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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马场屯养着大量的战马,仅马厩便有三座,处于马场东南角的东、西、南方向。只留北面一个出口,方便马的进出。
马厩虽然大,但站在东马厩的林镜之还是很容易便看清对面西马厩前方那混乱的情景,显然那里出事了。
“念之、天珠,你们都待在这里,不要动。”说话间,林镜之急忙翻身上马,马鞭一甩之下,如飞而去。
当林镜之飞骑赶到西马厩的时候,那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几近有二十余名士兵被人从马厩中给甩了出来,像沙包似的一个压着一个,很快便形成初具规模的人肉小山丘了。而那群你压我、我压你的人肉小山丘中不时的发出‘唉哟、唉哟’的叫声。
林镜之下马,凑近看热闹的校尉曾志远身边,马鞭一指马厩方向,问:“怎么回事?”
因太过热闹,曾志远也没有在意问话的是林镜之,只道:“方平那小子疯了,正在揍人呢。”
曾志远口中的‘方平’也就是方才在夺山羊比赛场地中那些士兵们提及的方平,亦是林镜之在百步穿杨比赛场地提及过的方平,姓‘席’。
这席方平天生神力,不喜文、独喜武。因了他天生神力和从不服输的性格,再加上他非常大丈夫的英雄气概,是以很得上级赏识,虽然只短短两年的军营生活,但已然升至从七品的武骑尉之职,手底下有了五十号服他管的兄弟。
林镜之出使北极国的时候,席方平就在使臣队伍中,所以他对席方平再熟悉不过。他还知道席方平的马不但快,而且箭术也相当精湛。先前说的赛马比赛中夺得山羊吃腻了只好养着最后形成放牧壮观景象的指的就是席方平这个营。这也是林镜之奇怪今天这席方平既不赛马也不比箭的原因。如果席方平出手的话,那些赢家都只能靠边站。
眼见着马厩中又陆续的抛出了几个士兵,那人肉堆成的小山丘又增加了高度,可马厩里面的嘶吼声仍旧不断,可见里面的打斗拉扯仍旧十分的激烈。林镜之再问,“那你可知方平那小子发了什么疯。”
“方平那小子的天马死了。”语毕,曾志远还‘啧啧’叹息着摇头。
闻言,心中一突,林镜之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他知道席方平爱马如命,对坐骑那就更爱了。而且席方平的坐骑之神奇名贵不下汗血宝马,听席方平说似乎是其父从‘大业国’带回来的。
林镜之听说过那个大业国,知道它并不在东傲、南越、北极国所处的这片大陆上,而是处在大海彼岸的另一片大陆上。
据席方平所言,那匹宝马是他父亲经商到大业国后机缘巧合下所得,因它是天马的后代,是以席方平替它取名‘天马’。
一路出使同行,林镜之见识过那天马,确实是匹极有灵性且极神骏的宝马。
若真是天马死了,别说席方平会心痛得发疯,便是他林镜之也觉得心痛了。他有些心痛的问:“那天马是如何死的?”
“难产,难产死的。真惨啊,那小马驹还在肚子中没出来那天马便死了,真真正正的一尸两命啊。”
啊,那天马怀孕了?林镜之惊问:“谁干的。”
“呃”了一声,曾志远遥指着马场对面东马厩那匹正喷着热气且直‘扑哧、扑哧’的浑身似血的马,道:“它。趁方平那小子不注意的时候干的。”
啊,是它!
林镜之的额头出了微汗。也终于明白胡将军所说‘林侍郎,这一回,你的马可摊上大事了’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匹马确实是他的。说起来,它也是汗血宝马。是南越国皇帝巴扎尔送予靖安帝,靖安帝又转送予他的。
自从有了这宝马,林镜之将它宝贝得不得了。担心林府的普通马厩不适合它,又生怕拘了它的性子,于是便一直将它寄养在木兰马场,让它和众多的宝马生长在一处。只是偶尔得空便来木兰马场看看它、喂喂它、骑骑它。此番前往北极国,它便是他的坐骑。北极国的皇帝看见它还赞它骨骼精奇、是匹上好的汗血宝马。
说起来,他将它存放在木兰马场也有两年时间了。他还一直奇怪他这匹宝马总是对一些前来献媚的母马们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搞半天它是看上席方平的天马了。
娘诶,这长时间,他没发现端倪也便罢了。爱马如命的席方平怎么也没发现这个端倪呢?
