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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府。
武必焦急的在府门前前后左右的走动。小孙女失踪整整一天了,便算有上官澜的担保,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突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武府的一个小厮从远处一路跑来,高声唤道:“老爷,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随着小厮语落,上官澜的马已是跑至武老爷子面前。
武老爷子定睛一瞧,急忙上前从上官澜怀中抱过小孙女。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只是乍见小孙女似猪头的脸,武老爷子倒抽一口凉气:莫不是牙痛病又犯了,然后痛晕在某个地方了?
一想到小孙女很有可能晕倒在外受凉受冻,武老爷子心痛难忍,急忙摇着小孙女,道:“天珠、天珠。”
“不必摇她,她只是累了,没事。”语毕,上官澜跳下马。
原来那些山贼的马都跑了,龙奕真等人无法回来。
虽然对龙奕真率人群殴了小徒弟之事很是愤懑,但好歹他上官澜还不想和西宁王府结怨,再说还有一个有小产迹象的侧妃梅艺菲。天寒地冻又是荒郊野外的难免不会出事。于是上官澜命自己的保镖们似老鹰抓小鸡般的抓起姜涞、李小卓等人上了马,又匀出一匹马套上了那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好歹安排下了梅艺菲那个孕妇,这样,一行人才赶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回到了城中。
进城之后,一部分保镖得上官澜之令送人去了,只剩下两个随着上官澜来了武府。
武必暂时不知小孙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抱着晕睡的小孙女急急的进屋。上官澜只好也随着老爷子进来,准备将今天的事都告诉老爷子,以免老爷子担心。
俏俏乍见小主子模样,吃了一惊,接着无比自责道:“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如果奴婢一直跟着姑娘……”
武老爷子却是没听俏俏说些什么,只是心疼的不时拿额头去试小孙女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热现象。
上官澜吩咐一旁的桂嬷嬷说道:“替你们姑娘洗洗,换套衣衫。然后去熬碗粥来。”
上官澜是小主子的师傅,是老爷子看中的人,桂嬷嬷当然便将上官澜也当武府的主子看待。闻言,急忙道了声‘是’后,伸手欲从武老爷子手中抱过小主子。武老爷子虽然有不舍,但也想知道小孙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犹豫一会子后便松了手,恁桂嬷嬷抱了武念亭去。
待桂嬷嬷、俏俏等人拥着小孙女走远,武必这才邀上官澜坐了,然后忙问道:“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小徒弟叽叽喳喳个不停,大体上上官澜知道小徒弟是接受了龙奕真的挑战书,然后将挑战地点定在了林老夫人的墓前,只是这帮小孩子们在挑战过后回城的途中,偏偏遇上了一帮山贼,而这帮山贼正是劫了西宁王侧妃梅艺菲的人。
怪道相国寺乱成一团,而西宁王府也出动了所有守府的侍卫。武老爷子乍舌道:“原来梅夫人是被山贼劫了啊。”
“不知到底是不是山贼,奕真和天珠都不敢肯定。但定不是什么好人。好在巧不巧偏偏碰上了奕真他们,于是奕真他们就从山贼手中抢人。”
说话间,上官澜将小徒弟所说的城隍庙一事又大体的讲述了一遍,惊险之处令素来稳若泰山的武老爷子也时时惊恐且叹着‘好险、好险’的话,最后上官澜道:“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万不想这群不对盘的小家伙们因了这一战倒成了朋友。”
‘哈哈’一笑,武老爷子道:“这才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识啊。”
上官澜却有些无可奈何道:“只是一路上,天珠都在替奕真、无邪他们说好话,还怨我不该踹奕真……”
不待上官澜语毕,武必虎目圆睁,道:“你踹了奕真?”
“老爷子您当时不在场,如果在场,乍见天珠的行情,只怕杀那奕真的心都有,哼,几个半大不小的毛小子居然围殴一个小孩子……”
讲述中,上官澜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那素来一副总是温笑看人的神情有了精彩的变化,武必一迳听一迳笑眯眯的欣赏着。到最后,只听上官澜说道:“老爷子,你说说,就算他们后来遇到危险共同面对最后化敌为友,但先前的围殴又怎么算?我替天珠出头应该情有可原吧,但天珠却是怨了我一路,和我扯了一路的皮。”
上官澜又哪里知道,小徒弟虽然向他说了所有的事,偏偏就隐去了她脸上真正猪头的原因。所以,他才觉得小徒弟为龙奕真等人说好话且怨他不该打龙奕真的行为简直就有点无理取闹。
所有的事说了个大概后,上官澜也未发觉他言中有多少怨怼,这怨怼中带着多少幽怨。只是有点头痛的抚着额头,又道:“老爷子,天珠虽然没受什么内伤,但她这个样子只怕也上不得学了,便让她再休息几天罢。”
“确信没有内伤?”
“老爷子还不相信我的医术?”一路上,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替小徒弟都检查过了。
“她那脸不要紧吧?”
