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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尘也顾不得换衣服了,连忙跑到夏大壮房里,屋里比外面还暖和,他一冷一热进去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装模作样的又是帮夏大壮搭脉,又是翻看他眼珠,其实他早已知道他所得何病,不过就是吃了蚕豆粉罢了,看着凶险,这夏大壮却是暂时死不了的,至少能拖个两天以上,他不急着救他,就是想让他受苦。
“小尘,大壮可怎么样了?”苏九娘像看着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卿如尘。
“娘,你放心,这小子没事,我开点药左不过两日就好了。”卿如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阿嚏,阿嚏——”说话间,又狂打了几个喷嚏。
苏九娘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她现在对卿如尘的医术坚信无比,只要卿如尘说没事必定没事,再一看,卿如尘还浑身湿透,她很是愧疚的帮他找来了新衣,自己出了屋门让卿如尘先换了衣服。
胡大夫也跟着进来瞧,他觉得马上就要死的人这个卿如尘竟然说无事,他尤还有些不信,却也不敢不信,毕竟卿如尘救了周连云是真,还让林氏变好看了也是真,他耐着性子在夏花家等着,到了傍晚时分,夏大壮果然回转过来。
这让他开始深刻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果然是个庸医。
步千绝见夏大壮竟然没事,心中自是失望无比,他不死,他还要花心思再把他搞死,他怕搞的不好就跟姐姐反目成仇了。
他心甚是忧虑。
苏九娘以为他是自责,毕竟今日若不是他来,大壮和卿如尘也不会喝这么酒,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其实她没有半点怪罪他的意思,瞧着他一脸失意的样子,她反倒柔声劝慰了许久,只到他的脸上又重新绽露笑颜,姐弟二人又细细交谈良久,将小时侯那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倒了出来,卿如尘竖着耳朵听了大半天,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探到。
他知道苏九娘就是白牡丹,却不知道白牡丹又是谁?
他本想着揭开的真相的时刻到了,不想这真相连个边边角角都未揭开,他很是悲愤。
更令他悲愤的是,夏大壮晚上放屁打呼噜,搞的房间臭气熏天的,他简直要窒息了。
这一晚,步千绝留在了夏家,晚上又见到了郭魃和夏大栓。
夏大栓一看就是个比较听话的好小孩子,而那个郭魃,他似乎在她身上瞧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因为那个人和他一样曾在南疆做了两年的质子。
虽同是质子,但境遇应该有所不同,在那个人和他一起跟随步錾回大历的时候,他看那个人还是当年那个冰莹玉润的美人儿,脸上身上一脸儿都没有被搓磨的痕迹。
夜,渐深。
月,渐明。
他却难以入梦乡,姐姐的家很温暖,姐姐也很温暖。
他想,这温暖而宁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
同是一个夜。
同是一弯月。
夏花早已修行完毕,安然沉入梦乡。
门微微的动了动,夏花背以着门已默默的睁了眼,闻到那一股令她熟悉的味道,她复又合上又眸。
带着一股冰凉气息的人默然无语的缓缓走向夏花,又默默的坐在上床沿边上,然后默默将她放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入被内,帮她仔仔细细的把锦褥掖好,然后就这样呆呆的坐那里,像个幽灵一样凝视着她。
夏花的眼睫微动了动,蓦然睁开眼转过身来直愣愣的盯着他:“你到底要盯到什么时候?”
“花儿,原来你一直在装睡。”萧绝笑了笑,又补充道,“自然是要盯一辈子。”
夏花干脆要坐起身来,萧绝颇是体贴的帮她垫好了软枕,又帮她将被子盖好,直盖到她脖子以下,不让她受半点风,夏花盯着他如寒星般的眼,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淡声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他摇头道:“没有。”
“你去京城究竟去做什么去的?不要再拿上次那样的理由搪塞我!”夏花嗔怪道,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她原也以为他去京城真的只是要去他娘的坟前祭拜,可自打她那一次夜探凤江楼,她就知道他这一次去京城必不是仅仅只为了祭拜楚妃。
她带着审视的意味又看了他一眼,“告诉我全部,不要再有一个字的隐瞒,包括念弟姐姐。”
“原来花儿都知道了。”萧绝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浅笑,坐在床沿的身子向夏花紧靠了靠,“可是花儿,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坐在这里说我会觉得太冷。”
夏花横了他一眼道:“每次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冷也受着。”
“花儿,我从京城一赶回来,什么地方都没去,头一个就来找你,你对我也太狠心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花忽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派人跟踪监视我?”
