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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这房间还能轮流住?”苏九娘很疑惑。
“娘,就让他俩一人住一日房间,一人住一日牛棚,这样最好最公平。”
“不要——”卿如尘和夏大壮双手直摇同时表示反对。
孔翠莲正好也铲了牛粪过来,满是疑惑的瞧着这两人竟是同一副姿势,说着同样的话,她笑问道:“不要什么?”
林氏叹息道:“他两个不愿意听花儿的话。”
“没有——”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既然没有,那就听我的,要不住一处,要不轮流住,就这两个选择。”夏花斩钉截铁。
“小花朵,能不能给我第三个选择啊,我这个人一向很好说话的,你家这么大,怎么着也能匀出一个房间给我啊,小花朵,我实在不想……”
“闭嘴!”夏花冷冷,又看向大壮道,“大壮你说呢?娘想听听你的意见。”
卿如尘使命的给夏大壮示眼神,拿手放在脖子上,作杀鸡抹脖子状,一心想着夏大壮持反对态度。
夏大壮两手摸索着,往前挪了两步,脸上的怒色早已退去,眼睛却毫无神采,却是一派淡祥:“娘,虽然大壮不……不大愿意,但大壮最愿意听……听娘的话,娘说怎……怎么就怎么,我同……同意和卿如尘一……一起住。”
“嗯。”夏花很是满意,点点头道,“还是娘的儿子最听话,娘中午给你弄好吃的。”
夏大壮听这一声话非常受用,满脸的喜笑晏晏。
卿如尘下巴几乎掉了地,刚还看夏大壮一副坚贞不屈非常反对的样子,怎么一转眼这夏大壮的态度就变了,他看着夏大壮那张又红又白的脸,以及那一双静如死水的样,深觉自己上了当了。
第一天,他就在小花朵面前没落个好儿,而夏大壮倒好,果真做了个乖儿子。
这一顿午饭,夏花果然说话算话,亲自下厨房做了几样夏大壮最爱吃的菜,卿如尘只敢眼巴巴瞧着,就差嘴里流出口水来,也不敢伸筷子夹一点菜。
苏九娘和林氏十分过意不去,二人争着给卿如尘夹菜,卿如尘看看夏花的眼色还是不敢要,却听夏大壮很是大方道:“卿如尘,我……我的菜你尽……尽管吃,我不介……介意的,好菜要一……一起分享嘛。”
夏花赞一句:“大壮懂事了。”
苏九娘和林氏亦附合,卿如尘瞪了夏大壮一眼,反驳道:“什么你的菜,这明明是小花朵的做的菜。”
“这本……来是就是娘做的啊!”夏大壮洒脱了笑了笑,“娘说……说男子汉该心……心胸宽广些,不要斤斤计……计较,卿如尘你怎么还要计较我……我的菜?”
卿如尘扭捏的撇了一下嘴:“我才没计较。”
孔翠莲笑道:“这下好了,终于……”
和解了三字未出口,就有人急急跑上山来,大声急呼道:“翠莲,翠莲,柱子,柱了他……”
孔翠莲心一抖,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却是自个的婆婆周焦氏:“娘,柱子怎么啦?”
“柱子放学有没有来这里用饭啊?”
孔翠莲急道:“没有啊!”
苏九娘忙道:“中午学堂不是有饭食么?”
周焦氏已急的气喘,干噎了一下道:“学堂是有饭食,只是早起……早起……”喘的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夏花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周焦氏道:“周奶奶,喝口水慢慢说。”
周焦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接着道:“早起我外甥送了些牛肚牛肉过来,我想着中午弄顿好的,再让他带点卤好的牛肉牛肚给文先生和栓儿,所以叫他回家吃饭,结果可好,人没了,我去学堂找也没找到,大栓说柱子一放学就回家了啊!我估摸着他是不是跑到这里来了,可这人……”
周焦氏哭了起来,捶胸顿足道:“这人到哪儿去了啊?”