“我早就叮嘱了天猛等人,他们送了奕真后便回府中取药。到时候一日三贴,三日定好。”
原来考虑得这么周到了啊。武老爷子心中很欣慰,如果说原来他觉得上官澜为小孙女所做的一切多有长辈对晚辈的味道,但自从在梅山寺看见上官澜那幽怨、愤懑、失落的神情后,特别是今日见上官澜为了小孙女的事一扫平素的沉稳,显现了少年本性后,他越发觉得小孙女和上官澜有戏。他的心彻底的圆满了。
估摸着小孙女已是梳洗完毕,武老爷子又邀上官澜再替小孙女把把脉。
知道小徒弟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为了让老爷子彻底放心,再说还得等天猛将为小徒弟敷脸的药送来,于是上官澜便陪着老爷子前往武念亭的闺房。
一路上,上官澜一迳又补充了今天的事,言中多是对龙奕真的不满。武老爷子却是一路暗笑,道着澜儿啊澜儿,你知不知道前些时日你的眼神有多酸,你又知不知道今天你的语气有多酸,你还知不知道你对天珠的宠有多霸道,为了天珠居然动手打人了。
二人心思不一,一个是糊涂的,一个却是清白的。说话间,上官澜和武老爷子已行至武念亭的闺房外,正好桂嬷嬷、俏俏二人出来,禀着已替姑娘梳洗妥当了的话。
“醒了没?”武老爷子问。
“没有,像团烂泥,睡得可香了。”桂嬷嬷笑道。
“好了,你们下去,看粥好了没。好了就拿来。差不多也该醒了。”小徒弟一路和他扯皮,他担心小徒弟兴奋伤神,又听不得她为龙奕真怨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小徒弟吃了颗安神药。这也是武念亭恁桂嬷嬷怎么梳洗却不醒的原因。
在上官澜重新替小徒弟拿脉的功夫,正好天猛将药送到,于是上官澜亲自给小徒弟的脸敷药,许是药物的清凉,再许是也该醒了,武念亭在迷迷糊糊中小嘴不停的嘟囔着‘别打奕真、别打奕真’的话。
上官澜不禁再度咬牙切齿,狠狠的暗‘哼’了一声后。将其余的药都交到武必手中,又叮嘱了老爷子几句后,这才告辞而去。
看着上官澜颇带着点火药的背影,武老爷子再度笑了。然后伸手戳着仍旧在嘟囔着的小孙女的额头,道:“你师傅啊,是真醋了啊。”
再说龙奕真,回到西宁王府后,所有人关心梅艺菲去了,自是无人关心他,无人替他问医请药,行情就凄惨了许多。仗着正处于迅猛生长期阶段,浑身有使不完的精气神,硬撑了两天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奕真,其实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对于阴无邪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龙奕真不明白,‘嗯?’了一声。
“你瞧瞧。你此番归来,鼻青脸肿、嘴角有血渍。很明显是和山贼在打斗过程中受了伤。但他们那些人没有一个关心你,只知道去护着那个梅姨娘,只知道催着人去给梅姨娘请医问药。便是那个梅姨娘,这两天好了许多,却也没有说到这里来感激感激你。”
“她不是怀着孕吗,那是父王的骨血,出了事,这西宁王府所有的人都逃不了干系。他们紧张她很是正常。她受惊吓过度,还差点就小产了,大夫命她卧床休息一月,不过来感激我也很正常。”
“就算她不能过来,最不济也当派个丫头过来看看你啊。”
‘切’了一声,龙奕真抖了抖身上穿的长袍,随手抓了件大氅披上,道:“我救她是自愿的,并不是本着要她还我什么人情。再说,与其说我救的是她,倒不如说我救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轻叹一声,阴无邪拍了拍龙奕真的肩,道:“我瞧着,这偌大的西宁王府中,就姑父一人对你算是真心。可惜,他长年驻在边关。”一迳说,阴无邪一迳的摇着头。
阴无邪的姑姑是阴丽华,那他口中的‘姑父’指的自然便是西宁王龙吟风了。
闻言,龙奕真心下黯然。
是啊,这府中,只有他父王对他是真心,其余的……
亲娘心中只有大哥。
大哥心中只有功名利禄。
母妃于茜月虽然对所有的庶子不欺不诈且总是在他闯祸后为他赔礼道歉、摆平祸事,但他知道,她心中只有二哥龙奕凡。而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有捧杀的味道。
至于梅姨娘……心中当然只有她自个儿生的龙奕康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如此一想,他龙奕真倒真成了无人管、无人疼的孩子了。念及此,他不仅冷笑一声。
“奕真,要不你随我回濯州罢。好歹爷爷、奶奶他们长念叨着你,对你是真关心。”
是啊,他外婆、外公确实是真关心着他。龙奕真眼中的光一闪即逝,却道:“算了,我也舍不得小卓、姜涞他们。”
“以你的为人,到了濯州,还怕交不上新的朋友?”
“那小胖子呢?”
知道龙奕真口中的‘小胖子’说的是武念亭,阴无邪摸了摸脑袋,道:“还别说,这个小胖子和别人是有些与众不同。”
“走吧,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当龙奕真、阴无邪二人跨出西宁王府的大门时,龙奕真冷笑回头,看着金光灿烂的‘西宁王府’四个大字,道:“无邪,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有一间宅院,哪怕只是一间小小的茅屋,只要它是我的,我也心满意足。只为不再进出这座西宁王府。”
阴无邪自是明白龙奕真此时心里的感受。受伤两天了,开学也两天了,也没有一个人问及龙奕真的伤如何,是否要去学里?
这座西宁王府不少龙奕真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独少亲情,哪怕是一丝丝关心。
这哪是西宁王府啊,简直就是一座冷宫。
念及此,阴无邪叹息一声,道:“好在我来了,总算有个和你说话的人。否则,多年后,只怕连话你都会说得不全。”语毕,他又恍然大悟道:“这是不是就是你总是和小卓、姜涞他们混在一处的原因?”