他听席方平说过,天马在生产的时候绝大多数会出现难产的事,差不多都是一尸两命的情况,也有少数小马驹能够被生下来的,但母马也会因体力耗尽而亡,所以小天马绝大多数是孤儿,因它太过尊贵,人为饲养的话难度超强,这样一来,它的存活率又低了几成。
当然,也有天马在生小马驹的时候母子平安的,那种情形仅限于天马与天马之间的生育繁殖,也就是说公马、母马必须都是天马的情形下才可以保证天马母子在生产时侥幸存活,但这种侥幸的机率也极低。而且还得讲究什么天时、机缘等等一些因素。这也是这世上天马越来越少且越来越稀罕的原因。
所以,席方平宁愿自己的天马老死也不愿意天马难产而亡。
沿路,他对所有的公马是防之又防,只可惜防不胜防。
按时间来算的话,这宝马和天马它们早在一年前便应该好上了。然后还一路前往北极国,再一路从北极国回东傲……
林镜之汗滴滴之际,只听曾志远又道:“方平那小子一直不相信他的天马怀孕的事。他确信他的天马看不上任何公马。即便随着天马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他仍旧不信。还只说他的天马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消化不好。还总骂老张红口白牙瞎说话。”
胡将军口中的‘老张’指的是木兰马场的马医。林镜之也是认识的。老张的话那席方平居然都不信,呃,席方平对他的天马确实太过自信了些。
“只到今天。天马发作要生了,席方平才不得不信。可惜可惜,那天马原来果然有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的事,唉……如今,方平那小子将天马生不出小马驹的事都怪罪到老张的医术不精上,不但气得胡说要杀了老张为他的天马报仇。还扬言要杀了林侍郎寄养在我们这里的那匹汗血宝马。兄弟们怕他出事便去劝阻,这不,都扔出来了。”
既然曾志远言之灼灼说这事是他林镜之的宝马所为,那也就是说他们肯定见识过那两匹马干坏事的经过。于是,林镜之恼道:“你们也是,明知道那天马不能生产,明知道是我那宝马干坏事,你们怎么不阻拦阻拦?”
“呃……”曾志远这才回头,一看是林镜之,他‘嘿嘿’一笑,道:“原来是林侍郎啊。”接着,他摸着脑袋又道:“还不是方平那小子一天到晚的吹嘘,所以我们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万不想果然是真的,唉……”
也是,母马要么生下小马驹后即刻死亡,要么一尸两命连小马驹都生不下来。这样的事林镜之原来也是不相信的。可今天,看着眼前堆成山‘唉哟、唉哟’叫唤着的人堆,他不得不信了。
眼见着最后一个士兵被扔了出来,从马厩中颤颤抖抖、连滚带爬的出来一个人,口中还喊着‘方平,住手,住手,那小马驹可能还有救’的话。林镜之一看,认出他正是马场的马医老张。
“天马都死了,小马驹还能救,你哄老子是三岁小孩吗?老子先杀了它,再来杀你。”一边怒气冲冲的出来一边怒气冲冲的骂着话的正是席方平。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林镜之的宝马站立的位置。
林镜之的宝马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非常得瑟的朝着席方平的方向长嘶了两声。
以手抚额,林镜之痛恨自己的宝马干了坏事还不认错,还在这里穷得瑟。
而席方平呢,将那宝马的长嘶归结为挑衅,越发红了眼,袖子一捋便朝那宝马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敢挑衅老子,看老子不捶死你’的话。
这席方平若真发起蛮力来,这军中铁定没有能够治得住他的人。
武念亭早就随着林镜之跑来了,只不过因为身材矮小而被淹没在人山人海的将士中没人发现而已。当然在将士们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她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将挡在她面前所有的将士拨开终于挤到最前面的时候,正是席方平将最后一个士兵扔出来的时候,她细数了数那用士兵堆成的人肉小山丘,至少有四十多个脑袋。
然后,当她看到马厩中出来的席方平的时候,眼睛‘呼’的一下便瞪大了,闪着激动的、亮晶晶的光。
高大的身材、黑黝黝的肤色,方脸大额,大大的眼睛,眉虽然不似扫帚,但极浓极黑。鼻虽然不是朝天鼻,但挺直纯厚。唇虽然不是血盆大口,但也足够硬朗。这人简直便和师傅笔墨下的那个《少年壮士图》中的少年壮士丝毫不差啊啊啊。
更何况,他一个人都干掉四十余人了。很显然,其余的人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说,这人应该是个以一挡百的英雄人物。
武念亭眼中的英雄人物正一步一个脚印的往林镜之的那匹大红汗血宝马的方向走去,左右都是想拖住他却无论如何也拖不住他的人。
“方平,方平,好说,好说。那是陛下亲赐予林侍郎的,你可不能胡来啊。小心杀头抑或是灭族之罪啊。”左右不下十数个士兵一迳拦阻拉扯一迳说着好话。
皇帝的赏赐那都得贡着,若有闪失都算弥天大罪。何况是将皇帝的赏赐不当一回事且毁之,那就真有可能是灭族之罪了。
席方平猛地站定,遥指着大红宝马的方向,道:“可那个该死的东西居然敢干我的兄弟。”
“方平,天马只是马,不是兄弟。”拉着他的将士们哭笑不得的劝。
席方平血红的眼睛一瞪,道:“天马随了我这么多年,和我兄弟没两样,怎不是我的兄弟?”