孔翠莲慌了心神,心跳如擂鼓,柱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若真有个什么,她活的还有什么盼头。
……
夏花和苏九娘陪着周家婆媳赶到白水庵的时候,柱子还没回到学堂,周家婆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文先生也是急的无法,问遍了每一个学生都没问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来。
周焦氏泪流不止,孔翠莲也哭的呼天抢地,学堂里正是闹哄哄一片,夏家牛墩吃过饭回学堂一看到孔翠莲便赶紧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也不说话。
孔翠莲哭的悲痛,根本毫无知觉,夏花心中疑惑,觉得牛墩必是有话要和孔翠莲说,她拉了拉孔翠莲,孔翠莲这才发现夏牛墩正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一把握住夏牛墩的两只手臂:“牛墩,你是不是知道柱子在哪儿?”
夏牛墩木然的摇了摇头,嘴边还残留刚刚吃完糖葫芦留下的殷红之色,夏马墩忙指着牛墩道:“哥,你刚刚是不是吃了独食?”
夏石墩掏了掏鼻子,抠出一个鼻屎来,拿衣服上擦了两擦,嘟囊着嘴儿道:“哥,刚刚是不是大舅给你糖葫芦的?”
夏花忙问道:“哪个大舅?”
“就是姓孔的那个大舅啊!”夏石墩咬了咬手指头,眼里直勾勾的盯着夏牛墩嘴边的那抹红色,夏牛墩赶紧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儿,夏石墩又道,“刚见孔大舅拉着牛墩也不知说了什么,肯定是孔大舅偏心眼单把糖葫芦拿给哥吃,不给我们吃。”
孔翠莲心突突直跳,夏花眼微微看了一眼孔翠莲,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
夏牛墩将孔翠莲拉到一边,递给了她一个小纸条,孔翠莲虽是农妇,却也颇识得几个字,一看,脸上的肌肉突地一跳,立刻煞白,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周焦氏面前道:“娘,别担心了,柱子没事。”
“翠莲啊,柱子可在哪儿哩?”周焦氏抹了眼泪水儿。
“娘,你别管了,反正今晚我必然会把柱子带回来,我们赶紧回家吧。”
苏九娘想问什么,夏花忙摇了摇头,苏九娘想着孔翠莲必是有难言之瘾,也就掩口不问了。
孔翠莲回到家一直心神不定,她平生最憎厌之人竟拿她的儿子要挟她,她心里恨极,直恨不得杀了这个人无耻之徒。
到了晚间,她依信中所言一个人悄悄去了离莴苣塘不远的一处小山林,这里离四方山很近,离夏花家也很近,这里僻静异常,往里走有个被群树遮盖的小山洞,这小山洞便是孔炳槐在信中提到老地方。
孔翠连浑身是汗,几次快到山洞口她又折了回来,她不知来来回回几次,心里始终不愿意进去,她不信孔炳槐会真的对柱子不利,毕竟虎毒不食子,孔炳槐不会害了柱子。
可忽一想,像孔炳槐那样的混球什么样的事干不出来,她终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头也不回的往洞口走去,刚一到洞口,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拦腰抱的死死的,那人不停的将头往她身上凑,她觉得很恶心,却又不敢大叫,只低声喝道:“孔炳槐,你放开我,快把柱子放了。”
“让我日了你,我就放人。”孔炳槐笑嘻嘻的朝着孔翠莲的脸上呼了一口气,满嘴的浪言荡语。
“孔炳槐,你嘴巴放干净些,你若再不放柱子,我就去报官。”
“哟,翠莲妹子,你吓唬谁呢,只要你不怕我们之间的这档事传了出去,你尽管报啊,你若真想报官早就报了,还会这么晚的跑来和老子相会。”孔炳槐边说边猴急的从她身后扯裤子,又伸出舌头在她颈上舔了一下,荡声道,“翠莲妹子,你肯定是想哥哥了吧,这守寡的日子是熬不住的啊,哥哥好长时间没跟你香亲香亲了,哥哥想的紧,来,快让哥哥疼疼你。”
说着,我抱着孔翠莲要往洞里钻,孔翠莲急的挣扎道:“今日不看到柱子,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能给你得逞。”
孔炳槐忽然放开孔翠莲,人一下走到孔翠莲面前直愣愣的盯着她,又见她的衣襟被扯开,露出白汪汪的一片,他的口水就要流了下来。
孔翠莲脸上一红,赶紧理了理衣襟,孔炳槐一把握住她理衣襟的手,恐吓道:“翠莲妹子,你有本事就碰死在这里,你死了,我就活扒了柱子的皮。”
“你敢!柱子要是你……”孔翠莲大急。
孔炳槐伸手死劲的捏了孔翠莲一把,歪着头无赖十足道:“柱子是我什么啊?”