萧绝淡笑道:“花儿,你误会了,我只是派人保护你而已。”
“这样的保护我不要,你若真的想保护就亲自保护我,不要借他人之手。”
“好。”他点了点头,“只要花儿你不嫌烦,以后你到哪儿我都跟着。”
“那可不要,难不成我上个茅房你也要跟着?”
“你是我媳妇,我就算跟着也是自然。”
“打住,我可不是你媳妇,你这人恶贯满盈,光是你的名字就吓坏我娘了。”
“你娘她?”萧绝眉头蹙了蹙,沉思片刻又道,“你娘怕是对我有误会。”
“你可知道我娘是谁?”夏花心里始终有疑虑,因为每次娘提到萧绝有的不仅仅是惧怕之意,娘的眼睛里分明有种仇恨的光芒。
苏九娘是个性情怯懦温柔善良的人,哪怕对一直欺压她的夏孔氏那一家子眼睛里也从来没有这种仇恨的光芒,可她偏偏对萧绝有着某种莫名的恨意。
虽然,娘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可她却看的分明,她无法从娘那里得到答案,也唯有从萧绝这里得到答案了。
萧绝幽幽凝眸,眼底微有流光闪过,仿佛是回忆到久远,只是那样回忆于他好像并无多大意义,他的脸色完全没变,他启口淡淡问道:“你娘是白牡丹。”
“白牡丹……”夏花将这个名字在口里细细念了几回,又转头盯着萧绝道,“你竟真的认识我娘,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娘的事了?”
“我想她或许连见都未见过我,又何谈对不起?”萧绝轻笑一声。
夏花疑虑更深,急急道:“那你快细细道来,有关我的娘,我全都要知道。”
萧绝双手微搓了搓,看着夏花道:“花儿,我冷,冷的嘴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夏花瞪着他本想再骂他一两句,瞧着他苍白的容颜似带着一种憔悴之色,她心里有些不忍,伸手拍拍锦褥道:“进来吧!”
萧绝脸立现欢喜之色,正要进去,夏花忽一本正经又对着他道:“你老实点,我只是让你进来说话儿的。”
萧绝笑道:“花儿,我一向都是很老实的。”
夏花无语的笑了一声,然后与萧绝并排一起坐在温暖的被窝里,他的身上很冷,她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忽然一阵悸动。
四眸相对,情意绵绵。
他伸手轻轻揽住她在怀里,她听他缓缓说来。
她听完方明白苏九娘何以会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又何以会那样反对她和萧绝在一起,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原该是娘亲自告诉她的,可她知道娘生性太过胆小,是再不敢说出口的。
而萧绝说起此事不过是云淡风轻,其实那时还未出生,对此事也只是听人所说而已。
三十年前,九黎殿圣女月无双与人暗生情愫,失却贞操怀有身孕,为了保住秘密月无双借着闭关之名整整一年未出关,后来又秘室生下一女,此女一出生便被人送到偏僻苗疆一白姓人家抚养,跟随养父之姓姓白,名牡丹。
这件事被隐瞒了整整二十二年,那还是萧绝未登上新圣皇之位时,月无双失贞之事东窗事发,在九黎殿有明严规定,但凡圣女失了处子之知便要被处以极刑,哪怕事情过了很多年,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要被追回受刑,若圣女产下子女,子女极其后代都要被处以焚刑。
月无双和其情人开始亡命天涯,最终情人惨死,月无双被捉回,而月无双所生孽障白牡丹业早已坠落悬崖生死不明。
先圣皇正要对月无双处以千刀万刮之刑,却突然暴毙而亡,萧绝临危受命登上圣皇之位引起教中不服之人发动内乱,而当时九黎殿和南疆魅影门势同水火,魅影门门主紫流风极力追杀萧绝,所以当时九黎殿正是内外交困,动荡飘摇之际,月无双之事被暂时压后。
内乱外扰尚未平定,地牢就传来消息九黎殿叛逃圣女月无双*而亡,他本就对月无双无甚印象,死了也就罢了,他当事压根就是毫不关心。
他想苏九娘至所以怕他,一是认为月无双是死在他手里,二是害怕祸及自身和子女,因为九黎殿追剿判殿之人从来不受时间地点所限,不管你躲到哪里不管时间过去有多么的长,一旦查到必然要被捉回去受罚。
他对苏九娘本也毫不关心,但在调查夏花的时候,他将夏花的家底查了个彻彻底底,对于苏九娘的真实身份他早已堪破,他不说,就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罢了,不想这白牡丹自己倒惧怕的寝食难安了。