闻言,武念亭的眼睛更亮了,心道:对马尚且如此,对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位英雄人物应该是个忠诚之极的英雄人物。
武念亭思绪间,她耳边又传来席方平的怒喝声,只听他道:“更何况,那天马是我父亲送予我的,千叮咛、万嘱托不能有闪失,可它如今死了,这再叫我如何跟我父亲交代?再有谁拦我为我兄弟报仇,都是他们这个下场。”语毕,席方平指了指那正在‘哭爹叫娘’的人肉小山丘。
呵呵,果然,这个忠诚之人还是个极讲孝道的人。
一个忠诚的、讲孝道的英雄人物果然出现在了她武念亭的人生中。一时间,武念亭心中的小老鼠又‘吱吱’的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有神的盯着席方平的方向。
只见此时的席方平,左右手一摆一抖,那些拉扯他的将士们一个个‘唉哟、唉哟喂’的叫着趔趄倒向草地。而席方平呢,再度迈着大步往那大红宝马所立之地走去。
“天啊,拦住他,拦住他。”
“不能让他干傻事啊。”
“拦,你去拦。你没看已倒了四十号人了。便是再来四百号人,只怕都拦不住他。”
“但那是陛下赐予林侍郎的宝马啊。”
“哟,林侍郎,您在这里,正好,那小子听您的话,您快劝劝啊。”
人太多、现场又乱,林镜之太过注意席方平自然便没有看到偷偷摸摸来到这里的武念亭。知道再不劝阻的话,席方平蛮力之下就不是伤人这般简单了,林镜之上前几步,拦住席方平道:“方平,听我一言。”
见是他很尊敬的林侍郎,席方平红红的眼睛才稍有一丝清明,道:“林侍郎,今日之事和你无关。人是人、马是马,我还是分得清的。”
闻言,林镜之心中苦笑不止,嘴上仍旧劝道:“方平,听我一言,那马……”
不待林镜之语毕,席方平截话道:“我知道那马是陛下赐予你的。但,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为我的兄弟报仇后,任陛下是剐是杀,无怨无悔。”语毕,直接横起胳膊一推。
饶林镜之有一身的武功,但碰上这个一素喜欢来硬的人,被席方平一推之下,身子仍旧止不住的晃了两晃。
由着外面闹,武念亭却是机灵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马医老张,道:“老伯,您说那小马驹还有救?”
老张早吓得三魂去了七窍,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是谁,也不管她是谁,只是答道:“如果时间来得急的话,应该有救。”
“好,你快去。我去帮你拦着。”说话间,武念亭便往林镜之方向跑去。
当武念亭跑到林镜之身边的时候,正是席方平和林镜之缠斗得正热的时候。只不过很显然林镜之不是席方平的对手,被席方平扭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住手。”
对于凭空出的一声清脆之声,众人都吃了一惊。然后眼光不约而同的都看向武念亭的方向。
却见一个微胖的小女孩,一身白衣,腰系大红缎带,脚穿大红翻毛鹿皮靴,身披大红狐毛氅,明亮的眼睛赛过天上的星星,正一步步往这边走来。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胖,第二感觉是可爱,第三感觉便似画中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只见年画娃娃有模有样的走到席方平面前,看了眼正难受得变了脸色的林镜之一眼,又定定的看了席方平半晌,这才举手作揖,正儿八经的问:“请问英雄大名。”
席方平很是震惊的看着武念亭,接着便破口大骂道:“奶奶你个熊。今天是哪个守门?这里不是菜市场,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进来的?”
随着席方平的虎目一瞪,所有的士兵吓得倒退三步,便是那上前想掰开席方平那紧箍着林镜之胳膊的大手的曾志远也吓得一个激灵的后退三步。
呵呵,声若洪钟,虎目一瞪,敌兵吓得倒退三十里。
虽然实际情形只有三步,却一点也不比那三十里逊色。
想起师傅讲的故事中那些英雄人物形象,武念亭不但不惧怕席方平此时的模样,而且她笑得更是开心了,笑眯眯的对着席方平又一个非常豪气的揖手,道:“英雄别生气,我是林侍郎带进这马场来的,并不是你的兄弟渎职。还有,英雄,我唤武念亭。”
随着‘武念亭’的名字落地,席方平便松了林镜之的胳膊。
林镜之痛得趔趄数步才止住去势。见席方平往武念亭面前走去,他担心席方平的蛮力会伤了武念亭,于是急忙上前几步将武念亭护在胸前。道:“方平,别闹,她是我妹子。”
席方平却是不理林镜之,只看向武念亭,道:“你是武老爷子天赐的孙女?”
“不错。”
东傲国谁人不知武老爷子的刚直不阿,又有谁不知武长亭为国英年早逝。一时间,人群沸腾起来。众人看武念亭的眼光都有了敬意。便是席方平,那一身的戾气也去了不少,声音也变得柔和,问:“你今日随林侍郎前来有什么事?”
“今日我随着我大哥哥来选马。”
“选中了吗?”
“选中了,只是还没出生。当然,也怕那马的主人不愿意将那小马驹送予我。”
“奶奶个熊。只要是武姑娘看中的,谁敢不送,老子便要了他的命。”
随着席方平的话落地,其余的一众将士又都各自后退一步,机警些的已先在脑中回想着自己的马有没有小马驹的状况。
呵呵,英雄果然很护短,而且英雄现在就这般护着她。‘吱吱’的捂嘴一笑,武念亭很是有模有样一身正气道:“谢英雄了,请问英雄贵姓?”