“他可是你儿子。”
“哟,这会子你承认他是我儿子啦,以前你怎么不肯承认呢。”孔炳槐逼近她一步,眼一眯冷声道,“我怎么知道柱子是不是那个短命鬼周德的儿子,我怎么看都看那小王八羔子没一个地方像我。”
“孔炳槐,你——”孔翠莲伸手就要打孔炳槐一个大巴掌,孔炳槐腾出另一只手来又一把握住,恶狠狠道,“且不说柱子那小子不一定是我儿子,就算是,翠莲妹子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们可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我若下狠心,才不管他是谁,今日你若不服侍的我舒服了,我保管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柱子。”
“孔炳槐,我杀了你——”孔翠莲愤怒的咬着牙,朝着孔炳槐脸上吐了一口大大的吐沫,抬腿就往孔炳槐身上踢去。
孔炳槐将孔翠莲往前一搡,女人力气究竟没男人大,孔翠莲直接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孔炳槐重重的身体已经随之压上了她的身。
她从腰间抽出早已藏好的剪刀,抬手就欲往孔炳槐身上刺去,孔炳槐拿手压住孔翠莲拿剪刀的手,冷笑道:“翠莲,你若还敢不从,这剪刀扎的就是柱子的心窝子。”
无声的泪从孔翠莲眼角流淌,她哭道:“孔炳槐,我求求你放了柱子好不好,他还只是个孩子。”
孔炳槐俯身将头唇凑到孔翠莲的眼皮上,拿嘴就舔了她的泪,嘻笑道:“翠莲妹子别哭啦,你都把哥哥的心哭化啦,来,快些好好服侍哥哥,等哥哥爽了之后就带你去见柱子。”
“孔炳槐,你不能……”
“别再肉来肉去了,再肉就弄不成了,我还想着要一夜驭你个七八回的,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弄不弄?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孔翠莲无声的点了点头,孔炳槐嘻嘻一笑,也顾不得外面寒风凛冽,手脚并用嘴巴乱拱,拱了片刻忽听到一声野兽的低吼,他一惊,有些害怕,赶紧拉扯着孔翠莲进了山洞。
山洞里又黑又暗,他精奋无比的在她身上乱摸着,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屁股被石头硌的生疼,迫不及待的就要行事。
忽然额间剧烈一痛,他还未来得及知晓发生了何事,两眼一翻,顺着冰冷的石头墙壁歪倒下去,孔翠莲一惊,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勒好薄薄的棉裤。
孔翠莲狠狠往孔炳槐脸上啐了一口浓痰,跌跌撞撞的跑向洞口,探出头看看四周,四周是漆黑的一片,唯有树影乱摇,一阵阴风吹过,她全身一个激灵,浑身冻的直打哆嗦。
她双手抱胸,两眼瞪大四处张望,周围的幽黑令她汗毛顿起,忽想到刚刚孔炳槐倒的不明不白,她想着必是有鬼。
一想到鬼,她心内更加害怕起来,牙齿打着冷颤,因抖的太厉害,两排牙齿互相敲击的生疼,她抬起两脚想着要赶紧离开这里,可是柱子还没找到,她不能离开。
对,她必须返回洞中去问孔炳槐,现在唯有他知道柱子在哪儿,一想到刚刚所受的屈辱,她从发拔下一根尖锐的银簪,转身就要折回,一只脚却拔不起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冷汗直冒,她怕是鬼缠住了她的脚,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想着自己怕是在劫难逃,必要被鬼害死了,她死了不要紧,可是她的柱子怎么办,柱子才八岁啊!
她突然鼓起勇气朝地下望了一眼,仔细一看,哪里来的鬼,不过是地上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踝,她立刻松了一口气,扯开了滕蔓就要返回洞中。
“娘……娘,你在哪儿?”一个小而胆怯的童声传来。
“柱子,是柱子。”孔翠莲激动万分,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她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瘦瘦的身影正立在黑暗之中,唯瞧见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幽幽光芒,她惊喜的一把扑向柱子,又搂又亲:“柱子,你有没有怎么样?”