不过,他也深知这白牡丹也非是杞人忧天,若无花儿,他自当会将她和她的孩子捉回教中受火焚之刑,九黎殿从来都不允许有背叛之人活着,更不会允许一个失了贞的圣女所生下的后代活着。
圣女于九黎殿而言是至上至洁的存在,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点,而白牡丹和她子女的存在正是九黎殿的污点,岂有不除之理。
如今这些几个污点,一个是他的准岳母,一个是他的准媳妇儿,一个是他的准小舅子,别说捉他们回去受罚了,他就差把他们供起来了。
特别是他的媳妇儿,含里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他还敢罚她?不给她罚就已是万好了。
夏花将这件事细细着磨了一会,觉得其他的都好说,唯有月无双之事怕是难以解释的清楚,毕竟萧绝那会子已是九黎殿的圣皇,苏九娘自所以会对萧绝带着仇恨之意,怕是把月无双的事彻底的怪罪到了萧绝身上。
别说月无双之死与萧绝无关,就算有关,她也不会怨怪萧绝,毕竟她不是夏花,月无双跟她有半毛钱关系,而娘就不同了,娘是月无双的女儿,娘心里所谓的杀母之仇怕不会轻易放下,不过,她想,这个误会一定可以解的开,她倒不是特别忧虑。
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还是有些冷,她微微将头靠近他的胸怀,这些日子,龙魂玉似乎又有了能量,她在修行异能时候明显的感觉到没有那么躁热了,如今就连依在他身上她也不会觉得冷。
她仔细端祥过龙魂玉不下十来遍,玉还是那样玉,怎会时灵时不灵,她到底也未对龙魂玉做过什么,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她忽然将头抬了起来,一双明亮清冷的眼睛幽幽的盯着他连珠似的发问。
“我娘的事暂且不提了,你去京城可不单单是为了祭拜你母妃吧?我怎么觉得念弟和佟无邪的事与你脱不了干系,那佟无邪的死又和你去京城有何牵联?”
他伸手在她鼻子轻轻一刮,一双阴冷的眼此时也笑出了弯弯的弧度,就仿如那天上最柔和的月亮,他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小丫头。”
从来都话少的萧绝今日怕是说了最多的话,他又不紧不慢一个一个回答道:“我去京城确实不单只为祭奠我母妃,我还想弑君夺位,至于佟无邪本是皇帝步錾的亲信,杀了他可为我京城之行绝了后患,至于你的那位念弟姐姐,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那你必须告诉我念弟姐姐那天的打扮何以像足了佟家九姨太?”
“因为佟无邪心里一直都有云柳絮,像她自然可以轻易的接近佟无邪了。”
“难道皇亲的亲信竟是个笨蛋,任由着一个像他暗念之人的弱女子暗害了。”
萧绝摇头笑笑:“花儿,佟无邪可不是笨蛋,在这当中所设的棋局步步惊险,你可知我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将他除掉的,只可惜……”他眸光黯淡了下去,叹了一声,“终还是输了这局。”
“如何输了?”夏花脸上布满疑云。
他忽然一本正经的盯着她,仔仔细细将她的每个表情看到眼底,连每一根睫毛的扇动都不放过,忽辣辣的问道:“花儿,你说这世上可真有能预知未来之人?”
夏花微点了点头道:“或许有,你说的这能预知未来之人莫非是皇帝步錾。”
萧绝沉思片刻“嗯”了一声继续道:“不管是我或者是其他觊觎皇位之人设下的局,他仿似都会看透,更甚者,他似乎都能预知这天灾*,除了他痴迷白牡丹,有关他所有的一切就像个让人永远都无法看透的迷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本以为这次他真的中了白牡丹之毒,不想到最后他竟成了真正布局之人,引出心存谋反之人不说,还差点将我和整个九黎殿一网打尽。”
夏花一惊,原来差点她和萧绝就天人永隔了,她将头依在他肩窝里,恨恨咬牙道:“你竟瞒着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若你死了……”
他摸摸她的发,沉静道:“若我死了,你怎样?”