“是啊,要不然,我真要变成哑子了。”语毕,头也不回的,龙奕真一摆长袍往武府方向走去。
武府。
龙世怀初见武念亭的模样亦是震惊难挡,直捋着袖子要去找龙奕真算帐。
被上官澜误会可以不用澄清,但被龙世怀误会的话只怕对龙奕真不利,龙奕真虽然出生皇族,但再怎么说只是个庶子的身份。
知道个中的厉害关系,武念亭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后,于是凑近龙世怀耳边,将为了病休不惜借龙奕真挑战的机会说了个一清二楚。并道:“当然,没想到奕真他们对我根本下不了狠手,万般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出手伤自己。不过,我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的,我脸上事先涂了药的。”
“你你你……”龙世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在武念亭的额头使命的戳了一下。又道:“亏你想得出来。”
笑嘻嘻的将头埋在龙世怀的胳膊肘儿处,武念亭有些撒娇的说道:“太子哥哥,好太子哥哥,天珠有什么话都说予你听,有什么糗事都告诉你,你可不能笑话天珠、出卖天珠哈。”
“父皇还念叨着你开课了,知道不能打扰你,是以特地要我前往逍遥王府看看你缺没缺什么,万不想你……若非阿澜的保镖告诉我你被龙奕真等人揍了一顿,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倒是说说,你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虽然皇帝伯伯病好了,太子哥哥不用再监国了,但不是仍旧挺忙的吗?我是不想太子哥哥分心。还有啊,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皇帝伯伯知道了哈,我不想奕真在皇帝伯伯心中留个不好的映像。太子哥哥,好不好?好不好?”语毕,便似一只小哈儿狗似的在龙世怀怀中蹭啊蹭的。
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龙世怀正在拿武念亭没有办法之际,俏俏走进来道:“姑娘,西宁王府三爷龙奕真求见。”
“他还敢来?”虽说武念亭此番面貌不是龙奕真造就,但和他也脱不了干系。龙世怀说话间就动怒了。
“诶”了一声,武念亭拉着龙世怀不许他动弹,接着对俏俏说了声‘请他去花厅’后,见俏俏出去了,她这才对龙世怀道:“太子哥哥,你忘了奕真是被我陷害的了吗?再说不打不相识,我和奕真现在是好朋友,不许你欺负他。”
“一口一个奕真、奕真的,叫得真是亲热。”龙世怀说话间,武念亭似块狗皮膏药的帖在龙世怀身上,不停的唤着‘太子哥哥,好太子哥哥’的话,恁他如何甩都甩不掉,被她缠得没办法,他只好道:“好好好,我不欺负他。”
“也不许为难他。”
“好,不为难他。”
“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
武念亭这才拉着龙世怀往花厅方向走,途中又将她和龙奕真等人救梅艺菲的事说了一遍,将其中的惊险又夸大了三分,还直夸龙奕真、阴无邪、胡杨等人虽然纨绔,但也是具备侠义心肠的纨绔。
再说龙奕真,从这个名唤俏俏的小丫头口中得知龙世怀在这里,起先心中一寒,本想抽脚离开,但纨绔本性却又在那一瞬间滋生,挺了挺脊背,随着俏俏往花厅而来。
在长廊上和武老爷子不期而遇,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急忙恭敬的行礼,道:“老爷子好。”
一边搓着手中的核桃,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少年,武必‘好好好’的点头,又道:“来看天珠?”
“是。”
见两个少年拘禁,武必又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打打闹闹真性情。你们和天珠倒是不打不相识,这也是缘分。我府中独天珠一个小孙女,她难免寂寞,你们两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以后有空就长来和她一处玩耍,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些。”
闻言,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欣喜的相视一眼,急忙再次作揖道:“是,老爷子。”
“我方才看见天珠在花厅沏花茶,想必就是等你们的。去罢。”语毕,武老爷子又一迳的搓揉着核桃往外走去。
不想在国人眼中被誉为神祉般的武老爷子如此的和蔼可亲,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同时摸了摸脑袋,直至看着武必的背影转过前方的月亮门,他们二人才再度在俏俏的带领下往花厅而去。
未到花厅已闻阵阵花香。本想说‘梅花已谢怎地还有梅花清香’之句,猛地见龙世怀在座,龙奕真和阴无邪两个急忙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龙世怀甩都不甩他们,搞得龙奕真、阴无邪二人冷汗直流又不敢起来。
武念亭急忙将已是沏好的花茶热络的递到龙世怀手中,笑眯眯的、讨好的看着龙世怀。
当然知道她打的是何主意。龙世怀好笑的接过茶杯,冷声道:“起来罢。”
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急忙说了声‘谢太子殿下’后小心谨慎的站了起来。只听龙世怀又道:“天珠今日亲自煮了梅花茶,我等了一个月才有这口福,你们两个真是好福气。既然来了,便一起尝尝鲜。”
“谢太子殿下。”说话间,龙奕真和阴无邪在武念亭的安排下相继入座。
“太学早就开学了,今日你们怎么不去学里?”
太子殿下居然记得他们的学里之事。龙奕真和阴无邪两个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阴无邪答道:“回太子殿下,奕真和小民担心小胖子……”在龙世怀的一个凤眼斜睨下,阴无邪一个哆嗦,急忙改口道:“奕真和小民担心武姑娘的伤势,所以先来看看,然后再去学里。”
“你们倒是有心了。”
随着龙世怀语落,武念亭却是一把将龙世怀拽了起来,道:“太子哥哥,你该回宫了。”
“为什么?”