“娘,我没事,这里好黑,我害怕,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柱子细细的小胳膊缠上孔翠莲的脖颈。
“嗯,娘这就带你回家。”孔翠莲一把抱起柱子,心肝肉似的抱的紧紧的,生怕这失而复得的儿子再飞了。
“柱子,你告诉娘,你怎么会跑到这里的?”
“娘,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夏平安的舅舅哄了我来,拿臭袜子塞了我的嘴巴将我绑到后山的一颗大树上,我以为再见不到了娘和奶奶了,谁知道刚刚有个蒙着面的人解了绑我的绳子又把我送到了这儿。”
孔翠莲满心疑虑,却也不敢再多问,她十分害怕被别人知道了她的事,更怕别人知道柱子是她和孔炳槐所生的孩子,她和婆婆都是县里的贞节烈妇,她不能让这烈妇之名染上一点尘埃。
否则,不仅她,就连她的柱子在村里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甚至于,她会被周家几处族长判处沉塘,她死了不要紧,她不能让柱子小小年纪没了爹又没了娘。
她和孔炳槐的事除了她和孔炳槐,也只有孔秀枝知道,所以平日里她很是忌惮孔秀枝,就连柱子那日落水被夏花所救,她也不敢为夏花说一句公道话,为此,她心里一直难安。
此时,她心突突的跳着,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柱子,那人是否已知晓她和孔炳槐刚刚在洞里之事,不然孔炳槐怎好好就昏了过去,那救命恩人不愿出现,难道是害怕她难堪。
她心里感激那位救命之人,只是隐隐的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隐秘为她人所知,她抱着柱子几乎一路小跑跑回了家。
还未进家门,就瞧见周焦氏星急火燎的站在门口来来回回不停的踱着,周焦氏一见柱子回来,赶紧就抱过来心肝儿肉的叫了几声。
孔翠莲心虚的瞧着满面风霜的婆婆,心里也知这件事必然要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婆婆定会起疑,只是她还真不知如何解释,救了柱子回来,她心依旧是突突的跳个不停。
跟着婆婆进了屋,她一直在寻思怎样解释,本来这一下午她都有时间寻思理由,可柱子没找到,她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寻理由,周焦氏一直担心柱子也没问她,如今柱子一回来,这件事必是到了一个非解释不可的地步了。
她眉紧紧笼着,只笼到一处,屋内灯油如豆,周焦氏放下柱子也没问孔翠莲,便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就弄了一大堆吃的,柱了饿了一下午正饿的紧,狼吞虎咽的就吃了大半,周焦氏只温柔的看着柱子,时不时的喂他喝一口汤。
孔翠莲局促的立在那里,唤了一声:“娘,柱子他……”
周焦氏一双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孔翠莲,放下手中的汤碗,若有意味道:“翠莲啦,现在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去厨房烧些热水,等柱子吃完,赶紧洗洗睡吧。”
孔翠莲心里一松:“嗳,媳妇马上就去。”
她感觉站在周焦氏面前如坐针毡,不想周焦氏并未深问,她的脚步也微微轻快了些,转身就要离开,刚跨到门口,却听周焦氏长叹了一声:“柱子啊!你可是我周家唯一的香火,若断了可怎么的好!”