夏花赌气道:“好话不说二遍,我早就回答过了你。”
“花儿的意思是说立马去寻找第二个春天?”他嘴角漾着一丝淡笑,微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准了。”
她愤怒的往他胸口上一捶,娇喝一声道:“好你妹!”
“看来花儿也会言不由衷了。”他言笑晏晏。
“好了,不跟你乱扯了。”夏花低了眸子,想了想又道,“或许那皇帝是重生之人也未可知。”
“重生之人?”萧绝微有震惊。
夏花点了点头补充道:“就是死了之后的人又重新活在过去的某个年龄段,所以他可以无所不能,可以预知未来。”
萧绝怔了怔,忽然一把握住夏花的肩膀,正对着她的脸问道:“难道花儿你是重生之人?”
夏花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老娘是穿越人士好不好?”
不过这世间光怪陆离的事太多,她能穿越就不允许人重生,更何况宝宝的事还一直存在她心中到现在都未能解开,不过宝宝的事也打消了她认为她是重生或穿越人士的想法。
若重生和穿越人士死的如此悲惨,那真可谓是史上最苦逼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了。
她微顿片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恭喜你!”
萧绝道:“难道花儿你果真是重生之人?”
夏花继续笑眯眯:“你答错了。”
萧绝眸中隐着一丝失望之色:“花儿,你还是不肯跟我坦诚相待。”他微微低首叹了一声,又抬头看着夏花道,嘴角噙着一丝邪肆的笑意,“不如现在我们就坦诚相待……”
“坦诚你娘个头啊!”夏花伸手推了他一把,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惊问一声道,“哦,对了,那个步錾为何那么迷恋白牡丹?”
萧绝幽幽道:“他迷恋的不是花,而是一个人。”
“谁?”
“花儿你如此聪明,自然该猜到是谁了。”
“难道是我娘?”夏花无法置信的盯着萧绝,若说苏九娘是白牡丹,白牡丹是圣女月无双之女也就罢了,怎么能好好的跟皇帝扯上什么关系,这也实在是太狗血离奇了。
“正是你娘,当年步錾征战南疆偶遇你娘,这当中的情由怕是只有你娘和他才能知晓,后来你娘坠落山崖,步錾整整在悬崖下寻了七天七夜,只是未能有所获,再后来步錾带着你娘认的义弟步千越和质子阴月……”
忽然,萧绝像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他蓦地沉默下去。
阴月公主,那个几乎在他脑海中完全快被遗忘的大历第一美人,他的庶姐阴月公主。
怪道,他看郭魃的眼睛有些熟悉,原来她的眼睛那样像阴月公主。
难道郭魃竟是阴月公主的孩儿,可想想时间上又不对,阴月公主死在十三年前,可郭魃才多大,怎可能是她孩子,或许两个人只是像罢了,这世间相似的人也有很多。
他正想着,夏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道:“萧绝,你发什么呆哩?”
萧绝摇头一笑,“哦”了一声,继续道:“步錾带着质子回宫,后来登基成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立为皇后,宫中所有嫔妃于他来说还不如一盘白牡丹,曾经……”他顿一下,继续道,“步錾从不好女色,曾经倒有一女子深得帝宠,那女子却是像足了你娘白牡丹。”
“想不到我娘竟还有这样的过往……”夏花幽幽一叹,沉思良久又道,“对了,你刚说的那个步千越昨日刚到我店里来过,怪道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原来是我娘的义弟。”
萧绝眸色动了动,步千越此行目的,他就算不能全部知晓,但也可知十之*,如今步凌息在白头村一事在宫中已非秘密,步千越是步千鹤的人,他来自然是想杀了步凌息,不管他本人是否有夺位之心,步凌息的存在于他而言都是个祸害,他必欲杀之。
步凌息早就该死,若不是为了花儿,他必亲手将他凌迟,只是他不能杀他,借别人之手杀了他也是一样,这次,他这样着急回来,一是堪破了步錾设下的精天密局,他早一步抽身退步,哪怕他再急着杀了步錾,也不可能冲动到自落陷井,他将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少,让步錾扑了个空。二来是因为他得到消息,步千越前往清水镇,步千越的真实意图他自然知道,步千越与白牡丹有过一段姐弟情缘他也知道,步千越要杀步凌息他更是不会阻兰。
只是步千越如何杀步凌息,会不会因此将花儿牵扯进来,这一点他却不得不在乎。
步凌息死不足惜,可不能因为一个步凌息而让花儿受到半点伤害。
“花儿……”他若有深意,眼眸如深潭幽水,扶着夏花的肩膀,定定道,“你和你家人平静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夏花蓦地一怔:“为何?”