“虽说皇帝伯伯心疼你不想劳累你,但你也得替皇帝伯伯想想啊。他每天要批那么多的奏折有多累。你回宫帮皇帝伯伯批奏折罢。”
见武念亭一迳说着话一迳向他挤眉弄眼,又见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拘束,龙世怀知道武念亭赶他走的原因了,懊恼间在武念亭额头使劲的弹了弹道:“小胖子。”
乍听‘小胖子’之言,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一愣,接着相继转过头掩着唇角笑了起来。
武念亭怒瞪着龙世怀。
“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成。”语毕,龙世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道:“什么时候放假了便去宫里,煮给我和父皇喝。”
见武念亭‘哼’声扭身坐了不理他,知道他方才那句‘小胖子’可能伤了她了,龙世怀又好笑道:“好罢,我问问阿澜你哪天休假,然后那天带着父皇来武府喝就是了。”
语毕,龙世怀又说了句‘我走了’后,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急忙起身相送。直至不见龙世怀的背影,他们两个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见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不再拘束,武念亭急忙收了脾气,将他二人再度一一拉入座,亲自为他们斟茶,同时说道:“这些梅花是我和太子哥哥前些时采的,现在还剩下不少,正好你们来了,我就拿来招待你们,你们尝尝,好不好喝?”
“闻香就觉得不错了。”说话间,龙奕真轻抿了一口,接着他‘咦’了一声,再度轻抿了一口,道:“真是不错,你是如何烹的这茶?”
“无根雪。”
龙奕真、阴无邪二人齐声问:“无根雪?”
“就是飘下来却没有落在地上的雪。如果正好起风,那雪还会挟杂着熟透的梅花翻飞,若雨般,那个时候及时采了,在梅花树下挖个深窖将它们保存下来。想用的时候便拿出来用。”
说起来,龙奕真这群人闲时逛遍京中,这京城中哪家的茶好,哪家的酒好,哪家有什么特色菜都可以顺口拈来、如数家珍,但今日这梅花茶确实不同一般。不但香、甜,而且烹法更雅。惹得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啧啧’称奇。
只听武念亭又道:“还有啊,这一年四季繁花百种皆可入茶,那无根水、无根雪便都可派上用场。烹出来的茶便也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当然,那些百花还可酿酒……”
听着武念亭头头是道的一迳说,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就认真的听,不知不觉便将梅花茶饮完了。直到武念亭不再说话,龙奕真才道:“不想你小小年纪便懂得这多。”
“这都是我王爷伯伯带着我游三国的时候我看见的,还有许多是我王爷伯伯教我的。”
知道武念亭口中的‘王爷伯伯’指的是逍遥王爷,更知道逍遥王爷和武念亭亲若父女的原因皆因逍遥王爷误打误撞的救过武念亭的命,有时候连龙奕真都不得不叹武念亭的命好。
然后,武念亭又开始和龙奕真、阴无邪二人说及她和逍遥王爷游三国时的一些奇闻轶事。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远远的,看着三个谈得热闹的小家伙,武老爷子示意老管家道:“去为他们三个准备午食,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再多谈会子。”
府中难得有这么热闹。老管家自是明白老主子的意思,急忙道了声‘是’后便下去了。
很快,八碗八碟便送到了花厅。武念亭等人这才知道已到午食时间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龙奕真乍舌道:“这都是些什么菜啊。”
“这十六道菜是我和王爷伯伯路经北极国的时候,在一个老庄子中学得的,因它浑、素、热、冷皆有,十分全面,所以我极喜欢。然后我回来后做给我姥爷吃,姥爷也特别的喜欢。我便将这八碗八碟传授给府中的厨子了。现在,这十六道菜差不多是我府中待客的必备菜,也是我府中人长用的菜。”
“府中人?包括你府中的下人?”
“是啊。”
“可他们是下人,怎么能和你们用一样的菜?”
“为什么不能?”说话间,武念亭示意他们二人入座,然后又道:“姥爷喜欢清静,所以我们府中下人不多,不过十人。我和姥爷、武伯一桌……哦,武伯就是我们府上的管家,方才领你们进门的就是。然后桂嬷嬷、俏俏和其他的人自成一桌。”
在西宁王府,除龙吟风回府一家子才有聚在一起用餐的机会外,其余时间都是独自用餐,不管你在不在府中、用不用餐,一日三餐都会准时送到各主子的院子中,然后准时来收盘子。这种用餐状况令龙奕真很感无味、无趣得紧。所以,府中为他送的饭菜,他十有*都未动,宁肯到外面找朋友花天酒地。
不想武府中的下人的待遇竟比西宁王府的王子、郡主的待遇还要好。不说菜式,只说氛围,那样用餐的话肯定相当的热闹吧。
念及此,龙奕真眼中扫过一丝羡慕,接着又叹了口气,很是郁郁寡欢。
“奕真,怎么了?”
郁郁寡欢中的龙奕真没有听到武念亭关切的问,倒是阴无邪很是懂得龙奕真的心事,于是凑近武念亭耳边,将龙奕真在府中的事细细的拣了几件重要的说了,最后道:“便是这次受伤,也没有人管他。”
武念亭就是那种遇强则她更强、遇弱则她更弱的主,一听阴无邪所言,她眼中便有了泪花,心中很是怜惜起龙奕真来。她伸手抓过龙奕真的胳膊,然后解开他的袖扣要查看他的伤势。她记得那天龙奕真的胳膊有擦伤,而且还记得他前胸后腹还捱了山贼不少拳头。胸口更被师傅踹过一脚。
沉思中的龙奕真猛地被武念亭拉扯,他吓了一跳,收回手道:“你做什么?”
