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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王府,澜院。
上官澜、武念亭、上官煜正用着早餐,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澜院不是任何人说来就能来且说闯就能闯的地方,能被天猛等人放进来的,定是熟悉之极的人。
三人同时抬头看去━━林瑾。
只见林瑾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然后一把拉了武念亭,道:“快,随我去救六六。”
“六六?六六怎么了?”
“他们都说六六杀人了。”
原来,因今天是龙咏萱、巴顿、林璇回南越的日子,是以一大早,林瑾便前往驿馆送林璇。只是才踏进驿馆,便发觉驿馆已乱了套。
她挤进一众人围着的圈子中想去看个究竟,不想发现人群里面又有一个由南越将士围成的圈,她根本就进不到那个圈子中去。
还是林璇悄悄的拉了她出来,低声告诉她,今儿一大早南越的宫女找不到龙咏萱,于是便出院子寻找,万不想在荷塘边发现了衣衫零乱不堪的东方六六、龙咏萱二人。宫女们吓得不知所措,又不敢上前探问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便只好请示巴顿。
巴顿急忙带了将士前来,这才发现龙咏萱已死亡多时。至于东方六六,从他的脸色和他呼出的气中含着冲鼻子的酒味可以断定他仍旧醉着,是以没醒。
当事时,林瑾脑中一懵,直觉便想到是东方六六醉酒乱性,龙咏萱誓死不从……
林璇凑近她的耳朵低声叮嘱:“因关系着南越国皇后的生死荣辱,巴顿已派南越重兵将事发现场层层保护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现场一步。同时已上书陛下,相信不久后,审案的官员会很快到来。现在,所有的证据显示皆是对六六不利的。你快去找天珠说明情形,也许还有办法救六六一命。”
于是,脑袋一直发懵的林瑾撒开脚丫子往逍遥王府跑。半路还抢了人家的一匹马。
听了经过,武念亭的脑袋首先也是一懵,接着她道:“快,我们去。”
眼见小徒弟和林瑾手牵着手急急往外跑,上官澜急忙吩咐道:“天英、天巧、天医,好生跟着,护天珠安全。”
“是。”
依小徒弟那个肚子,这般跑去驿馆,孩子铁定没了。上官澜又急急吩咐道:“天猛,天满、天平、天玄,你们速去抬轿。”
“是。”
当天猛、天平抬着轿子追上武念亭的时候,她还没跑出多远。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武念亭拉着林瑾一起上了轿。
很快,轿子如飞般直奔驿馆而去。
等软轿稳稳的落在驿馆的时候,武念亭第一个冲了下去,紧接着便是林瑾。
“明镜公主到。”传话的是天猛。他是真担心主子的小徒弟在这一众人中有个闪失,他担不起,是以亮出身份,让一众围观的人让个路。
果然,因了天猛的一嗓子,围观的人都‘啊’了一声后,急忙让了条道。
虽然成功突破外围,但里面还有南越将士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圈。武念亭撇眼间便见魏缘正死死的拉着东方二二,而东方二二的眼睛血红、血红的。
原来,这段时日,东方二二虽然住在驿馆,但几乎是夜夜宿在魏缘的院子中。很少和他二哥住在一处。万不想今天一大早,东方家的护卫们来报信,他才知道他二哥出事了。
他才不信他二哥会是那种酒后乱性且杀人的人。正要冲上去将仍旧醉卧在地的二哥给抱走,却被魏缘死死的拉住,并劝说‘你抱走你二哥便是破坏了现场,若你二哥真有冤,那就再也洗不净了’的话。
东方二二哪听这些,怒道‘难道要所有人看我二哥的醉态吗?要被我二哥知道他曾经被人围观,那简直就比杀了他还难受’的话。
魏缘当过北极的家,非常明白保护现场的重要性,她死死的拽着东方二二要他不要冲动。更劝着‘是的,你兄弟情深,抱走你二哥,但你知不知会给你二哥落个畏罪潜逃的名’的话。
闻言,知道魏缘言之有理,东方二二只得压下冲动,恨恨的看着现场。
好在,因了顾及龙咏萱的名声,所以巴顿的布置不错,已将现场用黄帷围了一圈,南越将士也仅只站在黄帷之外。黄帷之内的情形没人看得清楚。站在最外围的人只知道议论着‘是不是出事了?好像说是死人了’的话。
东方二二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武念亭就来了。
巴顿、林璇、东方二二、魏缘都围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一张瓜子脸儿,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的女子踉踉跄跄的跑上前来。
巴顿见了,急忙上前扶住她,道:“越儿,说了你不能出来吹风,你怎么就是不听?”
原来,自从狩猎过后,许是水土不服,巴越就病倒了,接着浑身开始出水痘。御医叮嘱她必须闭门静养、不得吹风、免得传给他人之话。
这也是武念亭大婚、巴顿大婚的时候巴越没出现的原因。
养了一段时间后,她身上的水痘也差不多好了。眼见着今天就要回南越而还没和东方六六道别,正心急间却传来宫女的小道消息。
震惊难挡中,她推开一众拦着她出门的宫女,跑到了这里。
“二哥,六六呢,六六呢。不会的,他不会杀人的。不会的。”巴越紧紧的拽着巴顿的手,小脸惨白一片。
“放心,事情还未有定论。你不要急。”巴顿安慰着妹子。
“二哥,让我进去看看他。”
“不成。事发地,不得靖安帝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虽然知道巴顿言之有理,但武念亭有些着急道:“我呢,我想进去看看。成不?”