“如今夏大壮的身份已是纸包不住火,不仅步千越,随之而来的还会有步錾所派的人马。”
夏花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萧绝道:“这些人是来杀大壮的还是来迎太子回宫的?”
“有人要杀之,有人要迎之。”萧绝静静道。
“那步千越是来杀之还是来迎之的?”
萧绝眼中冷意凛冽,淡淡的从口里吐出两个字:“杀之。”
夏花脸色一变,立刻就要翻身下床,萧绝一下按住她的肩膀:“花儿,这么晚的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
“花儿,你也太心急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马将你家团团守住,你娘和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那大壮呢?”夏花脸色滞了滞,“萧绝,我知道你恨大壮,可是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是不是?”
“花儿,我只答应你不杀夏大壮,却没答应你不杀步凌息。”
“可他现在是夏大壮,不是步凌息。”
“所以,我未动手,本来我倒是想借步千越之手杀了他,只是到现在都未有消息传来,怕是步千越也未能杀了他。”
“萧绝,你倒敢认,你果真想借刀杀人?”
“花儿,我答应过你不会骗你,我既不想救夏大壮亦不能违背对你的承诺,所以我只能顺水推舟的借刀杀人,可这借刀杀人于我而言不过只有两三层的把握,因为步千越并不是卿如尘的对手。”
“好在我把卿卿留在了家里,不然你若真借了步千越的手杀了大壮,我……”
“花儿,你会怎样?”
夏花咬牙道:“我绝不会原谅你。”
“可是花儿,你该清楚,终有一日,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因为他不单只是你的儿子夏大壮,他还是大历太子步凌息。”
“我不管他是夏大壮,还是步凌息,他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准你伤他。”
“花儿,你蛮不讲理。”萧绝有些气恼,关于夏大壮的事他每每都不愿在夏花面前提起,因为一提必然就要发生争执,他不想叫自己不痛快,更不想叫夏花不痛快。
他心中滋味微有酸楚,定定的望着她倔强的小脸,他不觉叹然一声,他怎会就这样轻易的将自己的心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这个蛮横凶悍的丫头,他又问她道:“花儿,倘或不是我杀了你的儿子,而是你的儿子杀了我又当如何?”
夏花紧紧攥的他的手,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他为你报仇。”
“花儿,有你这句话,够了。”萧绝沉吟道。
夏花不由哑然失笑,那笑里满带着苦涩意味,低沉沉道:“但愿不要有这么一天。”
这两人絮絮的又说了会亲热话,萧绝有温玉在怀,身体的某处开始渐渐的变得不安起来。
“好了,天色不早,想这么多也无用,不如我们一起……”萧绝眼里意味难明,拖长声音道,“睡觉。”
“好。”夏花温顺的点了点头。
萧绝十分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锁骨,手终是停了下来,唇角微微一弯,却是个平和温柔的笑意,指尖在她柔软如花瓣的唇上轻点了点:“花儿,晚安。”
“萧绝,晚安。”她无比柔情的回了一声。
这一觉,萧绝睡的很香甜,是有好久,他都没有这样安睡过了,他甚至想着如果时间就定格在这样和夏花共枕的夜里该有多好。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恬静而舒适的梦,梦里再没有皮鞭,没有散发着恶臭的地牢,没有母妃被火烧的焦黑的尸体,没有五万将士被鲜血浸湿的身躯,有的只是夏花。
