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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近前,吴闵边喘粗气边问徒劳扭动的徐达:“我叫你跑什么呀,后头有怪物追你是怎么着!”
徐达费力地扭着脖子看了眼背上的熊三,熊三持续呲牙。
徐达:“……”这不是明摆的事实么!
吴闵也发现徐达快被熊三压死了,急忙把它赶下去,熊三挺给面子,肥屁股挪开,从徐达身上蹭下来。吴闵伸手想把徐达拉起来,就见刚才还一副随时咽气样的人猛地跳起来,撒腿就跑。
吴闵呆若木鸡,等他反应过来开始追的时候徐达都跑出去几百米了。熊三默默看着一切,懒洋洋打个哈气,站起来伸个懒腰,四条腿抡着踢了踢,全身活动得差不多了,吴闵也被徐达甩的怎么都追不上了。
愚蠢的人类。
熊三迈着并不轻快的步子追上去,也没见它玩了命的跑,却很轻松超越了快断气的吴闵,然后在吴闵的注视下奋力一扑,这回徐达连吭都没来得及吭就被熊三撞得摔进路边一米多深的雪坑里,等吴闵拔萝卜似的把他薅出来,徐达早晕了。
吴闵:“……”看来再壮的汉子也扛不住狂躁大狗熊的一再碰撞。
把人撞晕了,熊三毫无心理负担地溜达往回走,吴闵叫了两声,想让它回去找人来帮忙搬人,可人家没理他,闲庭信步走远了,要不是路上有雪,都看不着那浑身漆黑的大家伙了。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背起徐达,大概这哥们最近瘦了太多,吴闵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扛了回去,等把人撂在客厅沙发上,他才觉出累来,算上追人时的狂奔,体力严重透支,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修听到动静走出来就看到沙发上躺着个陌生人,而吴闵一脸便秘靠在单人沙发上,腿哆嗦得像面条。
“这是,进贼了?”沈修紧张地盯住徐达,顺手一划拉抄起把老式木凳,只要对方敢动,他就敢拍。
吴闵吓得急忙摆手,这位倒了霉的师弟已经快被你家狗虐死了,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
“还有这事?”听吴闵断断续续说了面具的事,沈修好奇地蹲在徐达前面,伸手在他脸上戳来戳去,半晌也没看出他的脸皮和自己有什么不同,明明肤色挺黑,但皮肤下面透出来的却是惨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
喝了两杯热水,吴闵这口气总算喘匀了,凑到徐达跟前拍拍他,想了想又把手缩回来,回屋把手机拿出来,给邢建华打了个电话。
本以为大半夜打电话老头会翻脸,没想到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清醒,不像被吵醒的,“喂,小吴同学,大半夜怎么想起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啊,难道你就没点夜生活吗?就算你没有,也要考虑下我有没有嘛,打电话很容易影响情绪的……”
邢建华巴拉巴拉说起来没完,吴闵满头黑线,手机的通话声音有点大,沈修也听到了,立刻用昨天吴闵在车上看他的眼神看手机,好像能透过手机看到对面那位是怎样一位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发表了一万字《半夜接电话对男人的实际影响和伤害》后,邢教授话锋一转,难得正经地问:“说吧,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要干嘛?”
吴闵真想给这个极度不靠谱的老家伙几拳,不过眼下还有事要问他,得顺毛摸,“邢老师,我想问问您知道除了失踪那个女生外,其他九个住院学生的情况吗?”
邢建华又正经了不少,“当然知道,你大半夜问这个干吗?”
“我刚遇到徐达了,就是那个提议戴面具的男生,在p市。我记得他家是外省的,是他全家来了p市,还是他自己跑过来的,我想弄清楚,也想知道除了他外,其他几个人的情况。”徐达还晕着,具体情况还没闹明白,吴闵也就没跟邢建华说太多,邢建华也没打算深究,痛快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听邢建华说几个学生的异状很可能是那个网购面具导致的,赵勇新自责不已,主动承担起照看住院学生的工作,隔天跟邢建华汇报进展。临近新年,几个人的情况也都趋于稳定,虽然仍旧虚弱,但总算能自己下床走动了。家长和学校一商量,决定领着孩子回家,有任何情况随时和学校领导沟通。校方除了赵勇新这个知道原委的不同意,其他人都巴不得家长赶紧把人领走,学生在学校出了事,甭管谁对谁错都是校方的责任,只要他们回了家,出什么情况都赖不到学校头上了。
学生离开前,赵勇新诚恳地和家长们聊过,没提面具的事,但也隐晦地指出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和家长互换联系方式,保证随时沟通后眼巴巴送学生走了。
“根据家长反馈,那几个学生经常做噩梦,经常半夜被吓醒,醒了以后也不记得梦到什么,就是害怕的要死。有的家长请当地的高人看了,有说孩子就是精神紧张的,有说中邪的,也不知道哪个是骗子。”邢建华仔细回忆了下徐达的情况,“小赵跟我说来接徐达的是他母亲,他母亲说过年带孩子回老家,山清水秀的对身体好,老家是不是在p市我就不知道了。”
谢过邢建华,吴闵找了条干净毛巾,鼓起勇气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瓢带冰碴的水浇在上面,拧干,哆里哆嗦回到客厅,把毛巾敷在徐达脸上。徐达一个激灵,眼睛瞬间睁开了。
“徐达!徐达,是我,还认识我吗?”生怕他又跑,吴闵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掐了两把,可能用的劲儿有点大,徐达疼得直咧嘴,“当然认识了,师兄你赶紧放手,手快被你掐掉了。”
看徐达没有逃跑的倾向,吴闵长出口气,把冰凉的毛巾扔到茶几上,搓搓冰棍一样的手指头问他:“认识我你还跑!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大街上干嘛呢,还有,你怎么跑p市来了?”