“对不起,明镜公主。”巴顿饱含歉意的看着武念亭,又道:“请明镜公主相信,我的心此时也焦急万分,毕竟,里面还有一个是我南越的皇后。”
是啊,人家一国的皇后都死在现场了。人家能不急?回国该如何交待?
随着巴顿的话落地,只见龙世怀、上官澜相继赶到。龙世怀更是高声道:“陛下口谕,着明镜公主负责此案验尸,太子龙世怀主审此案,刑部尚书王光宗、京畿府尹魏承启协助太子断定此案。”
原来,上官澜在小徒弟着急出王府的同时就考虑到了龙咏萱的事不是小事,必然会惊动靖安帝。于是急忙前往皇宫。在他任合州知府的那几年里,小徒弟对断案相当的好奇,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所以,他非常相信小徒弟能够还东方六六一个清白。到了皇宫后,他先寻了龙世怀说明事情原委,最后至靖安帝前得了口谕,这才和龙世怀赶来驿馆。
紧接着,王光宗、魏承启二人相继赶到。
因一路赶来,神情和衣物都颇有狼狈。
这一下,不远处围在外围的人群越发断定肯定是出人命案了,于是议论纷纷。
既然陛下有了口谕,各位主审又已相继到了案发现场,巴顿不再如先前般强硬,而是命一个将士模样的人打开黄帷,仅一扇门大小,恁龙世怀、上官澜、王光宗、魏承启等人通过。
黄帷再度合上。
一入内,东方二二一声‘二哥’就要往前冲,武念亭急忙横臂拦住。道:“不要破坏了现场。”
见他二哥似乎仍旧醉卧现场,很是怪异。东方二二冷静道:“我二哥很少醉酒,就算醉酒也不可能醉这长时间,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要看他还活着没?”
“放心,有我。你不相信我吗?”
看着武念亭一脸正气,神态坚定,东方二二心无端的一放松,道:“我二哥就交给你啦。”
“成。”
只一瞥现场,武念亭就心惊的发现东方六六、龙咏萱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她不知不觉定定的看向东方六六,脸极红。她不仅想起东方二二方才所言‘我二哥很少醉酒,就算醉酒也不可能醉这长时间’的话。
她知道东方家兄弟的酒量,一个长期喝鹤殇长大的人是不会轻易醉的。
“天猛,圈地。”
“是。”
在合州,天猛等人没少干这事,回话间已是开始拿着生石灰粉行动了。很快就以东方六六、龙咏萱二人为中心,五步外,划了一个圆。然后,恭敬的将王光宗、魏承启等人请出了圆,示意他们在圆外站着即是。
武念亭站在圈中,看向巴顿,问:“请问巴顿太尉,这个现场除了你南越将士们,可还有人来过?”
“没有。”
“为什么如此肯定?”
“事关我朝皇后,这事没人能作主,见到了只有吓得跑的份,没有凑上前的道理。”
明白撞见这种事当然是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否则说主子死了你却还活着的话那就不是照顾不精心之罪了,事关一朝皇后,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当然个个不敢靠近,能躲得越远越好。
“后来,你来了后呢?有没有人动过现场。”
巴顿坚定的摇头。道:“除了我上前试探了我皇嫂和东方六六的气息外,没有任何人接近他们。当我拭探出我皇嫂已然殒命,而东方六六明显还活着,只是醉酒不醒后,我便命人在方圆二十步内支了黄帷,黄帷之外更有我南越将士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现场。所以,我敢肯定,现场没有任何人动过。”
“很好。”
说话间,武念亭道:“天巧,话都记下了?”
“是,都记下了。”出门在外,天巧负责笔录。
武念亭点了个头,道:“天平,支帐。”
“是。”
女子验尸,涉及到辛秘,所以得支帐。如今武念亭终于明白在合州的时候,她师傅为什么总是不允许她对女子验尸了,原来是怕她问一些他没办法回答的问题。虽然断案的时候要禀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心无邪念,全心全意为死者雪冤’的原则,但一个男师傅带个女徒弟而且是带着个好问的女徒弟的话,确实在许多方面颇有不便。
如今她为人妻子,也快要当母亲了,这些不便自然不再。只怕这也是她师傅能够快速进宫并且请来谕旨的原因。
“天英,手套。”
“是。”
戴好手套,武念亭看了眼东方二二。示意他不要心焦。她首先走到东方六六处,低头,凑近东方六六的面前闻了闻:除了有鹤殇外,还有一种酒的味道。
于是,她道:“天巧,记下,东方六六,脸有红霞、呼出之气含酒味,明显醉酒状态,最少饮食了两种酒。”然后,她仔细的翻看了东方六六的手,道:“手完好,未见任何伤痕。指甲中未见任何皮屑。”
天巧一一记下。
武念亭又道:“天满、天玄,你们两个戴上手套,将六六外袍小心褪下,装在袋中,帖好封条。”
“是。”