“看看你的伤。”
不明白她为何要看他的伤。龙奕真道:“有什么好看的。早好了。你瞧,你的伤都好了,我的伤哪有还不好的道理?”
“我的伤是假的,你的伤是真的啊,给我瞧瞧。”说话间,武念亭便不顾龙奕真躲藏的偏要拉着他检查他的伤势。
虽说武念亭还小还不懂什么男女之防,但龙奕真却是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了,这样被武念亭拉扯,他觉得别扭,于是急急的推攘着武念亭。
武念亭就是那种不管什么事都要及时了解详细、彻底解决的性子,是以不顾龙奕真反对,偏要解他的衣物。
于是,两个人一拉一扯、一推一抱的,好不热闹。
“天珠。”
“师傅。”
原来上官澜今日处理完御医局的事后,想着已经是第三天了,也该来瞧瞧小徒弟的伤势如何了。是以便直接从御医局来了武府,万不想正见武念亭偏要脱龙奕真的衣物的一幕。无形间,心便有了怒,道:“你在做什么?”语毕,他已一步踏进了花厅,一把将小徒弟拉到身边。
远远看着花厅动静的武老爷子说道:“老武,好,做得好。以后只要是这种机会便让阿澜直接去就成。”
老管家在一旁‘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老主子是想刺激上官澜好让上官澜知道原来他也会醋啊。
“走,我们溜会子马去。”语毕,武老爷子又笑眯眯的看了眼花厅中的动静后,这才转身离开。
花厅中。
“师傅,奕真在府中躺了两天,没人给他治伤,我想看看他的伤好了没有。如果有伤的话,现在硬撑着也许尚可,但等年纪大了也许毛病、疼痛就都出来了。”
原来小徒弟是爱心又泛滥了。
上官澜本不想搭理龙奕真,但一个斜睨之下,他发觉龙奕真清俊的眉眼间果然有一团黑青之气,一时间上官澜的医者之心亦泛滥起来,撩袍坐下,道:“奕真,你过来。我替你看看。”
想着上官澜那记不问青红皂白的窝心脚,龙奕真便有些不舒服,只是站着,没有动弹。并很是疏离道:“不必,已经好了,没事了。不劳上官御医了。”
能够得金牌御医拿脉过问病情,这简直就是自家的祖坟冒青烟了。阴无邪急忙推着别扭的龙奕真坐下,又将他的手抓过放好,并讨好的看着上官澜道:“有劳,有劳郡王爷,昨儿个晚上他还咳口血出来了的。”
“无邪,你出卖我。”
“我是为你好啊。奕真,真的。”
“是啊,奕真。我师傅最厉害了。既然你都咳出血来了,只怕是被我师傅那记窝心脚给踹的。现在就给个机会让我师傅将功赎罪罢。”
什么将功赎罪?上官澜冷冷的看着小徒弟。只见小徒弟对着他挤眉弄眼,又道:“师傅。”
这委屈、乞求的语调和眼神,上官澜暗中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看着龙奕真。
龙奕真知道武念亭那句‘将功赎罪’是在给他找台阶下,心中感激的同时也有感动。这个世上,除了阴无邪和远在濯州的外公、外婆,还有远在边关的父王外,这小胖子是真正关心他的第五人了。
可前面的话都说出口了,纨绔的本性使得他落不下面子。就在龙奕真再次挣扎着想将手从阴无邪的手中抽回的时候,上官澜已是摁住了他的手。
上官澜一摁之下,龙奕真就动弹不得了,只剩下乖乖的恁上官澜把脉的份。
知道龙奕真在使性子,上官澜也不道破,只是本着医者之心细细的拿脉,不一时,他眼中晃过一丝震惊之神,但很快便隐于无形,只是看着龙奕真,很是平静问道:“你幼时是不是受过风寒侵袭?”
闻言,龙奕真诧异的看着上官澜,对这位金牌御医不得不佩服。于是便放下先前的别扭之心,讲述起来。
他五岁那一年确实受过风寒侵袭,但那一年受风寒侵袭的不止他一个,西宁王府中的孩子们都倒了。其实,最初他没受感染,身子倒好。只是病倒的大哥让亲娘阴丽华急得不像样,为了不让亲娘担心,小小的他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大哥的任务。后来大哥好了,他却病了。又为了不让亲娘担心,他便胡乱的吃了些大夫开给大哥的药,就那么胡乱的医好了自己。
听了龙奕真的讲述后,上官澜不仅深深的看了眼龙奕真,心中对龙奕真的恶不由得减了三分。
阴无邪倒是急了,道:“郡王爷,奕真这病对他的身子有影响吗?”
