去,霍城凝望上近处姑娘沉静下来的眉眼,轻声应她。
“我是一直要杀他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几次要杀你的原因。从最初起我就知道要动霍凌风就不可能绕过你,因为你是绝对不可能看着霍凌风涉险却无动于衷的。”
这些话你无需否认。
我早已知晓。
在接触你越多接触霍凌风越多之后我已经几次三番的去调查过你们的资料了,关于当年你们之间所有的事都几乎都知道。
我知道霍凌风不单单只是你的侄子也不仅仅只是莫锦心的儿子那么简单,你对他有喜爱,有愧疚,有愤怒,也有厌弃。
因为他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你最终辜负的孩子,其实你一直把他当作你的责任,也把他之后误入歧途的罪责归咎在自己身上。
因为我也有妹妹,因为我亲眼看着妹妹死在眼前,所以这样的感情,我懂。
我懂什么叫不能割舍,也懂什么叫与对错与旁人皆无关,感情如果可以用理智来衡量那就永远都不会是最真心的感情,所以这样的霍凌风注定是我们之间的一道坎。
当我要杀他的时候你夹在中间,让我很矛盾。
当我想爱你的时候他夹在中间,让我很迷茫…
“那一次我去医院杀霍凌风,打定的主意就是我用NYX的身份杀掉他,然后至此舍弃这个身份再也不用。”
“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霍凌风也没有NYX,我只是安浔而你只是霍城,我们单纯的在一起。是我杀了霍凌风这个秘密我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只是后来我还是失败了…”
垂眼说道这里,轻叹口气,安浔抬起头来。
那一瞬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力度,那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做下的决定,她拉起霍城的手,望入他的眼,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所以阿城,我决定不杀霍凌风了,我愿意退一步,让当年的案子真相大白,让法律来制裁他,送他去坐牢。”
“哪怕当年案发的时候他还未成年估计也判不了什么重罪,我也不计较了。我不想让他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但是阿城,为了小紫我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让霍凌风坐牢是我能做的最大妥协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掌心传来的力度温暖炙热,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瞬不瞬凝望着他的眼,细细判断他的每一分神色。
那一刻霍城看到的是长大了成熟了的他的小姑娘,是爱着他为他着想做出了巨大牺牲后,从彷徨到痛苦再到理清了所有变得坚定又勇敢的他的安安。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于她而言有多难。
他更知道今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将他放在心间的哪个位置上。
其实他根本没有半点颜面来要求她做出一分一厘的退让,当年的罪孽是霍凌风犯下的,当年的错误是他和他该共同承担的,是他们对不起她是他们造成了辛家一家的悲剧,而这时候她却坚定的告诉他,为了他们的感情她愿意放弃,她选择用法律的途径让昔日的错误得到了结。
对面那双青黑的眼眸里的坚定教人心疼又感动,霍城伸手轻轻绕过姑娘耳边一缕秀发,别到她耳后。
“霍凌风已经死了。”他突然开口。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弯,正认真等待结果的安浔触不及防愣了愣,小嘴都张了开:“死了?怎么,怎么死的?!”
耳边轻绕着她的发的指尖依旧那样温柔。
“那天在海岛,对方保险起见绑架你的同时也去绑架了霍凌风。后来海岛塌陷铁塔坠海,那时候霍凌风跌出来我看到了他,但是当时铁塔下沉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救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铁塔沉入了海底,找不到了。”
霍城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表情更加平静,在那样的平静中安浔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只是,只是你为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他轻轻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墨瞳轻抬:“之前没有机会。而且逝者已矣。”
面对这样的霍城安浔有些语塞,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像表面上看着那么淡定还是必须在她面前表现出淡定,一边消化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她一边提溜着眼珠仔细观察霍城的表情,企图从那张万年淡漠的脸上看出深层的情绪来。
“…所以说,霍凌风死在海岛上了?”
“嗯。”
“因为一场意外,因为来不及救他?”
“嗯。”
“是真的来不及么?不会是其他什么…我是说,整件事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隐情了?”
对上丫头狐疑打量上来的视线霍城终于无奈笑了,他捏捏她的手心:“没有,能有什么隐情?”
“嗯…”安浔迟疑应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消息太过爆炸性她有些回不过神来,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我只是不希望你不开心。”她望上他的眼。
在那样的凝望中霍城轻轻笑起来:“有你在我怎么还会不开心,你能回来就是我最大的开心了。”
直白的情话真腻人,安浔低头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轻松和喜悦表现得不明显。
对面垂眼,眸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上,霍城望着手心交缠的纱布:“你身体的事都跟我说全了么?你需要血,不定期摄入血液就会不舒服,但是只要定期摄入了就不会有其他问题,是这样么?”
“啊…嗯!”安浔忙点头。
“那你需要去找血了么,之前在海岛上医生给你留的胶囊已经全部弄丢了吧。”
他认认真真的回忆:“我记得你之前提到,准确来说应该是罪犯的血是吗,你好像提过你要的是血里的恶念。”
咳咳,这个问题就有些尖锐了啊,她能不能不回答,饮血这件事就像是某种怪癖隐疾,她还是很想用遮羞布遮起来的啊…
那边丫头还在纠结,这边她家男人已经替她做好决定了。
“去狩猎吧。”
他说什么都是一副这么又平淡又吊炸天的模样:“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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