他看到夏花清冷如花般的容颜对着他露出浅浅的柔柔的笑,他看到她静静的朝着他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唤了一声:“大叔——”
他和她并排坐在山上,一起等待东方日出,太阳露出一个小小的半圆,带着一种灿烂而明媚的光,他望一望她的脸,她脸上带着的笑比太阳还要灿烂明媚,那样的灿烂明媚彻底照亮他心底每个人阴暗的角落,他从来也没有活得那样平静舒心过。
他很贪恋这样的时光,可美梦总是短暂,短暂到几乎只有瞬间,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
夏花很早便起了身,叫来林氏和来喜安排好店里的一切便往家中赶去,而萧绝已先回了凤江楼。
萧绝本来是准备光明正大的和她一起回去的,只是夏花实在怕萧绝突然出现吓到了苏九娘,她准备开诚布公的跟苏九娘彻底的谈一次,让苏九娘先解了心中症结再带萧绝回去。
刚出铭玉阁时,天还是和刚起来那样阴暗沉沉,竟有初雪落了下来,一开始雪很小很细,如轻飘飘的柳絮乱舞,忽然大风起,雪花也随之越来越大,像织了一张迷离而洁白的网,及至到四方山脚雪大的连那座五间大屋在风雪中都瞧的不甚真切。
此时,天色尚早,郭魃和夏大栓两个穿的肉团子一般,一人背着一个夏花亲手缝制的小书包正一前一后从屋走了出来,准备下山去学堂。
卿如尘弓肩缩背几乎将半张脸缩进衣领里,两只手抄在厚重的棉袄衣袖里,两眼惺忪似还没睡醒的样子。
本来郭魃和夏大栓上学是不用送的,可今日落了雪,苏九娘担忧山路湿滑,要亲自送他二人去,卿如尘哪肯叫苏九娘一大早的就吹了冷风,再者,昨夜苏九娘昨夜失了眠,一大早的起来眼底就是一片乌青,他隧有自告奋勇的送这两个小的去上学。
还未出院门,他一双恹恹欲睡的弯月眼徒然间瞪的极大,栅栏院外,茫茫白雪之中,是哪个姑娘如仙如妖,能拥有这般绝丽容颜,这般窈窕身姿遥遥而来。
他揉一揉眼睛,再揉一揉眼睛,他想怕是想小花朵想的出现幻觉了,小花朵才走了一天而已,这一大早的回来做什么,他轻嘲一笑,再看时,只见那道令他思慕不已的身影在大雪纷飞之中越来越近。
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是小花朵回来了,哪有仙女身上会背着个大包袱的。
他正兴奋的要扑到她的身上去,郭魃和夏大栓两人都发出一声欢呼:“姐姐,姐姐……”
这两人一左一右都抱着夏花的腰,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同是欣喜的抬着望着夏花:“姐姐,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
夏花高兴的伸手在夏大栓的脸上摸一摸,又在郭魃的脸上摸一摸,笑眯眯道:“今日下雪,姐姐怕你们上学冻着,特意送了两双内缝了狐毛的鹿皮小靴回来,正是雪天里穿的。”
这二人更加兴奋,卿如尘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迈到了夏花的面前,凑到她面前呵呵一笑道:“小花朵,好早啊,有没有也顺便给我也带一双内缝了狐毛的鹿皮靴回来啊?”
夏花略有尴尬的望了卿如尘一眼,毕竟她来的匆忙,这两双小靴还是从林姨那个弄来的,她一共拿了三双回来,还有一双是大壮的。
林姨在店里闲暇的时候也不肯闲着,先帮两个小的和大壮纳了鞋,因为考虑到两个小的要天天上学去,怕路上冻着,而大壮近日瞎了眼,心情不好连带着身子骨也不大好,所以便也跟大壮先做了,她正好借花献佛的就弄来,哪里还有给卿如尘的,她笑一笑道:“不好意思,没有。”
卿如尘瘪了瘪嘴,垂了眼皮,又问道:“那有没有大壮的啊?”