很快,天满、天玄二人褪下东方六六的外袍并小心按武念亭的吩咐装好、帖上了封条,便是在这种时候,东方六六仍旧没有醒。而东方二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眉越蹩越深,几近在额头成一个‘川’字。
只听武念亭道:“天满、天玄,拿个睡袋,暂时将六六搬到睡袋上,替他先盖上一床薄衾。”
虽然喝酒的人不怕冷,现在又是夏天,但她方才探六六的手时觉得他的手冰凉。长期醉卧岸边,容易被湿邪之气入体。她担心六六的身体。是以命保镖等人行事,说白了,这一点她有点偏心。
见武念亭还是偏向于他二哥的,又见他二哥被天满、天玄小心翼翼的抬到了睡袋上,盖好了薄衾,担心他二哥身子的东方二二这个时候才长吁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平等人的帐篷已支好,正好将龙咏萱帐在其内。
武念亭、天英二人戴着手套进内,天巧执着书本毛笔紧随。同时,武念亭转头看向巴顿,道:“事关你朝皇后,请巴顿太尉派个人前来督察。”
这是断案的规矩。巴顿明白,他看向林璇,道:“璇儿,麻烦你了。”
巴越虽然很想进去事先知道真相以洗脱东方六六的罪名,但她是未婚女子,当然不能进去。在她焦急的看着她哥的时候,便见巴顿又指使了一个长期服侍着龙咏萱的宫庭嬷嬷进去。
待一众人进去后,少时,帐篷外的一众人便听到武念亭说:“龙咏萱,从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已超四个时辰。额头有破损,脸有红霞,嘴唇破裂。颈部两侧有被人掐过的瘀痕。四肢未见反抗性损伤,指甲呈黑色,其内未见皮屑血污。阴门无血无痕。”
武念亭在里面一一检察一一说明,天巧用心记下,宫庭嬷嬷则时不时的问一两句,武念亭都有回答。便是帐篷外一众听着的人都觉得武念亭检察得极其仔细且回答得极用心。
很快,只听武念亭的声音再度传来,“天英、天巧,你们两个戴好手套,将龙咏萱的外袍小心褪下、装在袋中,帖好封条。”
“是。”
说话间,武念亭已是步出帐篷。
验尸不是一桩小事,是个极用心的细致活。小徒弟又怀着身孕,上官澜很是心疼,急步上前,伸手,替小徒弟擦着额头的微汗。并问道:“都检查完了?”
“嗯。”
“心里可有底了?”
“嗯。”
“几分把握?”
“十分。”
这是他们师徒一旦碰到疑案、命案的时候一贯的问答。闻言,上官澜笑了。轻抱了抱小徒弟,揉了揉她的头,道了声‘好样的’。
上官澜说这样的话,一般是绝对信任小徒弟,同时也表明他不会插手。毕竟他曾经说过‘辱我妻者、我必诛之’的话,虽然最后断定龙咏萱是中邪,虽然龙咏萱不是他杀的,但他也得避嫌。
武念亭看了眼仍旧睡在一边的东方六六。也许是因了有睡袋的原因,他睡得极香极沉。
东方二二急急上前,道:“如何?”
“放心。没事。可以审案了。”
武念亭的话方落地,黄帷外传来嘈杂之极的喧闹声。接着,几声细尖锐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有人溺水了’,接着,便听到许多嘈乱的脚步声。
诧异中,龙世怀、巴顿分别安排一些人守在黄帷内保护现场,并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后,这才带着一众人步出黄帷,便见原本围着黄帷的南越将士不时的回头看向远方。
巴顿命南越将士们让出一条道,容龙世怀、上官澜、王光宗等人经过。
步出南越将士的包围圈,龙世怀等人便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围观的人没有了,而是站在不远处的荷塘岸边围作一处,有的还跳进了荷塘中。
原来一大早,所有的人关注那黄帷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命案去了,便少有人看向荷塘。直到后来,有人不经心的一个瞅眼,觉得荷塘中似乎飘浮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于是这才发现了有人溺水。
“似乎有人溺水?”
“哪个这么不小心?”
“有这许多的人,应该救得上来。”
正在龙世怀、武念亭等人小心议论的功夫,只听那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啊’的尖叫声,接着便是‘是三郡王,是东平王府的三郡王龙耀宇啊。’紧接着便有人撕心裂肺的呼着‘我的三爷啊,您再让奴才如何活’的话。
一听是龙耀宇,龙世怀脸色大变,急忙大踏步上前,拨开所有围着的人,只见那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龙耀宇是谁?
可是,可是看龙耀宇的情形,似乎已是死亡多时了啊。
龙世怀脑中一轰,顿时懵了。他只想着,他四皇叔的女儿龙咏萱的案子还未有定论,嫡次子龙耀宇又溺亡水中?四皇叔得伤心成什么样?