“老子姓‘席’名‘方平’,一生最敬佩的便是武老爷子和武太尉……”
席方平后面说了些什么武念亭没有听,她只听到‘姓席名方平’后,眼睛便瞪大得再也不能大了,两窜小火苗在眼中便那般烧啊烧啊,心中冒泡般的冒出三个字:有缘啊啊啊。
上官澜在林府和林老爷、武必、林漠轻、林漠寒等人商量好那个手下前往潞州的事后,正好龙世怀也到了,想着答应小徒弟的事,于是他便邀上龙世怀一同前往木兰马场。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正是席方平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当上官澜听到席方平的大名,再看小徒弟那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那眼中千转百回的神,他诧异的顺着小徒弟的眼神看向席方平。一瞧席方平那长相,上官澜的心便像漏跳了一拍,‘啪’的一声,他似乎清晰的听到脑中的某根弦断裂的声音。下颌几近掉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合上来:好……巧!
龙世怀倒还没注意席方平的长相,犹自看着混乱的现场,看着‘唉哟、唉哟’的从人肉小山丘上下来的将士,拦住一个小兵问明了个大概后,这才道:“这席方平是合州人氏,出生巨贾之家。席家世代经商,论财富只怕仅次于你逍遥王府之下。席方平排行老三,天生蛮力且喜武。成天叫嚷着要从军。奈何我东傲有十五才能从军的规定,于是他便成天在家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将他席家搞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已下,他爹找了许多关系才将十三岁的他送进军营。好在他确实是个人才,两年的时间便混了个从七品,今年正好十五。诶,说起来,他和你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借八卦报的先机,龙世怀对席方平的人生了解比席方平本人还要详细。详细到了席方平的家族有多少被称为儒商的祖先。
“当然,我对席方平感兴趣还是因了你那个《告天状》的故事。当时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就想着怎么这么巧,和你故事中的人同名同姓,于是便将他的事打听了一些……”语及此,龙世怀这才看到上官澜微翕着唇两眼灼灼的看着前方。
兄弟党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将震惊、惊痛、痛苦、苦笑、笑得咬牙切齿的多番状态揉和在一起的神情。
诧异中,龙世怀伸手在上官澜面前晃了晃,发觉上官澜仍旧没有反应。
这一下,龙世怀更诧异了。顺着上官澜的眼神看去。当他看到席方平的时候,一时间,他终于也领会了在何时、何地、碰上何各情形后会有将震惊、惊痛、痛苦、苦笑、笑得咬牙切齿的多番状态揉和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的体会,然后他亦翕合着唇看着席方平:娘的,真像。
呆愣的上官澜和龙世怀被淹没在将士之中。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到来。
“生了,生了,方平,生了,哈哈,还是活的。我说能活你还不信,快来看,是活的。”
马医老张的话打断了席方平和武念亭的交谈,看着马医兴奋的神情,看着马医满手是血的指着马厩内,他茫然的不明白。
想着是她要马医进马厩接生的,武念亭心思转得极快,马上便明白了,来不及和席方平打招呼便一个转身,激动的跑向马厩。
马厩中,一匹方方出生的浑身湿漉漉的小马驹正歪歪斜斜的想站起来,但每一次站起来便又倒了下去,浑身沾满了泥巴和草屑。
看着它那黑黑的眼睛像大大的葡萄,可能是方出生的原因,眼睛中还漫着水色,更显得它的可爱无辜,简直是萌翻了、美翻了。武念亭惊叹一声,冲到它面前,捏着拳头,道:“加油,站起来,加油。”
也许是受了武念亭的鼓舞,小马驹再度强撑着身子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四条腿打着颤的同时,还歪歪扭扭的走到了武念亭的身边。然后用头磨蹭着武念亭的手,还用鼻子闻了闻武念亭。
武念亭高兴得一把抱住了它,搞得她的白袄上都是泥巴和草屑她都不觉得,只是惊喜道:“小马驹,你喜欢我,是不是,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也不知小马驹是不是听懂了,它居然又在武念亭的手上闻了闻,还点了点头。
“你真坚强,真勇敢,是自己出来的,是不?肯定也是老天赐给你老妈的。一如我般,是老天赐于我姥爷的。”
席方平的天马是一匹纯黑的马,林镜之的宝马是一匹纯红的汗血马,这小马驹的毛色红中透着黑、黑中透着红,暂时还分不清颜色。就天马和汗血宝马的后代而言,它确实是极尊贵的。可是一匹从死马的肚子中爬出来的小马驹无异于从死人的肚子中出来的小生命一般,都会被认为是不吉祥的。
从死人肚子中出来的孩子被称为棺材子。
那从死马的肚子中出来的小马驹当然便被称为棺材崽。
无论是棺材子还是棺材崽,最坏的结果便是宰杀,最好的结果亦是被遗弃任其自生自灭。
看着天赐的孙女抱着一匹从死马的肚子中出来的小马驹,而且小女孩还和小马驹热络的说着话,而且他们似乎还听得懂彼此的话,一众在马厩外围观的士兵只觉得有些寒碜,不自觉的便打了个哆嗦。
因了武念亭的原因,更因了小马驹居然从已然死去多时的母马尸体中出来的原因,席方平再无方才的戾气,而是相当震惊的走到小马驹面前,瞪着小马驹。
“席英雄,你方才可是说了,只要是我看中的,谁敢不送你便要了他的命。现在,我就看中这匹小马驹了,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可是,可是它……它是棺材崽,生来不祥,你……你不能要它。”
“谁说它不祥?我只知道它勇敢、坚强。我要定它了。你不许赖皮,更不许杀了它。”
武念亭当然明白棺材子、棺材崽的事。说话间,她的眼中便闪着泪花,生怕席方平会杀了小马驹,她紧紧的抱着它。又道:“自古以来,都道棺材子不祥,但所有的棺材子却都是极有出息的人。比如说宋慈,他就是棺材子,但他写下《洗冤集录》让后世许多仵作成功破获众多疑案、悬案。至于棺材崽,史书中虽然没有记载,天珠原来也没有见到过,但想着棺材子是那么有出息的人,那这棺材崽应该也是有出息的马才是。就像天珠一样,也是很多年后老天才赐给姥爷的,难道天珠也是不祥之人吗?”