孔翠莲心里有鬼,一听此言,心里一个大大的咯噔,却也不敢多留,一溜烟逃也似的跑到厨房,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定,又忖度婆婆那一句叹究竟是何意,神思恍惚间,水烧的滚开也不知道。
只到周焦氏收拾了碗筷入了厨房,叫了她一声,她才如梦方醒,慌七慌八的打了水,心虚的连看也不敢看周焦氏,周焦氏眼里一片悲哀之色,默默的摇头一叹。
这一晚,孔翠莲吓得根本无法入睡,只紧紧的抱着柱子小小的身子,忽一想,又觉得刚刚没杀了孔炳槐真是后悔,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谁知道哪一天孔炳槐又要掳走柱子来威胁她。
又一想,那救了柱子的人究竟是谁,她都没能跟人家说声谢谢。
她这边想着,那边夏花救了柱子之后便上了山夜跑去了,她之所以不出现,就是不想在她和孔翠莲之间存了什么不必要的疙瘩,她从来也不想探了孔翠莲什么隐秘。
跑出了一身汗,她静静的坐在温泉池水里,手里拿着龙魂玉静静打量着,没有裂纹,没有一点儿变化,为何近来龙魂玉于就好像失效了呢,她委实想不通。
“花儿,你在看什么?”萧绝人已经悄然出现在温泉池岸。
瞧着池中一张雪白的小脸充满疑惑之色,月色浮华下自有一番清丽绝伦的颜色。
“哦,萧绝,你终于肯出现啦?”夏花放下手中龙魂玉,歪着脑袋眯着眼打量着岸上的萧绝。
萧绝笑了笑:“怎么,才刚两日不见,花儿就思念夫君至此了。”顿一顿,眉色一暖,“不如现在就娶了我做夫君吧!我们日夜都守在一起岂不能免了这相思之苦。”
说话间,他已然入了池水之中,今天的他格外好看,脸上身上仿佛蒙着一层淡白烟华之色,让夏花凭生出一种此人只应天上有,哪得人间几回见之感。
他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紧紧环着她,把她当绝世珍宝一想,两眼细细端祥着她。
久久凝望,彼此间,吐息相融。
他缓缓倾下身子,柔软的唇儿覆上她的唇,她能感觉到他的嘴唇的纹路,那唇还带着一种淡薄的冰凉,他还是他,那个冰凉如雪的他。
她想,或许这辈子,她都要拥着一尊大冰块过日子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新居打造的暖意洋洋,虽未入寒冬,家里已早早的烧了炭火,她想,那样屋子该是很适合萧绝的吧。
温存良久,热量渐渐升滕,夏花感觉浑身如炙火中,她有些受不住他的撩拨,嘤嘤的呻吟一声。
他的手指在她肌肤上四处游走,虽是不舍,他终是放开了她,他心中微有酸意,不知道他还能陪伴她多久,如今佟家新培育的牡丹花白雪夫人已然送入京城,不日,皇帝一死,天下大乱,他必须要返京主持大局。
天下天他而言抵不过一个夏花,可是他不回去就无法为龙家昭雪,这是他答应母妃的,也是他答应龙珩的,更是为他当年所带领的五万龙骑卫所有士兵的军魂,这是他在有生之年必须要完成的事。
他想带着他的花儿一起走,只是此行危机重重,他不愿将她牵入其中,更何况单凭白雪夫人不一定真的能毒死步錾,到时,他一入京掀起的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他怎可能让他的花儿陷入这腥风血雨之中。
步錾此人深不可测,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有通晓未来之能事,不管是应对大旱或是洪水之灾,又或者是敌国进犯,他总能未雨绸缪的事先准备好一切,是以,在民间,他这皇帝做的倒也有些口碑。
若不是他杀戮成性,一登上帝位便掀起一场风声鹤唳的清肃之行,他或许会是一个好皇帝吧!
那一年,京城之内尸横遍野,在步錾未登帝位之前所有与他做对的大臣被全被抄家,诛连九族,这也就罢了,那些从来只持中立的大臣也一并被诛连。
当时的那次清肃之行被百姓称为十日屠乱,死的不仅有朝中大臣,更小到芝麻大的绿豆小官,更有甚者,步錾所派的无影队还诛杀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一家人,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步錾秘密令人斩杀了华阳公主一家,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子也不肯放过,这婴孩子乃是华阳公主所生幼子,连名字都是步錾亲赐,华阳公主本是步錾亲姐,与步錾素来姐弟情深,步錾对她很是尊重,不想一朝便被灭了满门,实在令人唏嘘,这姐弟之情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除了清奸党,步錾还掀起了一场文字狱,当年牵扯所杀之人也是血流遍地,染红了京城东市口的菜场。