此时,龙世怀首先想到东平王的伤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东平王龙云海只有四个孩子,大儿子龙耀霄、三儿子龙耀宇是王妃何津瑶所出。二儿子龙耀霖是侧妃杨韵绮所出。女儿龙咏萱亲母难产而亡,龙咏萱是杨韵绮养大。
如今一下子去了两个……
也就在龙世怀发懵的功夫,东平王府的人都赶到了。
原来,昨晚,东平王、东平王妃派三儿子龙耀宇过来探望龙咏萱,并送了些东西让龙咏萱带回南越。可是,三儿子一夜未归。夫妻二人只当儿女姐弟情深有说不完的话,也就没当一回事。可是偏偏一大早,家奴便来传驿馆中发生了命案,到底是什么命案也说不清,只知道似乎死人了的消息。
想着儿子、女儿都在驿馆,东平王龙云海、东平王妃何津瑶急忙便往驿馆赶来。东平王侧妃杨韵绮当然也跟着来了。同时跟随的还有龙耀宇的妻子于氏。
方方进驿馆的门,就听闻荷塘那边传来阵阵‘有人溺水了’、‘是东平王府的三郡王’的声音。
一时间,东平王府的人吓得不轻,急忙跑向荷塘。
暖暖的阳光普照在驿馆的每一处角落。本一派大好的风光,偏因了命案而显得有些萧瑟。
龙云海、何津瑶、杨韵绮、龙于氏相继跑至龙耀宇躺着的地方。紧接着,看到毫无人气的龙耀宇,何津瑶、龙于氏双眼一翻便晕倒在地。而龙云海、杨韵绮二人,傻了般的站着,一动不动。
也是在这个时候,龙世怀终于清醒了。他急忙大步上前,一把将身体已是僵硬的龙耀宇半抱了起来,颤抖的连声呼着‘耀宇,耀宇’的话。
然后,林瑾、林璇纷纷上前,一个扶起何津瑶,一个扶起龙于氏。武念亭急忙上前示意林瑾、林璇掐何津瑶、于氏的人中。
看着毫无生气的龙耀宇,龙世怀心痛得用手捂着额头。虽然他和龙耀宇的关系不似龙耀宵那么好,但龙耀宇和他一样也流着皇室的血,是兄弟啊。如今眼见着一个兄弟就这么去了……
“太子哥哥,别伤心,别伤心了。”武念亭有些眼红的劝着龙世怀。
“你们都是怎么看着三郡王的?”说话间,龙世怀红着眼看向一众跪着的人。
那些跪着的都是昨晚和龙耀宇一起前来驿馆的小厮、奴仆。
龙耀宇在东平王府排行老三,又是王妃何津瑶嫡出,十六岁那年被靖安帝封为郡王,是以众人一直以三郡王称呼他。
听得龙世怀的怒斥,那些跪着的人一个个急忙将身子趴在了地上,哪敢回话。
“不回话?啊?全部陪葬。”
在龙世怀一声‘全部陪葬’中恍惚醒来,何津瑶再度痛哭失声,一边哭着一边喊着‘耀宇我儿’的往龙耀宇方向爬去,直至爬到龙世怀身边,何津瑶伸手摇着儿子的手,道:“耀宇,醒醒,别吓唬为娘了啊,别顽皮。你都成亲的人了,哪还能吓为娘呢?”
可以说,何津瑶的声声哭诉和请求碎了所有在场人的心。林瑾、林璇忍不住的落下泪来。一直陪在何津瑶身边的何嬷嬷此时才清醒,高呼了一声‘我的三爷’后,亦是痛哭着跑至何津瑶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叫着‘三爷,快醒醒,快醒醒’的话。
看着不停的摇着龙耀宇的何津瑶,看着不停的要龙耀宇醒来的何津瑶,林瑾、林璇二人急忙上前扶着何津瑶,哽咽着安慰她不要太过伤心的话。
龙世怀更是哽咽道:“四婶娘,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耀宇还没死呢?我为什么要节哀?”此时的何津瑶哪还有原来那王妃的气度,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失了儿子的母亲。
直到此时,东平王龙云海才一步一挪的来到龙世怀面前,跪下,从龙世怀手中抱过龙耀宇,然后伸手捋了捋小儿子的头发。
龙云海长期征战沙场,见过死人多。当然一眼便看出小儿子应该死亡多时。他心痛道:“耀宇啊,好走,好走啊。父王会照顾好你的母妃,照顾好你的大哥的啊。”
大儿子不成气候,但好歹承着东平王世子的爵,只要以后不犯错,过得不会差到哪里去。二儿子现在是潞州侯,名声人气比大儿子好许多。三儿子呢,打小聪明伶俐,颇得一众人喜爱,便是靖安帝都很是喜欢,时常说要将耀霄的世子爵削了,承到耀宇的头上的话。
龙耀宇喜欢他大哥,尊敬着他大哥,总是推辞。其恭敬谦虚之心,更让靖安帝喜爱。素来喜好文学的龙耀宇更在靖安帝的授意下主持《靖安大典》的编修事宜。靖安帝曾对龙云海戏言,等《靖安大典》编修成功,多封东平王府一个王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说,东平王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寄予的厚望最多。
如今,最受他看重的小儿子就这样去了,去了……龙云海早已心痛得六神无主,除了安慰小儿子走好外,他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替臣妾的耀宇孩儿作主啊。”
撕心裂肺之言出自何津瑶。只听她捂着胸口又道:“殿下,臣妾的耀宇孩儿水性极佳。便是在大冬天让他在浮着冰的河中游上两个来回都不会有事,又怎么可能溺水呢?这些殿下应该知道的啊,求殿下为耀宇作主。他定是被奸人所害啊。”