其实,席方平也从来不将这些不祥之类的东西放在眼中。他如此说只不过是想收回方才说过的话然后好要回天马的后代。可看着眼前小女孩那倔强、祈求、责问、伤心的神,他又有些动摇了。
只听武念亭又道:“师傅这段时日讲了许多关于英雄的故事我听,他们个个忠胆义胆、不顾世俗,只行忠孝节义之事。席英雄说天马是你的兄弟要为兄弟报仇,天珠觉得席英雄待马尚且如此,那保家卫国、待人处事将是越发的忠诚之人。席英雄说这天马是你父亲送予你的,天马死了不好对你父亲交代,天珠便觉得席英雄是一个孝道之人。一个忠诚孝道的英雄为什么还要信那什么棺材子、棺材崽的无稽之谈呢?若席英雄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那师傅教导天珠的是不是又都是错的呢?那什么是英雄,什么才是壮士呢?”
眼见武念亭一迳说,眼中一迳还荡起了泪水。素来以男子汉大丈夫大英雄气概自居的席方平真心为他居然出尔反尔的想从一个小女孩手中诓回自己的天马的事感到羞耻,脸一时红、一时白,最后道:“好,小马驹便送予你了。老子认错。其实老子没觉得它不祥来着,老子只是想将它从你手中诓回来而已。”
闻言,武念亭破涕而笑,道:“原来,英雄果然是英雄,不但不信那些无稽之谈,更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看来师傅没说错,师傅的教导也都是正确的。英雄就是壮士,壮士就是英雄。而英雄壮士都是忠诚孝道守诺之人。”
“你师傅是谁?”
武念亭抬手指着揉着额头进来的上官澜,道:“是他。”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亭子,用杨树木搭成,上面也只用茅草铺盖着,它处于木兰马场的正中心位置,以供南来北往的将士偶尔避雨用的,所以,它虽然普通,但却大极。
亭中有两个杨木搭成的桌子,每个桌子边亦围着一圈用杨木搭成的椅子。
如今,上官澜、龙世怀、林镜之、席方平等一众人都都围坐在其中的一张杨木桌边。
本是兴致勃勃捧着一只烤熟的山羊腿而来的赵虎一见亭子中有那么多人,一时愣住了,这一只烤山羊腿他们这么多人似乎不够分。
很快,赵虎不愁了。因为主管木兰马场的胡将军知道太子殿下光临,在太子的授意下,早就吩咐着伙房的主厨烤了一整只山羊送了来。
曾志远则拉了赵虎,道:“走。它是我们的了。”
待整只烤山羊送上桌,林瑾迫不及待的从怀中掏出那把林镜之从北极国为她带回的匕首,道:“终于派上用场了。”
林念之‘哧’笑一声,道:“这山羊早就分好了好不好,你那匕首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
伙房中的主厨心细,在将山羊烤好的同时早就划分成许多的小块了,并着调料一道送来。只需用筷子将肉挟了放在调料中沾上一沾便可以吃,真的不必再用其它的刀具了。
林瑾‘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说它有用,它就有用。我说它没用,它就没用。现在,我认为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它便有用。”
语毕,林瑾将匕首往那块最大的腿肉上一插,然后顺利的将那大块肉都挑了过来,举到林念之面前,道:“这么一大块,你嘴里放得下?还是切切的好,是吧。”
林念之嘴角抽了抽,道:“说不过你。”接着,他看向一直在亭子中陪着小马驹且给小马驹喂奶喝的武念亭道:“天珠,别将它喂得撑着了。够了。你也快过来趁热吃一点东西。顺便我们讨论一下怎么在烤肉的时候烤出花香的味道来。”
自从菊花宴后,林念之和武念亭在‘吃’这一途上是吃逢知己千杯少,不时的会谈论如何开创吃的先河的话题。
一边轻轻的摸着小马驹,武念亭一边将碗中最后的马奶悉数喂到小马驹的口中,这才轻声道:“葡萄,真乖。你再睡会子,等会子和我一起回府哈。”
因了她对小马驹最熟的感觉莫过于它那双眼睛,是以她替她的小天马取名‘葡萄’。
小天马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窝在武念亭临时替它搭的窝中,闭上了眼睛。
担心小天马冷,武念亭解下自己的大氅替小天马盖上,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然后拍了拍她浑身脏兮兮的衣服,走到木桌边,接着她大眼睛一转,一把拽了上官澜,道:“师傅,你坐对面去。”
上官澜坐在席方平的左手位,接着是龙世怀。坐在席方平右手位的是已经开吃的林瑾。武念亭不好和林瑾抢位子,当然只好拿上官澜开刀。
不知怎么的,上官澜有些郁闷。不起身吧显得他和小徒弟一般计较,起身吧总觉得心里有些堵。于是用脚踢了踢龙世怀。
自从入了这杨木亭,龙世怀一直便煞有介事的抬手支颌的看着上官澜,如今被上官澜踢了一脚,这才发现武念亭在拽他,马上就明白了。于是便踢了林镜之一脚。
于是,林镜之踢了林念之一脚。林念之明白是要挪位子。只得放下手中正在啃的烤羊排,挪了个位子。
于是,一溜人都挪了挪。武念亭就坐在了上官澜和席方平的中间。
“席英雄,今年多大啊?”