步錾为人叫人猜不透,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你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迷恋牡丹花,尤其是白牡丹,在宫中,他的寝殿摆满了各色白牡丹。
宫中的白牡丹品色繁多,大多都由佟府所供奉,其中步錾最爱的就是佟府所供奉的白牡丹中的极品白雪夫人,他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亲自照顾那一盆白雪夫人,视它如珍如宝。
三月前,有嫔妃嫉妒那一盆白雪夫人,竟施了小计毁了那盘白雪夫人,白雪夫人娇贵难养,极难开花,佟府培育了十年方得了那一盆,可想而知,那一盆白雪夫人对步錾有多么重要。
步錾痛失白雪夫人大怒,下令撤查,为了一盆花竟将那嫔妃凌迟削首,那嫔妃宫中一干人等尽数被赐死。
没有人知道皇帝为何会惜白雪夫人如命,可他们知道若佟家再供奉一盆白雪夫人,从此怕是再无人敢打那白雪夫人的主意。
为了一盆牡丹花丢了性命太不值得。
云柳絮就是三月前嫁入佟家成为佟家九姨太,那盘白雪夫人如她亲自照看,以含噬骨散之土培育,如今开花,每一叶每一花瓣都含着无色无味的噬骨剧毒,若寻常人接触这白雪夫人无妨,偏步錾不能接触。
噬骨散其实就是南疆的一种无色无形的蛊毒,以一种特别微小的尸虫炼制而成,这种尸虫以人血喂养,一旦吸食了某一个人的血,便只对这一个人的血产生食欲。
三月前,他夜袭皇宫与步錾对决,虽然他受了重伤,但也取到了步錾的新血,莫婆婆便以步錾之血喂养尸虫,炼制成了噬骨散,一旦步錾接触这盆白雪夫人,尸虫便会趁机钻入他体内,只到吸食干净他身上的每一滴血。
这种尸虫若获得步錾大量的新鲜血液供养,繁殖极快,左不过三天,步錾便会油尽灯枯而亡。
到时,他的身上必不能再流出一滴血来。
虽说,他们精密谋划,可也不能万无一失,步錾既有通晓未来之能事,也难保他不会对这盘白雪夫人产生疑虑,只是昨日据细作来报,步錾已然将这盆新开的白雪夫人视为至宝,每日亲自照养,再不准别人接近白雪夫人半步。
就在步錾接触白雪夫人的第二日突然晕倒在朝堂之上,到现在也未醒来,如今朝中太子失踪,皇帝并未重新立太子,大皇子蠢蠢欲动,三皇子,四皇子附合大皇子图谋造反,而朝廷的另一股力量便是步錾的十弟步千鹤,朝廷里分成皇子党和十爷党,两大党派见步錾病危难治,已各自开始秘密调派人守进行一场生死博弈。
他,萧绝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只待两党争个你死我活之际他一举杀入京城,剿灭判党,这天下唾手可得。
可是,他心里始终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们精妙谋划许久,可当成功来的这般容易的时候,他深觉事情有异,或许待他回京迎接他的不是收拾残局,而是他自己会变成一个残局。
但他没有时间选择,机会稍纵即失,他必须赌一次,豁出性命去赌。
他怔愣的看着夏花,若此番回来还有命在,他必会一直陪着她,至死方休。
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爱怜的叹息一声:“花儿,为夫有事禀报。”
夏花“噗嗤”一笑,伸手点一点他冰凉的鼻尖,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很是俏皮道:“何事?”
他捧住她温润滑腻的脸,抬手轻轻缗去沾在她额角的温发,吻一吻她的唇低低道:“为夫怕是有一段日子不……”
萧绝话未完,一阵紫蝶翩然而来,它们上下飞舞,蝶翅如蛇头,带着一种可怖的美丽。
夏花眉心一皱,轻哼一声:“该死的紫茄子。”
不容分说,她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萧绝笼入怀中,旋转之间,他二人已上了岸。
温泉池水之中已飘落几只紫蝶艳丽的尸体,池水却未见半点变化。
紫流风拿着招摇的紫羽扇摇了摇,掩住了面具的下半段,轻笑一声道:“萧绝,你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怕是被我的化骨蝶吓破胆了吧。”
他将紫羽扇往池水中一指,继续嘲笑道:“瞧瞧,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蛇头蝶也能把你吓得奔上岸来。”
紫魅清妍的眸子掸了掸萧绝怀中娇小的人儿,眉间颇有些别人难以察觉到的温情,他没好气道:“小姑娘,你这样可不对啊,你也实在太不自爱了,每晚……咳咳……”他咳了两声,转口道,“这大晚上的跑出来洗澡对你一个小姑娘而言是很危险的,特别是跟这样的男人谈情说爱更是危险。”
夏花仰头看着紫流风,轻笑一声道:“果然面具戴久了人也就没脸没皮了,紫茄子,我和萧绝谈我们的情爱,又与你何干?”