因溺水的是东平王府的三郡王,这里早乱成一锅粥。哪还有人想着是自己不小心溺水还是被人陷害溺水,如今听了何津瑶的一番哭诉,龙云海、龙世怀都想起龙耀宇的水性极佳的事。
那这个溺水就有问题了。
龙世怀一转头,看向武念亭,但又担心她的精力经不住又一场验尸,“天珠。”
“我明白。没事,我能行。”
语毕,武念亭长跪在龙云海面前,道:“王爷,请让我替三郡王验尸。”
很快,天英送上手套。
武念亭重新戴上手套,看着东平王。
一瞬间的功夫,东平王爷似乎老了许多。他看了看武念亭,又看了怀中的小儿子,最后,将小儿子轻轻的放下。
武念亭检察半晌,最后肯定道:“太子哥哥,三郡王并不是溺水而亡,确系被人谋杀后再抛入水中以造成溺水的假像。”
一听这话,何津瑶再度差点便倒了下去,好在被林瑾、林璇扶住了。龙世怀则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果是溺死,那溺死之人在水中必会挣扎,气脉往来中,那口中必会吞吐大量的湖水,两手自然会呈拳曲状。打捞上来后口鼻处必有水沫流出。但三郡王口鼻处不但无水沫流出,就是腹部亦无水胀现象,我检查过,三郡王腹肚中并没有水,反而是他的脖子处有勒痕,一深一浅。应该是被人勒死后再投入荷塘中的。”
不想儿子居然是先被人勒死然后再投入塘中,如此残忍手段,也不知儿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念及此,何津瑶身子一个踉跄,再度趴在了龙世怀面前,道:“求殿下作主。定要将那杀我耀宇孩儿的恶毒之人绳之以法,然后格杀勿论,为耀宇孩儿报仇。”
看何津瑶几近失态的尖叫,体谅着一个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龙世怀急忙道:“好,好,我答应你。抓到凶手,杀无赦。四婶娘,你别伤心了,节哀啊。”
东平侧妃杨韵绮则一直抱着晕倒的龙于氏,作声不得,心中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虽然她一直不待见何津瑶的两个嫡子,虽然她一直也希望那两个嫡子最好是死翘翘,但这事真不是她做的啊,可千万不要是有人做了想裁在她或者她儿子身上才是。
担心有什么错漏,武念亭又重新替龙耀宇做了一套全面的验尸。又仔细检查着龙耀宇脖子处的伤,明显是勒死的。于是,她命天猛等人去找找,看那荷塘附近能不能找到绳子之类的东西。
天猛等人答应着去了。
其实,武念亭和龙耀宇的感情还好不到为他伤心落泪的地步,她对龙耀宇最多的映像仅仅只停留在那一年的角球比赛中,那个时候的龙耀宇少年意气、生机勃勃。如今却是冰冰凉凉的躺在这里,还有两鬓斑白的东平王在为之伤神。
不知不觉,武念亭的眼睛红了起来。
只当武念亭也是在为龙耀宇的去世而伤心,龙世怀安慰道:“天珠,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太伤心了。”
“太子哥哥,我没事。”语及此,武念亭看向几近痴傻了的龙云海和仍旧在痛哭的何津瑶,道:“王爷、王妃娘娘,你们别太伤心,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武念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说着‘找到了,找到了’的话。
原来天猛等人在武念亭的授意下围着荷塘附近寻找类似于绳子般的证物,好巧不巧果然找到了一条腰带。
武念亭急忙抓过腰带细看,接着心中便有了主意。长叹一声后,她将腰带递到龙世怀面前,道:“这腰带虽然沾染了一些露水,但上面还有少许皮屑。特别是这上面有一小截指甲,照情形来看,应该是右手食指的。方才我在替三郡王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右手食指的指甲上有破损,如果这截指甲和三郡王的指甲破损处吻合的话,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三郡王就是被这根腰带勒死的。而这这些皮屑想来应该也是三郡王的。”
如果龙耀宇右手食指的指甲破损处果然和这截断指甲相吻合,那这腰带定是勒杀龙耀宇的凶器了。也就是说,龙耀宇死于他杀。
龙世怀道:“那你快看看。”
很快,武念亭再度替龙耀宇的右手做检查,然后将那腰带上寻得的一截断指甲放在龙耀宇缺了指甲的右手食指上,果然极度的吻合。于是道:“太子哥哥,吻合。这说明这条腰带就是杀三郡王的凶器。而这截断指甲应该是三郡王在挣扎的时候留在了腰带上的。”
“我的儿啊,你这是造的什么孽,是哪个狼心狗肺的要你的命啊。”何津瑶哭得花容失色,转眼间看着似乎就老了十数岁似的,看得所有的人都不忍目睹。
龙世怀伸手,接过腰带细看,紫色的锦带,看似普通,其实一点也不普通,是非常昂贵的蜀锦织就。
在东傲,能够拥有蜀锦织就的腰带的人并不多。
就在龙世怀闭目遥想着谁有资格拥有这紫色蜀锦织就的腰带的时候,远处的黄帷处起了骚动。