军营中的人,消息不似外面来得那般快,虽然对上官澜的风采早就如雷贯耳,但上官澜收徒弟这段时间席方平正好随着林镜之出使北极国去了,这也是席方平暂时不知武念亭是上官澜徒弟的事。现在一众人见了面互相聊了聊,对彼此的事了解得也就多也些,而且真是巧了,他和上官澜居然是一天的生日。
“和你师傅同龄,同年同月同日生。”语毕,席方平看向上官澜,笑得很是爽朗,还揖了揖手。
“啊,真巧啊。”看都不看上官澜一眼,武念亭单手支桌拄着下颌,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席方平又问:“那席英雄是哪里人氏?”
“合州。”
“啊。那可是先时帝都。那里可是龙泽祥瑞之地,难怪会养出如席英雄般的人物。”
席方平还没回答呢,‘卟’的一声,龙世怀被啃在口中的羊排噎了一下,林镜之急忙递了杯热茶予龙世怀喝下。
林念之觉得今天这桌上的气氛有点怪,一边仍旧用心的啃着羊腿,一边两眼不停的睃着龙世怀、上官澜、武念亭、席方平等人。
席方平道:“若说英雄人物,老……我这一生最佩服的便是武老爷子和武太尉。像我这样的只能仰望他们。”
她武念亭敬仰着席方平,而席方平敬仰着她姥爷、她老爹,这是不是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呢?
念及此,武念亭的笑越发的染遍眉梢眼角。直看得林瑾愣了神,道:“天珠,你今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不就是一匹小天马吗?”
“对呀,我也得了小雪,可都没像你笑得这般开心。”林璇替她的小马取名小雪。
“那是因为我还认识了席英雄。”
林瑾、林璇二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在武念亭不停的问着席方平,而席方平耐心的回答着武念亭的问题的时候,上官澜已细心的替小徒弟挑拣了几块烤羊肉,而且沾了调料,放在小徒弟的碗中。眼见小徒弟还在和席方平热络的说着话,根本不吃东西,他拐了拐小徒弟的胳膊,道:“天珠,先趁热吃点,等会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武念亭这才转过头,张开嘴。
她这是和席方平热络得连用手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可看着她张着嘴求食的样子,着实可爱。上官澜咬牙切齿的将羊肉塞了块她口中,只见她嚼着羊肉的功夫又扭过头,再度问着席方平如何将小天马养得又肥又壮的问题。
这可问到席方平的拿手好戏上去了。他道:“虽然葡萄是天马的后代,但无论是什么马种,都怕寂寞。如果你府上只有它一匹神马的话,就算它长大,神马也会变成普通的马。”
“啊?”
“你看啊。你大哥哥的那匹汗血宝马为什么一直养在我们木兰马场呢?就是因为你大哥哥担心像它这样的神马和一群普通的马待在一处而拘了它的性子,时间长了的话,神马也会变成普通的马了。”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这么回事呢?她的小天马可是天马的后代,必不能和普通的马一起成长。秀眉一蹩,道:“那可怎么办?”待她的问题问完,上官澜又趁势喂了块羊肉到她嘴中。
“要不,你将它暂时养在我这里,我保证替你将它养好。你看啊,我们木兰马场的马种繁多,我将它和汗血宝马放在一处养,自然便能将它养出神马的灵性来。至于你吗,如果不放心它的话,时不时来看一看它便是。就像你大哥哥时不时的来看他的汗血宝马是一样的。”
就在此时,那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小天马突地睁开眼睛,看着武念亭。眼睛中明显流露着‘我舍不得你,不要抛下我’的信息。武念亭一边嚼着嘴中的肉,一边摇着头道:“不,我不和小天马分开。”
“你们武府有马厩?”
武念亭点头。
“都是什么马?”
“很普通的。最好的也只是大宛良马。”她语落间,上官澜急忙趁机又送了块羊肉她嘴中。
席方平两手一摊,道:“那就没办法了。要想将你的葡萄养成具有灵性的神马,便得按我方才说的来。再说,你会养马吗?”
“不就是喂些马奶?以后等它长大了便喂点大豆、高梁、草之类的?”
