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欠债。+小剧场

沈小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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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意和沈朗第一次遇见,是五年前在中医大附近的一家烧烤摊。那段时间她刚和祁又寒分手,便一个人出来喝点闷酒。

    学校附近的烧烤摊,夜里繁忙时,常常都有人拼桌。何况她又是一个人出来吃,所以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她也没有多在意。

    直到她发现,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气场格外强大的中年男人,熨得平整的西装、修剪得当的络腮胡以及清冷严肃的气质,都和这小烧烤摊显得格格不入。

    他还没点吃的,就点了一瓶白酒。

    顾意喝了两杯小酒,于是眯着眼睛道:“哎这位伯伯,你面目红赤,肝不太好,还是少喝点酒,尤其不能空腹喝酒啊。”

    对方淡淡地说:“我不吃这种东西。”

    顾意点头:“这种东西确实也不好。不过你不吃这种东西坐下来干什么?”

    ……

    “我坐下来是因为我有心事。”男人拧了拧眉头,说道。

    顾意又点头:“也是。谁坐下来没点心事。”

    他突然问道:“小姑娘,你相信爱情吗?”

    “信个屁。这年头谁相信爱情谁特么是个傻子。”顾意拍了拍桌子。

    男人弯了弯唇,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你说的对。可惜有的傻子没你聪明。”

    男人似乎轻松了许多,起身要走。以他的身份,坐在这里,实在是不合适。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胜券在握了。

    结果,他刚站起来,就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可是因为喜欢谌儿,所以我再也没有办法喜欢别人啦,人家和我分手也是应该的……”

    他微微有些动容,又坐了下来:“你一直喜欢着一个人?”

    顾意红着眼睛点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喂。这位大伯,我和你不熟,你怎么问这么多?”

    他淡淡地笑了:“大概因为我这人特别不相信爱情。怎么会有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难得有人和她聊这么久的天,顾意喝了一口酒,道:“我也这么想的啊,可是我大概是得病了吧。有一段时间,看谁都像那个人啊。”她眯了眯眼,道,“诶,我去,我这个毛病好像又重了,我一定快要不行了。伯伯啊,我看你都觉得五官有点像那个人啊。”

    ……

    第二天,她又在烧烤摊遇到了那个络腮胡伯伯,还是一个人点了一瓶白酒。

    顾意当时想,这应该是个特别伤心的人吧,白酒有什么好喝的啊,还空腹喝,于是主动又劝了他一句:“你真的肝不太好,不要这样喝啊。我是学中医的。”

    “那你一个学中医的小姑娘,天天出来喝酒?”男人嗤笑了一声。

    顾意撇撇嘴:“我伤心嘛,而且就喝两杯啤酒而已。”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伤心事。不就是喜欢的男孩子不喜欢你吗?”

    “我喜欢的男孩子没有不喜欢我。”顾意执拗地纠正他,“我喜欢的男孩子只是不见了。”

    他沉默了下,发现原来她说来说去,喜欢的男孩子还真的就是那一个,“原来你不喜欢你刚分手的男朋友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我是喜欢他的,但我最近才发现,大概这种会消散的喜欢就不是真正的喜欢吧。”顾意绞了绞手指,这段有点糟糕的恋爱让她明白了,那些太过浅薄的喜欢,不如不要。

    男人这回只喝了一杯白酒,就走了。

    后来顾意就去实习了。实习到一半,就发生了那件事,实习的医院说她作风不端正,把她开除了。有人偷偷跟她说,是她前男友去找人说的。那时候的她才知道,原来不欢而散还可以升级到这样的水准。

    那天她很伤心,又回到那家烧烤摊,吃到半夜时,又遇到了那个伯伯,看到他从一辆加长轿车里下来。她当时想,原来有钱人也吃这样的店啊。

    不,不是吃,人家只是点一瓶白酒,一次还只喝一点。

    她趴在桌子上埋头痛哭。对方问她一句,才勉勉强强答一句。她想,这个伯伯看着这么凶,但真是有些多管闲事啊。

    结果,那个看着很凶的伯伯居然还安慰了她一句:“人生谁没点伤心事啊。你跟我比起来算什么?”