原来,东方六六的酒总算是醒了。虽然那黄帷处有龙世怀、巴顿留下的人专门看管,但东方二二也在那里,简单的告诉了东方六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说他有可能被认定是非礼龙咏萱未遂然后失手掐死了龙咏萱,东方六六头皮一麻,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清白,而是听二二说来验尸的是武念亭。他只想着不能被武念亭误会,一定不能被武念亭误会。是以,素来沉稳如山的人第一次偏激,要闯出黄帷去见武念亭。
南越的将士当然不允。
然后,东方二二帮忙。
是以,黄帷处起了骚动。
“怎么回事?”巴顿问。
一个南越将士急急跑到巴顿身边,作揖禀报,道:“禀太尉,是东方使臣,他闹着要出黄帷。我们快挡不住了。”
东方六六虽然不是使臣,但所有的人称他们仍旧恭敬的称使臣。
随着那将士的话落地,只见几个南越将士穿着的人被东方二二的拳头擂得四飞五散。然后,东方六六惨白着一张脸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天珠,天珠。”东方六六只知道四处寻找着武念亭。
突地,武念亭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如果她记得不错,她方才在替东方六六做检察的时候,东方六六的身上似乎没有腰带。
念及此,她的眼不自觉的便看向那条被龙世怀紧紧的拽在手心中的腰带。
紧随着东方六六跑出黄帷的,是陪在龙咏萱身边的那个南越的宫庭嬷嬷。
宫庭嬷嬷姓张,南越人。自从龙咏萱和亲南越后,一直便是这个张嬷嬷主持龙咏萱宫中的大事。此番龙咏萱归国探亲,这个张嬷嬷亦相伴左右。虽然称不上是龙咏萱绝对称心的人,但为人却是一等一的忠诚。
本来她受巴顿之命一直坚守在龙咏萱身边,生怕骚乱引得有人对龙咏萱的尸身不利。万不想东方六六要出黄帷。接着便见南越的将士都不是那个东方二二的对手,而东方六六很快突出黄帷。她担心东方六六要畏罪潜逃,是以急忙跟随了出来。
然后,她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东平王和东平王妃。
龙咏萱归国,时有前往东平王府。前阵子为了养病还住在东平王府过,是以,张嬷嬷对龙云海、何津瑶并不陌生。
只觉得来了靠山,皇后娘娘的冤可以得以血耻了,张嬷嬷急忙一边往龙云海、何津瑶方向跑,一边高声喊道:“王爷,王妃娘娘,快为皇后娘娘作主啊。快为皇后娘娘作主啊。”说话间,已是扑到了何津瑶的面前。
莫名其妙。何津瑶一把将扑到她面前的张嬷嬷推开,怒斥道:“作主?作什么主?我的儿子都死了还不知谁为他作主?你那个皇后娘娘又来闹腾个什么?”
如果说原来何津瑶觉得龙咏萱出生便没了生母,就算龙咏萱时时站在杨韵绮一边帮衬着杨韵绮,只要不出格,她一般是睁只眼闭只眼,对龙咏萱倒也颇多的照顾的话。但自从前些时龙咏萱在刑部大堂上闹出那么一出后,何津瑶是相当反感龙咏萱的。她清楚的知道龙咏萱是痴恋上官澜的,也就是说那中邪都是靖安帝为了维持颜面的开脱之词。
一国皇后不顾尊严在刑部大堂当众示爱出丑,何津瑶觉得简直是丢尽了东平王府的脸。是以此番不但没有同意接龙咏萱回王府治病,更在龙云海面前放了狠话:咏萱归南越,我东平王府谁也不许送,丢人。
何津瑶一素柔顺,少有强硬。但一旦强硬起来,龙云海不得不妥协。他也知那‘中邪’只是推托之词,也深深的反感女儿的丢脸行为。是以这几天也没来驿馆看龙咏萱。只是昨天,想着女儿临别在即,这一去只怕就是一辈子了,心中又生不忍,但又不好驳了何津瑶的面子,于是便派了小儿子龙耀宇前来送行。
万不想,造就了小儿子的一去不归。
龙云海现在是悔之晚矣。而何津瑶更恨龙咏萱了,她认为如果儿子昨天不是来送龙咏萱的话也不至于丢命。是以如今看到张嬷嬷,何津瑶的气不打一处来,不但推开她,更是怒斥她。
张嬷嬷被推开,这才发现地上的龙耀宇,她‘啊’的一声,抬头,道:“三郡王……三郡王他……”
“他死了,都是被你那个爱闹腾的皇后娘娘拖累死的。”何津瑶很是偏激的说道。
这个时候,也没人来说何津瑶的不是了。毕竟她的儿子死了,一时偏激也说得过去。
张嬷嬷则怔忡了半天,又突地一声尖叫道:“是东方使臣,肯定是东方使臣。三郡王见东方使臣要非礼我们皇后娘娘,于是上前相帮。东方使臣就杀了三郡王。”
不明白张嬷嬷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何津瑶有些糊涂的看着张嬷嬷,问:“你说什么?”
倒是一直抱着龙于氏的杨韵绮,她急忙将龙于氏交到她人手中,上前扑到张嬷嬷面前,道:“非礼?什么非礼?咏萱孩儿怎么了?”
虽然也知那‘中邪’之言是为了维持皇室的尊严,虽然觉得龙咏萱在刑部大堂的表现确实丢脸,但龙咏萱打小是她养大的,多少有了感情。如今听闻有人非礼龙咏萱,杨韵绮多少是有些着急的。
见终于有一个关心皇后娘娘的人了,张嬷嬷哭天抹泪道:“杨夫人,您要为我们皇后娘娘作主啊。我们皇后娘娘……薨了。”
张嬷嬷的一句话,不啻又一声惊雷炸在了东平王府一众人的头上。
原本他们接到奴仆们的传话说驿馆死人了,担心着儿子、女儿的安全,是以急忙前来看一看。万不想就看到了被人勒死然后弃尸荷塘的儿子。
更想不到的是,紧接着,又有人说女儿也死了?