因为武念亭边嚼肉边说话,她的话说得有点含糊不清,但席方平还是听明白了。“天马不是那么好应付的。随着它每长大一个阶段,它吃的东西都有严格的要求。一直待它长大后,才可让它随了性子吃东西。那个时候便是一天到晚吃草也成。可在它没长大之前,你不懂得用何种食物喂它的话,别说长毛了,便是它这一身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胎毛都会掉光。”
“啊”的一声,武念亭很纠结。上官澜趁势又塞了块羊肉到武念亭口中。
席方平怪异的看了上官澜一眼,这才又看向武念亭道:“所以,还是养在木兰马场吧,老……我替你看着。你时不时的来看它一下就成。”和武念亭、上官澜一众人面对面,席方平将那‘老子’的口头禅硬生生的吞回了几次。
一直给小徒弟喂吃的上官澜突地说道:“养在我逍遥王府罢。”
咦,对啊,逍遥王府的跑马场超大,马厩也极大。而且那里有许多良马,汗血宝马也有几匹。武念亭眼睛一亮,这才看向她师傅,急忙‘嗯嗯嗯’赞同的点头。这样一来,她每天早上在逍遥王府就可以看见小天马了。
见她很吃了几块肉,上官澜担心吃多了上火,于是趁着她转过头的功夫便拿了汗巾替小徒弟擦嘴上的油。
林镜之、林念之、龙世怀三人瞪大眼睛看着上官澜若行云流水般的喂食动作,嘴都忘了嚼食物。林瑾今天用这烤全羊祭她的匕首,早就吃饱了,现在正小心翼翼的喂着林璇,是以两个小家伙对桌上的诡异并没在意。
“上官兄家的马倌懂得养天马?”席方平和上官澜第一天见面,却并不拘束。一声‘上官兄’倒显得他豪爽。
“想来和养汗血马应该差不了多少。”上官澜一迳说,一迳又捧了杯热茶,硬生生将小徒弟的脸扭了过来,示意她喝。
武念亭的一双手脏兮兮的,自然而然便就着她师傅的手喝。
林念之、林镜之、龙世怀三人再度瞪眼。便是席方平看得也若有所思起来,他虽然大条,但也看出了门道:上官澜极宠武念亭,而武念亭爱极小天马,那……
“要不这样吧。上官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你逍遥王府帮忙照看葡萄。”
闻得席方平的话,武念亭激动了,立马不再喝茶,而是转了脑袋,双手拉着席方平的胳膊,道:“真的,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耽搁你出操、练兵的时间?”
“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武骑尉,但却有不必夜间也住在军营的特权。只需早间早些到马场来报道便成。所以,即不会耽搁我出操,也不会耽搁我练兵的时间。”
他的意思是说晚上回逍遥王府,然后住在逍遥王府。只需早上来马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每天早上去王府早一点,晚上回武府晚一点,那是不是每天就可以在逍遥王府碰到席方平了呢?
武念亭心花怒放的时候,只听席方平又道:“我养过天马,知道天马的许多习性。养葡萄的话自然会比上官兄府中的马倌要有经验得多。再说葡萄太小,只怕上官兄府中的人不好招呼。万一真出了问题,伤心的还是天珠。所以……”
不待席方平语毕,武念亭已经‘嗯嗯嗯’的点头,然后马上转身,双手抓着上官澜的胳膊,道:“师傅,让席英雄住在逍遥王府好不好?让他住在王府照看葡萄。徒儿喜欢葡萄,徒儿要葡萄健康的长大。”说话间,还不停的摇着上官澜的胳膊,眼中更漫着满满的乞求。
明明知道小徒弟心中打的不止是小天马的算盘,但席方平一个堂堂从七品的官愿意义务帮着小徒弟养马,他上官澜这个时候反对的话就忒对不住‘豪爽’这两个字。是以,他点头,道:“好啊,只要席兄不觉得委屈了自己,逍遥王府的大门随时为席兄打开。”
“耶”了一声。武念亭急忙转身抓了席方平的手,拖着他来到小天马跟前,对小天马道:“葡萄,记住了,他是席英雄,是你母亲的主人。从此后由他照顾你,你可要听话。每天早上我会很早就去看你。白天要好好的吃东西,晚上要好好睡觉,明白吗?”