“有,当然有,不但有,而且影响很大。”
“怎么个大影响法。”
“他幼时受风寒之症,囫囵吞药一番虽治好了标,但却没有治好本,也因了此寒气便入了骨,这病根就深埋在了骨头中。后来,更因了数次和人打架,别人的拳头伤及到他的身子,虽然当时看不出什么,但那些拳伤却亦如那风寒般入其骨中。再则还有器物所伤当时也没有及时治疗,于是引得一些邪病入骨。就比如此番的拳伤罢,表面上看似又挺过来了,其实内里病痛又入骨三分了而已。若是老年人或者先天体质差的人在受了这许多的摧残的情形下早就黯然辞世了。”
“啊”的两声,分别来自阴无邪和武念亭。龙奕真却是翕合着唇,说不出话来:上官御医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会是个短命鬼啊。
“现在看着奕真无事人般似的其实是假像。那全是仗着他先天性的好体质和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旺盛期将那病症都掩盖了罢了,其实他的身子不过是烈火烹油之势。”
一迳听,龙奕真的脸色一迳的变,因为他后来长期混在城中,时常和一些地痞流氓们打架斗殴,那些拳伤、刀伤之类的他确实都没有少受过。
也就是说,上官澜句句金断,无有差错。
只听上官澜又道:“奕真,我不想欺骗你。你的身子骨本来应该是非常好的,若不是后期这般不注意断不会差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实话告诉你,你最多还有十年的命了。如果你仍旧这般我行我素的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只怕十年我都说长了。”
十年?
那个时候不过二十三岁!
龙奕真心里默默一算,心虽凄凉,却是笑了起来,道:“十年,也够本了。”
阴无邪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上官澜面前,语句中带着哽咽,道:“求郡王爷救奕真一命。”
武念亭也急了,亦是跪在上官澜面前,道:“师傅,求你救奕真一命。”
一一将阴无邪、武念亭拉了起来,龙奕真笑道:“还有十年呢,我都不怕,你们怕个什么?有时候,死未尝不是解脱。”
猛听龙奕真说出这种话来,上官澜微蹩了蹩眉。
“师傅。奕真虽然有父王、母妃,有亲娘、大哥,但他们都没有将奕真当最亲的人。他父王只想着奕真有他母妃照看,可他母妃有自己的儿子又如何会对奕真上心?他亲娘只想着奕真有他大哥罩着,而他大哥却认为奕真有他亲娘照顾。其实这样推诿下来,真正照顾奕真的人根本就没有。”
方才听了阴无邪说的几件事,武念亭聪明,自然便清楚的知道龙奕真在王府的遭遇。她很是为龙奕真的遭遇心痛。万不想龙奕真的命苦也罢了,身体健康也出了问题。于是她继续说道:“天珠虽然无父、无母、无兄长,但天珠有姥爷、有师傅、有太子哥哥,天珠比奕真幸福许多。师傅,奕真是好人,天珠求师傅治好奕真的病。如果师傅都无法治好的话,天珠愿意求老天将天珠的福分许一些奕真。”
不说龙奕真很是震动的看着武念亭,便是上官澜亦很是震动的看着武念亭。他将小徒弟拉到怀中,轻轻的替她拭着眼泪,道:“哭个什么。福分……人的福分是这般就能轻易许人的?奕真能够碰到你便是他的福分了,若不是你,为师又如何能够诊断出他的伤势呢?”
“那师傅,你能治好奕真的病不?”
“有为师,你说呢?”
看着上官澜脸上的笑,武念亭梨花带雨的笑了起来,一把拉过龙奕真到师傅面前,道:“奕真,快,还不谢过我师傅。”
其实龙奕真对多活、少活没什么特别的追求,他觉得多活也就是那么活,少活也是那么活。每天的一成不变也甚是厌倦。大哥已是人中龙凤,亲娘以后的生活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也是他说‘死未尝不是解脱’之话的原因。可如今,阴无邪很是心痛的看着他,便是眼前这个前些时还是死敌的小胖子都这般替他心痛的在求着要活下来,他多少有些感动了,突地他觉得,也许他活着并不仅是为了自己,有时候是为了更多的人,比如说阴无邪、姜涞、李小卓、胡杨,再比如说眼前这个是真关心他的小胖子。
“奕真,你想活下来吗?好好的活下来?”上官澜问。
看着眼眶中眼泪仍旧在打转的阴无邪、武念亭,龙奕真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想。”
“好。那便做好十年的准备。”
“十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你这病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要想彻底治愈便得有长久的耐力。”
只要能够活下来,不要让朋友们担心,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亦不会让他怕得眨个眼。可是,他虽然纨绔,但并不代表着他糊涂,他清楚的知道十年的治病费用不是个小数目。西宁王府中的支出有定例,他又是庶子,亲娘已经入了佛门无收入,大哥仕途正劲,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之又多,他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大手大脚的花费他大哥的银子了。如果说一年、两年也许还可以靠他大哥,但十年甚或更长,那……
在龙奕真思绪的功夫,武念亭却是突地问道:“奕真,你想开个茶楼不?”
“茶楼?”
“方才我们三个喝梅花茶的时候,你对茶津津乐道,这东傲城中,哪家春天烹的碧螺春好喝,哪家夏天烹的绿茶幽甜,哪家秋天烹的红茶醇厚,哪家冬天烹的龙井绵香,你可以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如此说来,你在茶道一事上肯定有颇多的心得。”
虽然不明白武念亭的意思,但阴无邪却是答道:“还别说。只要奕真去了茶楼,那些茶博士便都得在奕真面前低头。奕真不但会品茶,更可以轻而易举尝出那些茶是存放了多长时间的茶,所以只要我们随着奕真去茶楼,这东傲城中无论哪座茶楼都不敢唬弄我们。”
“那我们就合作开茶楼吧。”
闻听武念亭之言,龙奕真喃喃回道:“合作?”