龙云海头皮一麻,怒瞪着张嬷嬷,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方二二还在那边和南越将士们打,巴顿也赶过去和东方二二交上了手。希望东方二二冷静下来,不要破坏现场。
巴顿的武功不错,东方二二暂时奈何不了他,是以东方六六一直没突围成功。仍旧被南越的将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也就在这个功夫,张嬷嬷将今早发现的龙咏萱、东方六六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指着龙世怀道:“靖安陛下已传了口谕,命太子殿下主审,刑部尚书、京畿府尹协助审案。不信,王爷、王妃娘娘,你们可以问问他们。”
“世怀。”龙云海的声音很沉痛。
龙世怀长叹一声,站在龙云海身边,扶着他四皇叔,道:“四皇叔,节哀。”
这就是说,是真的了?
龙云海一个踉跄,要不是龙世怀事先扶着,龙云海定然倒地。
不想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孩子。
何津瑶在听了张嬷嬷的讲述后,脑中一遍遍的回响着张嬷嬷方才所言的‘是东方使臣,肯定是东方使臣。三郡王见东方使臣要非礼我们皇后娘娘,于是上前相帮。东方使臣就杀了三郡王’的话。
突地,何津瑶大声尖叫起来,“东方使臣呢?那个东方使臣呢?抓了他来,快抓了他来。”
巴顿和东方二二那边,战得火热。而巴越本就一直心系东方六六,她笃定东方六六不是那种人,是以也加入混战中。一来她是南越的公主,二来她也有一定的身手,南越将士在不能伤她的情形下拿她无可奈何,最后她拽着东方六六成功的突破了南越将士的包围圈。
一出包围圈,东方六六眼尖的便发现正定定的看着他的武念亭,他急忙摆脱了巴越的手,冲到武念亭面前,道:“天珠,相信我,不是我,我没有。”
此时,也正是何津瑶那句‘东方使臣呢?那个东方使臣呢?抓了他来,快抓了他来’的话的落地之时。
眼见着东方六六来了,何津瑶是认得他的,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拽着东方六六的胸襟,道:“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
本就醉酒一宿,头还是疼痛中。东方六六也没听明白何津瑶在说些什么,再说他现在只想武念亭说声‘我相信你’的话。所以,他不耐烦的一把甩开何津瑶,道:“我没有杀人。”
接着,东方六六再度直直的看着武念亭。
被东方六六甩开,何津瑶越发的断定东方六六是心虚,于是再度扑上来,再度揪住了东方六六的胸襟,道:“刽子手,刽子手,还我的耀宇孩儿,把我的耀宇孩儿还给我。”
完全无视何津瑶,东方六六恁了她摇晃他,他只是看向武念亭,然后又定在她额间的梅花痣上。
武念亭缓缓的走到东方六六面前,将一直撕扯着东方六六的何津瑶拉开,道:“六六,耀宇死了。”
“耀宇是谁?”东方六六有些糊涂。
‘啊’的一声尖叫,何津瑶再度扑上东方六六,又开始撕扯着东方六六。同时愤怒道:“伪君子,伪君子,如今连我的耀宇孩儿都要装做不认识了?前些时你们还一起喝酒来着。你忘了谁也不该忘了我的耀宇孩儿啊。”
昨夜喝了太多的酒,二二走后,他仍旧不停的喝,喝酒后他还画了不少画来着。然后就倒了。至如今头还是晕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妇人哭哭啼啼的是什么意思?东方六六再度不耐烦的一把将撕掉着他的何津瑶甩开。
何津瑶不妨,尖叫一声显些倒地。好在武念亭手快,将何津瑶扶住,再度看向东方六六,道:“六六,耀宇死了。”
“死了就死了……咦……耀宇……龙耀宇……三郡王?”东方六六终于恢复了些意识。
“正是。”
东方六六不笨,虽然脑袋仍旧有些沉,但看着这许多围着的人,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龙耀宇,他道:“怀疑是我杀的?”
“什么怀疑,肯定是你。”何津瑶一把从龙世怀手中拽过腰带,递到东方六六面前,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腰带啊。”东方六六说话间伸手就要抓回腰带。
武念亭则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个不好的设定在脑中构就:东方六六醉酒乱性,准备非礼龙咏萱,适逢龙耀宇经过出手相救。然后东方六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腰带勒死龙耀宇,最后弃尸荷塘。等东方六六再回到龙咏萱身边的时候,龙咏萱已然死透。而东方六六也因酒劲上来了,醉卧现场。
这应该是现在所有这在场之人心中的推断论定。
不说武念亭的推测,只说何津瑶,她没想到东方六六承认得那么爽快,更没想到东方六六会来抢腰带,于是急忙缩手,往后退了两步,退至龙世怀身边,道:“太子殿下,是他,是他,他就是那个刽子手。快抓了他,杀了他为我的耀宇孩儿报仇。”
龙世怀根本不相信东方六六会杀人,更不相信他会非礼龙咏萱,但这条已被证实是勒死龙耀宇的腰带偏偏被东方六六承认是自己的……
龙世怀从何津瑶手中抓过腰带,走到东方六六面前,道:“六六,你再看看,这腰带到底是不是你的?”
“有什么好看的。这上面的槐花还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
“耀宇是被人勒死后弃尸荷塘的。我们找到了勒死耀宇的证物,正是这条腰带。”
“笑话,你怎么就证明是我这条腰带勒死三郡王的?”
“耀宇右手的食指少了一截指甲,那截指甲最后在这腰带上找到。完全吻合。”
“又如何?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他有什么好处?长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我和他不在一条道上,便是一国都算不上,我为什么要杀他?”