紫流风缓缓从天而降,又缓缓一步步走上前来,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酸意,定定的对着萧绝道:“萧绝,你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和人家小姑娘谈情说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无耻。”
萧绝脸色未变,眼神复杂的盯着紫流风,他虽闻不出味道,但他从的吐息中能感觉到他中了七心醍醐香之毒,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七心醍醐香,因为自己身受其害,却又不得不依赖这毒药维持功力不散。
紫流风为何会中毒,他不得而知,难道他和自己一样功力将散,不得已用了七心醍醐香,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像紫流风这般惜命的人断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而这世间能暗害紫流风令他中毒的怕是也没几个人。
紫流风见他的话并未得到反应,眼睛里利光一闪,咄咄逼人道:“萧绝,你到底还有没有心,你可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该让她得到快乐,而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苟延残喘,你还拉着小……”
花朵二字几乎就脱口而出,在他看到萧绝和小花朵在水中缠绵的时候,他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嫉妒,他几乎嫉妒的要发狂,他本来不想出现的,可不怎么的,他没控制住自己。
他轻笑了笑,那笑声怪异之极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怆,转口道:“你还拉着这个小姑娘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怕她未来伤心难过?”
萧绝沉默不语,夏花紧紧盯着紫流风的眼睛,除了他的眼睛,夏花无法判断这个人的表情和行为,她越看越觉得疑惑。
他的眼睛,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不是见过他几次的那种熟悉,而是另一种时时缠绕着她的熟悉。
他靠她越近,他越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一种几乎和萧绝有些类似的气息,在萧绝身上除了有一股独特的曼荼罗之香外,还有另一种微不可闻的幽幽香气,那香气极淡,淡到普通人根本闻不到,那是一种清冷的像薄荷一样的冰雪之气,你闻之,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瞬间也会变得冰冷。
她眉心蹙着,红唇微微一勾,淡声道:“紫茄子,未来之事谁能预料,我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得快乐时且快乐。”
“好一个得快乐时且快乐!”紫流风散漫一笑,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扇的一身华丽丽的紫服随风而动,脚踝上银铃叮当作响,“小姑娘,你既这般说,日后可别怪我。”
“紫流风,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除元心以外的女子。”萧绝声音冰寒,眸底闪过一丝冰凉的审视和嘲讽。
紫流风微微一怔,紫眸在刹那间有过一丝慌乱,只瞬间,他便恢复如常,笑声却是如魔音贯耳:“真真好笑,这世上的女子除了元心,还有谁配让我紫流风喜欢。”
夏花轻嗤一声道:“就怕你想喜欢别的女子,别的女子也不会喜欢你吧,试问又哪一个女子会喜欢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
紫流风脸色一变,蓦然盯着夏花,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呈现出一种别人看不到痛苦和悲凉,他一字一顿道:“那试问姑娘,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不是戴着面具而活。”他伸手指向萧绝,“僻如这个萧绝,难道他就能做到表里如一,他何尝不是戴着一副假惺惺痴情的面具来唬弄你这样人事不知的小姑娘。”
“紫茄子,你不要告诉你喜欢上了我?”夏花红唇一扬,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盯着紫流风。
紫流风额角微抽,咬了咬牙道:“小姑娘,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谁,我会喜欢上你这个眼瞎心盲的黄毛丫头。”
萧绝冷声道:“既如此,你何必还在这儿废话!”
说话间,萧绝长袖一挥,从袖中飞出几道流星般的冷光,冷光如电朝着紫流风直袭而去,紫流风脚尖微微一点,整个人弹跳而起,跃到半空,躲过那些冷光。
他挥舞手中的紫羽扇,扇羽化作根根闪着紫光的利针迎着冷光直击而去,一时间,两道利光交错相击,突然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光团。
光团并未往紫流风和萧绝任何一方袭击而去,而是突然转了一个方向,在暗夜里化作一道利剑朝着西方某个隐秘黑暗之处袭去。
“啊——”的一声,一个嫩生生的女童惨叫之音传来。
夏花心头一惊,奇怪的看了萧绝和紫流风一眼,这二人素来水火不容,何时突然默契到了要合力袭击同一个目标。
那声音,她很熟悉,是郭魃。
容不得三人再多想,在听到那声惨叫之后立刻奔往惨叫声的源头,夜风吹动枯萎的草丛兀自摇摆,哪里还有郭魃的半点人影。
一股血腥之味传来,夏花低头一看,就看见那枯萎的草丛里一片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