似乎听懂了,小天马用脑袋蹭了蹭武念亭的手。
杨木桌边,龙世怀用脚踢了一下上官澜的脚,上官澜冷清的看向他。只见龙世怀向他挤眉弄眼了几下,口语道‘情敌出现了哦’的话。上官澜闲闲的将背靠在木椅背上,闲闲的拿过汗巾擦手,对龙世怀的戏谑不置可否。
远处的山丘上,魏缘和她的四个侍卫人人执着一个千里眼看着杨木亭中的场景。
眼见着上官澜对武念亭的宠爱,魏缘的牙咬得都痛了。最后‘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师傅对徒弟的关爱。父皇原来也这样喂我吃东西。”
公主又醋了。
这几天,他们几个将上官澜和武念亭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后,知道公主对武念亭是上官澜小徒弟的身份很是吃醋。
其实,公主要嫁上官澜的话,真论起身份,上官澜的地位似乎低了点,但好歹逍遥王府有财可通天的能力,这一点完全可以弥补上官澜地位上的不足。再说,保不准逍遥王府的王爷之位以后会传予他,这样就更配了。当然,他接不接王爷的位也无所谓,成为北极国人人艳羡的驸马,那比什么王爷的不要强数百倍?保不准以后还能当皇夫。
四个侍卫随着公主两年时间,因培养出了一定的感情。虽然有时候有些怕这位公主,但护着她的时候则更多,为她着想的时候也更多。
起初他们还觉得上官澜配公主的话他们的公主委屈,但这几天将上官澜的事打听清楚后他们亦觉得公主说的‘不错、很配’着实是明见。
如今听着他们的公主满口的酸词酸语,阿三劝道:“公主,要不我们亮出身份,光明正大的和他们亲近,以公主的魅力,自然便能吸引那上官郡王的目光。”
这话中听,魏缘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接着又冷哼一声道:“若真吸引了,本公主倒怕了。”
“啊?”
“那岂不证明他有恋童癖!”
啊,好吧,怪她失言了。阿三闭嘴,心中腹诽着以公主的年龄,在北极谈婚论嫁很是普遍,算不是恋童。
“就算这个小片子丫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惜啊可惜,她宁弃凤凰也要去择鸡。”
啊,公主,你也是小丫头片子好不好。四个侍卫同时腹诽着。
“不明白吧。本公主虽然不懂你们大人的世界,但小孩子的世界还是懂的。你们看,那个小胖子看那个莽夫的神情一如我看上官澜的神情,这就是其中的奥妙之处。在那个小胖子的眼中,上官澜不如那个莽夫。哼!”
“那公主您‘哼’个什么,应该高兴才是啊。”侍卫阿四少有言语,但说话却是最随性的一个。
“本公主哼是因为那个小胖子有眼不识金镶玉。那席方平有哪点好,和上官澜比他就是地上的泥。怎么在那个小胖子眼中,上官澜就不如那个莽夫呢?”
好吧,也许处于情中的女人都有些固执。她看着爱人好,那便要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的爱人是最好的。阿四道:“如果那个小胖子果然看上了上官郡王的好,而去亲近上官郡王,那她可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那算了算了,她还是有眼无珠的好。哼,什么天珠,地珠都不如。”
阿四撇嘴:霸道的、任性的、矛盾的公主。
“可惜,当时太过注意观察林家的人去了,没有注意到有人下毒,要不然这倒是个天大的功劳送予上官澜,好予下人情。起码也结个眼缘。”语及此,魏缘用千里眼狠狠的捶着自己的手心。恨自己当时没看到下毒的人。
她才不信什么义诊和灵丹妙药之说。
她的人打听得清楚,上官澜几天的功夫就查出了下毒的人。如今那人进了林府后到底如何了就不得而知。依她判断,想必早就碎尸了罢,毕竟上官澜那天是以‘义诊’平息的那场差点便到来动乱。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才不会揭开那天的真相。不错,办事利落,不愧狼首之称。
更有意思的是,原来施粥那天那个溺爱的擦着武念亭的嘴角的仆人不是仆人,而是东傲太子龙世怀。呵呵,说起来,太子可是她的表哥。
这东傲国两个最尊贵的少年似乎都宠极武念亭,而武念亭那个有眼无珠的居然独中意席方平……
“还是阿四你说得对。那个小丫头片子中意那莽夫也好。至少,她便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至少,我还来得及长大。”如果说前几天她还有些担心武念亭和上官澜太过亲近会日久生情,如今她一点也不担心了。只是为武念亭的兴趣爱好感到好笑而已。
“公主,既然公主做出了及笄后再来寻上官澜的决定,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大皇子都着急了。”
不说则矣,一说魏缘就来气,冷哼一声道:“大哥也忒过无用。若有上官澜一半的魄力,何至于我这个妹子为他出谋划策。还有,阿二,是你传的消息吧。”
阿二笑着作揖赔罪。想当初,他们陪着这位公主踏上东傲国的土地的时候,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出国了!
想着事关重大,也不知这一次猴年马月才能回国。还是阿二机灵,早早飞鸽传书予北极皇帝陛下说公主来了东傲的事,并一再保证会安全的将公主护送回北极。同时也希望皇帝陛下不要急,估计这一次玩的时间会有些长……
想必那份飞鸽传书被贵妃娘娘看到了,这样大皇子知道公主的消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昨天他们接到大皇子的飞鸽传书,说是二皇子动作太过明显,要公主回国助他一臂之力。
“算了算了,反正我还小,接近了上官澜也没什么作为。阿大,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回国。”
“公主,便是见上官澜一面也不见?”这不像是公主的作风。
“见了又如何?一个小孩子,他不会放在眼中的,免得从此给他倒留下一个本公主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映像。回国罢,先将大哥的事搞定再说。搞不定他的事,本公主的后方阵营不稳,也没心情做好自己的事。”
这是不是说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打探、分析,公主对上官澜和她的事已经有些忐忑了呢,不再似前些时日的觉得得上官澜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无论如何,有一个强大的皇室当靠山,不管做什么想来都要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