“是啊。合作开茶楼。”武念亭笑嘻嘻的看着龙奕真,又道:“连你这个胜比茶博士的人都对我烹的花茶赞不绝口,那我们可以推出花茶这个特色,肯定可以吸引许多的顾客,这样就能赚许多的银子了。”
终于明白小徒弟是何意思了,上官澜心中再度一柔,伸手揉了揉小徒弟的满头黑发。她这是在帮龙奕真想办法筹集医费啊。虽然他上官澜不在乎这点子医药费,可以开个金口说免了,但他如今却更想看这群小孩子的放养和自给自足,更何况他清楚龙奕真有龙奕真的自尊。
“好啊”一声后,阴无邪却又失落的摸着脑袋,道:“可惜的是我们手中没有银两。便是有花茶这个生财之道,也只能让它胎死腹中了。”
“我有啊,不是说了我们合作?”
“但我们一文都没有。”阴无邪越说越没底气,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入不敷支了。
“我们可以拟个协议,这个协议上注明我是最大的老板,占有茶楼的五成分成。奕真和无邪你们是小老板,你们二人占另外的五成分成。既然要开铺子,那当然得在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热闹的地方……”说话间,武念亭便找了些笔墨纸砚,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将所有开铺子的成本统统计算下来,武念亭心中有了个谱,抬头看着一众人道:“大约六千两银子。”
小徒弟的数理学问上官澜是相当清楚的,超出她这个年纪的人许多。他轻瞟了眼雪纸,见小徒弟的帐算得不但快,而且上至铺子的路况、人流量、下至茶楼要购买的桌椅杯茶等等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罗列得相当清楚,令人一见就明白。
龙奕真和阴无邪二人则震惊于‘六千两’,要知道,朝庭的一品大员月银不过一百两,何况他们这些还没有任何官职的人。
相当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阴无邪道:“五五分成啊……那我们便得出三千两。嘿嘿,别说三千两了,便是三两,我们也没有。”
“无防,我们合作。你们听听,看我这个主意成不成?”
“什么主意?”
“我呢,是注定要有五成分成的,要不然就不是最大的老板。当然,虽然只分五成利,但我却愿意独自出六千两银子。”
“你傻啊。如果你一人出六千两银子,你就是总老板了,还分什么五成利啊。十成利都是你的。你只需请我们为你守店、跑腿,到时候给我们发发工钱便是了。”阴无邪道。
“我还没说完呢。”说话间,武念亭将纸笔都搁下来,又道:“虽然我有银子,虽然我也能算帐,虽然我能创新,但论起真正的茶道,我却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你们想想,一个不懂任何技术的老板堂而皇之的开店,其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阴无邪回答道:“肯定是银子白哗哗的流走,最终落个关铺子的惨境。”
“是啊,我什么都不懂却要开铺子,最后不就是白白的将银子砸进水里了么?说个实在话,若真砸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开店赔光的话连响声都听不到。”
似乎明白武念亭的意思了,上官澜嘴角上翘的看着小徒弟。果然,只听小徒弟又道:“所以,我开铺子事小,但却要几个真真正正懂行情且将铺子看成他们生命的人才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我的铺子才能一路开下去。”
龙奕真似乎也有点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就是那个将铺子可以看做生命的人。因为只有有了铺子,只有铺子有赚不完的银子,你才会有银子拿去治病救命。再加上这个东傲城懂茶道的人没有几人的水平能够超过你。你简直就是我要找的最合适的生意伙伴。有你的技术和管理投入,我这六千两的投入肯定不会打水漂了。”
龙奕真彻底的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虽然不出银子。但我出的是技术和管理。”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
在东傲,商人之间除了银子和银子的合作关系外,还有商人为了保证自己的铺子不倒台,在开铺前会专门请技术、管理相当优秀的人来为自己的铺子服务,同时为了不让这些优秀的人发生转行行为,商人们会和这些优秀的人签定协议,协议中这些优秀人才不但不用出开铺子的费用,而且因了他们优秀的技术和管理的投入可以享有年终的红利分成,而这个分成少占一成,多可达三、四成,这主要是看商人经营的会是什么,会有多大的利润回收。这样一来,投资的商人可以坐在家中数银子,而那些优秀人才因有红利分成的原因一来会下苦功夫用心经营好商铺,二来更不会考虑转行的事。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行为。
今天,武念亭和龙奕真说的便是这种开铺子的形式。
上官澜很欣慰,小徒弟不但体谅他人的难处,更善解人意的为龙奕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这样一来不但不伤及龙奕真的颜面自尊,更为龙奕真找到了一条不再总是徘徊在纨绔边缘的路。
阴无邪也不笨,很快便也明白了。高兴道:“好啊,好啊。如果是这样,我和奕真就答应了。前年,有个茶楼的老板看中奕真的才华,也想请奕真去坐镇他的茶馆来着,可惜奕真觉得那个老板是奸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是以拒绝了那奸商的邀请。但是你就不同了,你肯定不会是奸商。”
武念亭笑嘻嘻道:“我如果是奸商,那也是你们的技术不行、管理不善。”说话间,她草草的拟了份协议。
这个小徒弟啊,帮人也帮到别人不亦觉察的地步。还处处说人家的重要性、人家的好。
拿着草拟的协议书,上官澜说道:“不错。如果这个方案果然施行的话,奕真,别说你的医药费了,便是以后你得不到西宁王府的一分财产,也足以存足你的老婆本了。”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有自己的院子,哪怕是一间非常小的院子,他也喜欢得狠。念及此,龙奕真道:“好,我答应你。和你合作开茶楼,但这个协议得改一改。”
“改?”