    顾意红着眼睛,问道:“可是你还有钱……我大概连盒饭都要吃不起了。”

    男人苦笑了下,道:“是啊,我还有钱。就是为了钱,我妻子跟我最好的朋友跑了,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我。我儿子和你一样大,这么多年来没喊过我爸,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大概也是我。我家里的人都盯着我的股份,他们所有人最恨的人,都是我。”

    顾意立马止住了眼泪,好惨呀,好像真的比她还要惨啊……于是,她晃了晃脑袋,试图安慰对方:“这位胡子伯伯啊……我最恨的人不是你……”

    结果,他白了白脸,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最恨的人就是我。”

    第四次,是顾意先看到的对方。那天她带着一壶煲好的红豆薏米汤去找新认识的两个基友玩,路过烧烤摊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络腮胡伯伯。

    他点的一瓶酒,已经喝了小半瓶。

    虽然是个陌生人,但顾意觉得和这人也算得上有缘,于是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似乎是在等她,问道:“看来你最近好点了,都不来这里了啊?”

    顾意嘻嘻笑了下,说:“我最近新交了两个朋友,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他看了眼她手上提着的那个粉色保温壶,问道:“这是什么?”

    “我煲的红豆薏米汤。

    “哦,给我倒一碗。”他淡淡开口,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顾意小声道:“这是我给我朋友带去的。”

    他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说肝不好的人不能空腹喝酒?”

    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我们不太熟啊喂。顾意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这个络腮胡伯伯神情实在有点落寞,于是打开保温壶,倒了一小碗给他:“伯伯,那我分你一碗吧。”

    他舀了一勺,软软糯糯的红豆熬的火候很到位,入口即化。他心头一软,蓦然想起,多年前,也有个人为他煲过一碗红豆薏米汤,笑着对他说,阿朗,我们江城人都说,红豆煲得越烂,相思的味道就越浓。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双方的信任被摧毁之后,就变成了一对怨偶。

    他不由便叹了口气:“你们江城的红豆确实是不一样啊。”

    顾意吃了一惊,道:“伯伯,你喝一口就能知道我是江城人啊?”

    他撇撇唇,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碗红豆薏米汤很好吃,暖入心脾,于是他厚着脸皮向小姑娘又要了一碗,最后,把她整壶红豆薏米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顾意觉得,这个伯伯脾气确实很不好啊,这简直就是当街抢劫啊,看样子做人有点霸道。但她转头又想,这可能和他肝不好有关系,于是拿着笔,在纸巾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药方:“柴胡5钱,甘草2钱,白茅根10钱……伯伯你肝不好,喝这个没用,要喝这个。一天喝两次啊。”

    他瞥了她一眼:“你这管用?”

    顾意瞪眼睛:“伯伯,你看到没,对面是中医学院啊,我就是那里毕业的。当然管用。”

    “你前一段说你实习被开除了。”

    “那……不是因为我医术不行!我们家怎么着也是中医世家。”顾意红着脸,这个伯伯真是嘴巴太毒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明天熬一壶给我吧。”他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顾意,“这算是医药费。”

    “不行不行……”顾意觉得她只是路过,事情怎么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呢,道,“你叫家人按这个方子抓药就好了。”

    他眉目一凛,道:“可是,我没有家人啊。”

    他没家人也不能这样赖着她啊,顾意有点无奈,但是看到他肃穆的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哀色而有些斑白的两鬓,心头却是一软,这个伯伯看过去好像比他爸爸还大几岁吧,如果她也不要爸爸了,爸爸肯定也很难过吧。

    于是,她搭了搭他的手腕,说:“是不是除了特别爱发脾气,还有左肋痛啊。”

    他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顾意弯了弯唇,在纸巾上又添了两味药,说:“我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不学无术的,才给你熬药的啊,就一个星期。不收你钱。”

    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提着保温壶哼着歌走了。

    后来几天,顾意真的每天就提了一壶药来烧烤摊。那个络腮胡伯伯是个很准时的人,每天都西装革履地坐在那里。

    有人好奇地问顾意,那人到底是谁啊,顾意就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她毕业以后第一个患者。

    只是这个患者脾气好像不太好,经常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黑云罩顶的感觉,面不改色地就把那一大碗苦药当场喝完。不过,最后一天,他说道:“丫头,你明天再给我带一壶红豆薏米汤吧。”