夏花更加尴尬,抽了抽嘴角,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有。”
卿如尘嘴委屈的更加瘪了,正要说话,夏花已牵着两个小的先返回了屋中换鞋,他心中大有酸意,也跟着返身先回了屋。
屋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严寒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娘……娘,是你回来了么?”夏大壮耳朵极尖,在屋里还未起身就听到了夏花的声音。
他将被子一掀,兴奋的赤着脚连衣服来不及披,就急着摸着跑了出来。
“花儿,这大雪天的这么冷,你怎么一早儿的就回来了?”苏九娘赶紧走上前,伸手帮她掸了掸发上,身上落下的雪花。
“娘,这不是下了雪,我赶着给栓儿,大壮和小妹送鞋子来了么?”夏花赶紧打开包袱,三双做工精致绣着不同纹样的鹿皮小靴露了出来,又低头笑道,“栓儿,小妹,快来试试小靴合不合脚。”
郭魃和夏大栓又是欢呼几声,两人高兴的像拿宝贝疙瘩似的拿过小靴,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眼里放着光的只说小靴好看。
“娘……娘……”夏大壮兴冲冲的就摸了过来。
“大壮,这大冷天的起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夏花走过去扶了他,苏九娘赶紧回屋拿了一件披风给夏大壮披上。
“来,大壮,快去看看,花儿也给你带了一双回来,赶紧去试试。”苏九娘笑着道。
于是,三个人脸上俱带着无比欢快而幸福的笑在试鞋,又是夸合脚又是夸软和又是夸舒服。
卿如尘颓丧着脸半依在屋门上,羡慕嫉妒恨的盯着这三个人,心底的酸意已浓的化不开,像一下子被灌进了整坛子的醋,连呼吸间都带着浓烈的酸味。
他在送郭魃和夏大栓前往上学的途中一句话也没说,脸始终耷拉着,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
“姐姐,我回来了……”一个清越而温柔的男声悠悠传来。
“吱嘎”一声,苏九娘赶紧打开了屋门。
白雪迎着风就裹进了屋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着淡黄劲装的男子。
眉如墨画,眼似流星,眉宇之间与萧绝有几份相似,只是这个男人的眉宇比之萧绝的阴冷更温暖柔和了许多。
夏花微有讶异的看了一眼步千绝,苏九娘笑着一把拉过步千越,丝毫也不用避男女之嫌,又伸手温柔的替他掸了雪笑道:“你瞧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管是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总是寅时三刻便起身练武,也该爱惜着自己的身子。”
她温柔的叨咕完,又拉着步千越对着夏花笑道:“花儿,快叫舅舅,他是你小舅步千越。”
“舅舅……”夏花虽从萧绝口中得知步千越和娘有姐弟情份,可听苏九娘叫忽喇喇的叫她喊人,她还真有一时的不习惯。
对于步千越的来意她既已知晓,所以对于他,她心底是带着深深的警惕,她不知道这个步千越对娘究竟是否还真的存有那份姐弟之情,毕竟事过境迁,再深的感情也会淡,更何况皇权之争连父母兄弟都相互残杀,遑论他和娘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第。
就算他还愿意当娘是亲姐,可是他身为皇家中人,必不会因为娘就放过夏大壮,他留在她家有所图谋,看来在解决掉这个人之前,她暂时是不能离开家了。
步千越见她面带怔忡犹豫之色,笑了笑道:“花儿,我们既已见过,也无需那般生疏,你若叫不惯舅舅,叫我名字也是可以的。”
“这哪行,你就是花儿的亲舅舅。”苏九娘说着又看了夏花一眼,脸上始终带着温柔而慈爱的笑意,“花儿,叫不惯也该叫,小越是娘唯一的兄弟了。”
夏花脸上露出一丝甜笑,坦然而清晰的又叫一声:“舅舅。”
步千越满是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娘,你瞧,你瞧,我新鞋……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夏大壮因穿了新鞋一直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回屋穿好衣服都不愿意。
“好看,林姨做的鞋子最好,怎能不好看!”夏花笑意晏晏的赞了一句。
夏大壮又摸到夏花身边,一把拉住了夏花的手道:“娘,不走,今……今天不走……”
夏花故作为难模样,想了半晌,方笑道:“好,娘答应你了。”
夏大壮激动的难以自持,满是幸福的将头依在夏花的身上:“娘,你……你真好,只要有……有娘在,大壮怎……怎么着都高兴。”
“好了,大壮,赶紧回屋穿衣服,你身子刚好,若受了凉可不好了。”苏九娘笑道。
“大壮又怎么了?”夏花问道。
苏九娘正要回答,夏大壮笑眯眯道:“大壮没……没怎……怎么,大壮壮的像……像大黄,身体最……最棒,不……不会受凉。”
夏花正待开口,忽从山上传来一声:“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