“你仍旧是最大的老板,但年终红利分成不是五成而是六成。其余的四成,除却我和无邪外,再添上姜涞、小卓他们的名字。”
虽然他们是纨绔,但也有纨绔的操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是他们能够结成牢不可破的纨绔党的基础之一。
龙奕真的一番话令上官澜对他们又有了新的认识。只见小徒弟果然执笔道:“好,那便改一改。嗯,既然要添上姜涞、小卓他们的名字,那便将你所有的朋友都考虑看看啊……”
然后,武念亭就掰着她的小手细细的算,在龙奕真那群朋友中,一共有九人,嫡子、庶子都有,还有个别是贫家的孩子。
仔细算过后,武念亭去除了四个家境状况较好的嫡子,只另录了姜涞、李小卓这两个出生贫家的人,还有一个非常会算帐、可以左右打算盘的庶子陈一飞进来。
那四个嫡子,一个是胡杨,他是胡将军的嫡长子,便算他愿意做生意只怕胡将军也不会愿意的。另外的三个嫡子,虽然各有本事,但他们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们从事商务,毕竟‘士农工商’,商在人们眼中看来都是最劣等的一类人干的事。而那些嫡子以后肯定都会依靠各自的家庭势力走入仕这条路,所以就没有必要考虑他们。
最后她道:“这样一算,奕真你,加上无邪、姜涞、小卓、一飞,你们一共有五人。如果分四成红利的话不好分。这样罢。还是按照先前规定的我得五成。另外的五成你们五人正好一人一成。虽然只占五成,但我仍旧是最大的老板。”
龙奕真不同意,道:“这样算,你亏了。”
“不亏啊。你看,奕真你做为技术层拥有年终红利分成,无邪做为管理层有年终红利分成,姜涞、小卓、一飞三人则做为体力层拥有年终红利分成,这样的话,你们也不必每月到我这里来讨要什么工钱。你们算算,做为老板,我是不是最舒服的甩手掌柜。又怎么可能会亏呢?”
除了技术、管理外,她将体力劳动也算了分成,她这个大老板则不用出每月的工钱,倒也新鲜,这样一算,确实就算得过去了。上官澜暗暗点头,为小徒弟的新意叫好。
似乎知道龙奕真还想反对,武念亭又在协议书后面加了一条,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不但有开茶楼的打算,更有开酒楼的打算。这样的话,我再来加一条野蛮的协议,就是等我们的茶楼赚了钱开酒楼的时候呢,就算我不出资我仍旧要享有五成的红利分成,当然在酒楼事务中我仍旧要做个甩手掌柜。之于我这个甩手掌柜而言,不管是茶楼、酒楼,我到那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白吃白喝,一件则是取分红。”
呵呵,这样一算的话,小徒弟将来不出一文一钱就可享有酒楼五成的分红,明着看小徒弟占了大便宜,实际上她却废了许多心思在尽量的不伤及龙奕真、阴无邪等人的自尊。当然,如果龙奕真、阴无邪等人真的将茶楼经营得活色生香并且可以再开一座酒楼的话,那个时候就无所谓自尊了,那个时候的他们就都是自立自强的人了。
上官澜暗中伸出大拇指,朝着小徒弟摇了摇。小徒弟呢,亦是很得意的一挑眉,能够得到师傅的赞扬,说明此计可行。再说真算下来,除却投资茶楼的银子外,她也没吃亏,反正银子放在家里也是放着,还不如放在外面钱生钱,有龙奕真帮她管着,她也放心。
经她这么一说,再看着武念亭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们,龙奕真、阴无邪感觉她真的是个抠门的东家。再看她因写协议而沾了少许笔墨的鼻子,龙奕真和阴无邪都不禁笑了起来,龙奕真道:“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武念亭、龙奕真二人重新书写了协议,将所有的事都列入协议中,待协议书写好,上官澜作了证人。一切商定后,上官澜道:“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帮你们?”
如果有逍遥王府相帮,万事定是顺极。但龙奕真却是说道:“不了,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想自己试一试。”
“可你们两个还有太学的学业?”
“不是还有姜涞、小卓、一飞么?有他们就足够了。”
姜涞出生贫家,本就没读书。但因了姿色绝艳,惹得一些有着龙阳之好的人便有了色心。于是姜涞不得不找大树靠,自然而然便靠上了对他没色心的龙奕真。他能言会道,非常适合当个茶楼主持跑堂的。
李小卓出生亦是贫家,是个孤儿,自是没读书。为了生计,专干偷鸡摸狗的事,数年摸爬滚打后居然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虽然撑不死但也饿不着。让他干守门、看场、跑场的正好。
至于陈一飞的算盘打得特别的精,做帐房先生再好不过。
将他们三人的优点再合计一遍后,龙奕真又道:“姜涞和小卓的家境最是差,如果我们有了茶楼的话,可以让他们将他们的家人接到茶楼住下,那茶楼总比他们住的那破屋子要好数倍。同时,他们的家人可以在茶楼帮忙干一些烧水、打扫的杂务……”
然后,上官澜便看着龙奕真、阴无邪、武念亭三人的小脑袋越凑越近,越谈越兴奋,他们三个虽小,但这茶楼的计划也算天衣无缝了。
这样一来,曾经游手好闲于京城的这帮纨绔子弟都将改邪归正了罢。
上官澜猛地发觉,他的小徒弟正不着痕迹的以她那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肚量影响着许多的人。便是纨绔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一天。这同兵法上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相同之道。于是,看着小徒弟的眼神不觉又欣慰柔和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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