东方六六的话将一众起先怀疑他的人问得也纠结起来,觉得东方六六言之有理。
突地,何津瑶道:“你为什么杀我的耀宇孩儿?还不是因为你发酒疯?男人发酒疯什么事做不出来。总不是你要非礼龙咏萱被我的耀宇孩儿看到了,你恼羞成怒杀我的耀宇孩儿灭口。太子殿下,这个东方六六巧舌如簧,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啊。”
‘哧’了一声,东方六六说道:“你们……”接着,他一双俊眸直盯着武念亭,道:“你也怀疑我,怀疑我杀了人,怀疑我非礼龙咏萱了,是吗?”
龙咏萱的案发地,发现东方六六醉卧、衣衫零乱。
龙耀宇的案发地,发现了东方六六的腰带,而且巧之又巧的居然留下了龙耀宇的一截断指甲。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东方六六杀了人。
可是,就算他们的交往不多,东方六六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武念亭再清楚不过。
很显然,有人要陷害东方六六。
那人为什么要陷害东方六六?
其中一定有阴谋。
“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但我不会怀疑你。”眼见东方六六的嘴角勾起一抹清艳绝伦的笑,武念亭接着道:“因为……我敢断定,无论是龙咏萱还是龙耀宇,人都不是你杀的。”
武念亭一迳说,东方六六嘴角一迳勾着的那抹赛过春阳的艳色一直便没有消停过。他轻唤了声‘天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为他说话?”何津瑶突地冲上前,反手抓住武念亭的衣襟,突地口不择言起来,道:“哦,对了,当年你就救过他,为了救他还做出男女授受不清的事。你们有私情是不是?他是你的奸夫是不是?这次你又想救他是不是?”
随着何津瑶话落地,一声响亮的‘啪’的声音响起。众人回神细看,只见东方六六仍旧扬着他的手,而何津瑶脸上已有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东平王妃,我怜着你死了儿子、女儿对你一再忍让,并不是就说明你可以像只恶犬般的到处咬人。”
何津瑶本就哭得有些晕头转脑的,如今被东方六六打了一掌,越发的晕头转脑起来。在几个‘你、你’后,她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上官澜此时正好不在场,而是去给巴顿、东方二二解围去了。要不然,当场翻脸的可能就不是东方六六了,而是上官澜要甩何津瑶一巴掌了。
龙世怀此时一把扣住了东平王龙云海的手。虽然他也为武念亭受辱心疼,但他必须顾全大局。
见何津瑶倒地,杨韵绮和何嬷嬷二人同时尖叫一声,上前相扶。
在现场一片慌乱中,东方六六垂下眸,痛声道:“天珠,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多年前的事虽然早已平熄,但至今仍旧有人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刺伤她。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打死他他当初也不该逃也似的离开,打死他他都会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无论他是否知道眼前的女子额间有没有梅花痣,在和她一起狩猎、烤鱼、打退野猪的过程中他便对她有了另外的感觉。
魏缘中毒那一天,在所有的人都关注着魏缘的时候,只有他在关注着她。
当知道她的脚是脱臼了,他的心无端的痛了。
当看着她因正骨而被痛晕的时候,他恨不能那个时候抱着她的是他,再或者脱臼的那个人是他。
上官澜抱着她走了,他的心也随着走了,只想知道她如何了?她怎么样了?
后来,他想去看她,只有看到她他才能放下这一颗牵挂的心。
可是,上官澜护她护得极紧,更说出‘三个月内非至亲不得见面’的规矩。
正所谓入乡随俗,他想着,好吧,那就等吧。
这一等就近三个月。
连他自己都奇怪,会这般频繁的思念一个女子。当事时,还未想明白的他只当是爱屋及乌,因了宝贝幼弟是以才喜爱着武念亭。
直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直到他飞奔而出的时候,直到他突地就那般想起他所遗忘的记忆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她一直藏在他的心底,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心里一直有她。他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是真的。
为她雪冤,她说:“我不信你还信谁……我愿意将此案全权委托东方使臣,他说我真便是真,他说我假便是假……”
他终于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了?
然后,他彻底的痴了、傻了、狂了。
他甚至于不想回国,只想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就是那么静静的看她一眼也好。只要知道她还是好好的就成。
他担心着她啊,大业离东傲太远了啊,万一她出事,他不能及时照顾那可如何是好……
不想如今她没出事,出事的是他。而且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他仍旧在拖累着她。
“天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今,他能说的就是这句话了。
“你有对不起我什么呢?是对不起将我从野猪腹下救出来?还是对不起曾经在刑部为我昭雪天下?”
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女子,东方六六的眼突地湿了。
死的是东平王府的三郡王和南越国的皇后,不但关系着皇室,更关系着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他不想令靖安帝为难,更不想眼前的女子再度为他背负上授受不清的骂名。他要她光明正大的用律法救他于危难,为他正名的同时堵住所有那些欲再度泼向她的污水。
念及此,东方六六道:“猪头。”
武念亭一愣,但很快,嘴角一笑,“嗯。”
“听二二说你很会断案。”
“嗯。”
“你信我没杀人?”
“嗯。”
“愿意当我的讼师吗?”
“你相信我吗?”
“我不信你还信谁!”
武念亭再度笑了,那嘴角的笑一如野花开遍般,她轻道了声,“好,我愿意当你的讼师。”
“谢谢你,猪头。”语及此,东方六六转身看向所有围观的人,朗声说道:“我愿意将此案全权委托明镜公主,她说我没杀人我便没杀人,她说我杀人我便是杀人。生死由她定,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