“啊?”徐达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脸上全是迷茫,沈修在旁边补充:“你记得晕倒前在干什么吗?”
徐达触电般抖了抖,一下子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
吴闵:“……”你这反射弧太长了吧,现在才想起问在哪?
说了刚才的经过,吴闵又重复一遍问题。这次徐达没有想太久就开口了:“我姥姥家就在p市农村,我是跟我爸妈来这过年的。”
吴闵长出口气,看来是他紧张过头了。
可徐达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没来得及放松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我姥姥她们村儿有个很厉害的神婆,她说我碰过不干净的东西,不是鬼怪,级别比那个高,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是知道了也不是她能对付的。”徐达没有了以往嘻嘻哈哈的表情,年纪轻轻的愣是带点历尽沧桑的味道,“打从回家我就天天做噩梦,特别吓人那种,可醒过来后又记不住梦到什么能把我吓成那样。”
吴闵和沈修对视,这和邢建华说的情况相吻合。
“每次我吓醒,我妈就哭,后来我姥姥看不下去就去求神婆,神婆拗不过她,送给我个桃木雕的小宝剑,让我随身带着。”徐达说着从衣服里取出挂在脖子上的桃木剑,只有小手指的一半大,花纹繁复,雕工精细,神婆说这是十几年前一个路过村子的老道留下的,那老道是个有道行的,所以这东西她一直保存着,打算万一碰上对付不了的邪祟时当个保命的法宝。要不是看徐达的母亲和外婆太可怜,又都是一个村子的老邻居,她是绝不会把桃木剑送人的。
“戴上这个后,我晚上还是会做梦,但不知是梦没那么可怕了还是怎么回事,我很少被吓醒了。”徐达小心翼翼地抚着桃木剑,以前他从不信鬼神,也很瞧不起外婆村里那个神婆,觉得她是骗钱的,可这次,他信了。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恐惧过,绝望过,才会明白以前自以为是的目光是多么短浅。不是学历高就懂得多,和那些从生活和经历中总结出智慧的人比,他就是个文盲。
把桃木剑重新放回衣服里,徐达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眼睛睁不开,但又睡不着,“从那天,好像是腊月二十七吧,我只要睡着就会梦见施诗,在梦里我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确定她在哭,哭得很伤心,一直求我救她。我想问怎么救她,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半梦半醒爬起来,你说梦游吧,也不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今晚也是,我父母和我姥姥姥爷走了一天亲戚,晚上睡得早,我翻来覆去半夜才睡着,刚迷糊过去,就爬起来了。”
“你在跑的过程中是不是始终能听到那个叫施诗的在叫你?”沈修突然问道。吴闵精神一震,刚才他完全陷入徐达的讲述中,忘了去想到底怎么回事。
徐达点头,那种感觉就像有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他,只要不停奔跑,就能触摸真相。
沈修若有所思地点头,吴闵看看他,又看看徐达,不知道还能说点啥。
良久,沈修说道:“我先送你回家吧,省得你家里人发现你不见了着急,大半夜跑出来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过段时间也许就好了,你别多想,回去后好好休息。”
吴闵想跟着一块去送徐达,被沈修拒绝了,沈修说他折腾大半夜,再不上炕暖和着非感冒不可。吴闵确实感觉汗消了后浑身不舒服,心想有熊三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乖乖缩进被窝,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着想着睡着了,连沈修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把吴闵伸到外面的胳膊塞进被窝,沈修坐在黑暗里久久不语,目光深沉地透过满是冰花的窗户,望进无边的黑暗里,有些可怕,和他平时笑嘻嘻的样子截然不同。
熊三也不在,不知又跑哪儿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