    顾意觉得一个人吃完苦的,想吃甜的大概也正常。于是,第二天,就带了一壶红豆薏米汤来,他却说:“这个我要带走吃。”

    顾意不解。

    他淡淡回了一句:“我儿子五年来第一次回国,还只愿意在酒店里待两天。他……也喜欢喝江城的红豆薏米汤。”

    顾意当时就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道:“哎。伯伯你人长得这么凶,但心里很善良啊。你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呵呵笑了下,道:“我还第一次听人说我心地善良。”

    “伯伯你只是看过去不太善良。”

    他垂眸,默了默,说:“我把我儿子和他最喜欢的人分开了。因为感情这个东西只会让人乱了心智。”

    “额……伯伯,那这个是你不对。不过你现在这么说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也后悔了啊?”

    “是吗?”他瞥了顾意一眼,凉凉开口。

    顾意被他凉薄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心想,这个伯伯确实脾气不太好啊,他儿子可能也挺辛苦的。

    “伯伯你拿去吧,记得和你儿子道个歉啊。”

    他冷哼了一声,提着壶就走,脸色说多不好看有多不好看。

    “哎,明天记得把壶还我啊。我就这么一个壶了,很贵哒。”顾意汪着眼泪说。

    他不耐烦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结果,这个气呼呼的络腮胡伯伯没再在烧烤摊上出现过。

    后来有一天,顾意回到学校附近晃荡,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缓缓地开过。路太小,车也开得很慢。她追了上去,问道:“喂。胡子伯伯,你那个壶什么时候还我啊?”

    他从车窗里丢下一张黑色的卡,扔给她:“你以后有机会到我家里来,我就把东西还给你。这就当作补偿了。”

    他黑着一张脸,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顾意觉得他一定是跟他儿子吵架了,所以没心情还她东西,于是追在车后头,问道:“胡子伯伯,我怎么可能去你家啊,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他又关上车窗,没理她,她跑在后头,最后喊了一句:“记得我给你开的药方,要按时喝呀。”

    顾意当时不认识那种黑色的卡,跑去林格格家和周烨、林格格大谈自己的奇遇。林格格一拍腿,道:“顾意,你这是被个土豪中年大叔给骗了啊!你可千万别到他家去啊!妈呀,他这是故布疑云糖衣炮弹啊。”

    顾意愣了愣,说:“不会吧。我看那个伯伯不像这种人啊,他还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儿子啊。”

    林格格觉得顾意实在是有点呆,道:“坏人怎么会刻在脸上啊?周小烨,你说对吧?现在中年伯伯最好这口了,这这还直接丢张卡给你……”

    周烨拿着那张卡,反反复复地观察,最后发出了一声惊呼:“这特么是真的黑卡副卡啊。”他老子有黑卡,可从来没给他办过副卡,理由是怕他乱花钱啊。一个路人啊,尼玛直接就一张副卡啊,卡背后还非常有诚意地写上密码啊,这图的也太大了点。

    顾意摸了摸那张卡,说:“很值钱?值几个霓虹保温壶?”

    周烨哭笑不得:“你特么可以买一个保温壶工厂了。”

    顾意吓得一下就把那张卡就给丢地上了。

    林格格也有点吓懵了,问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啊。顾……顾意啊,你遇到的是个什么人啊。但……但我们不能为了钱出卖自己啊。”

    顾意:“tot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人家也没跟我说地址啊。你说他会不会原来只是想丢给我100块钱,然后不小心丢错卡了啊。”

    林格格:“不是故意送人,谁会在卡后面写密码啊。地址当然无所谓,这……这样的土豪,人家说不定会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你可要把持住啊!”

    周烨弹了弹林格格的脑门:“打住吧。我就问问你,这样的土豪到底是图顾意啥啊。”

    顾意囧,觉得周烨说的也有道理,土豪哪里缺美女啊。顾意在林格格的密切保护下,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天,但那个络腮胡伯伯再也没出现过。

    很久以后,顾意决定把那张卡锁进柜子里,如果哪天遇到了那个伯伯,就把那张卡还给他,顺便,记得把保温壶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