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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将军焦头烂额的囫囵过了一晚,第二天起来虽神清气爽,待掀幔子出了内室,外间那一片狼藉就叫他头疼起来。
这一地乱的,万不能让外人来收拾。
他回头看看里面,半卷起的帷幔遮住了床头,只能看见某只白生生细条条的腿儿,还有两只雪白的脚丫子,单看这画面,还以为里头藏娇哩,再竖起耳朵,听了一耳朵的震天呼噜声……什么旖旎也没剩下了。
赵谌嘴里嘀咕一句小祖宗,却还是得任命地弯腰,脏衣服得捡起来,腌巴菜似的还带着酒臭味儿,还有擦过可疑液体的白布巾子,还有木桶旁边打翻的装澡豆的木盒……最重要的是,他还得亲自把木桶扛出去,里头的水那可是……
等到赵小元睡了好大一觉,睡眼惺忪地擦着口水起床时,帐子里头已经基本收拾干净了,起码见人没有问题。
“阿父……”他打着呵欠绕出去,“阿父——”
帐子里没人回答。
赵元纳闷地跑到屏风后头,也没有人。他跑到毛毡帐帘子边上,刚准备掀开呢,想想又低头看看自个儿,妈哒,连胳膊上都有嘬出来的印子!他爹当是种草莓哒!!!
于是他就只露出个脑袋往外头看。
“小将军!”两名亲兵握住长戟歪头看他,语气很是恭敬。
赵元给他们俩儿吓得一跳,心虚地咧嘴:“兄、兄弟们好!兄弟们昨晚守夜……辛苦了?”
两名亲兵面不改色地摇头:“大将军昨晚让咱们去喝酒,没让守夜。”
吓死……赵元暗暗松了口气,东张西望问道:“可见着大将军去哪儿啦?今儿不是休一天假吗?”
两名亲兵还没回答,赵谌就从旁边拐了过来,乌黑的长发攥了一个发髻在头顶,眉眼凌厉,*的上半身亮晶晶的都是汗水,手里还拎着两桶水。
“干什么露个脑袋?”他在帐子前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瞪赵元。
赵元嘿嘿傻笑,慢慢把脑袋缩了回去。赵谌便漫不经心朝两名亲兵抬抬下巴,两人就行了军礼,大步离开了,他才用脚踢开门帘,闪身进去了。
“阿父,你一大早的去哪儿了?”赵元看他进来,立刻跟一条小尾巴似的缀了上来,抱怨道,“我找你半天,帐子里连口水也没有……”
虽然儿子娇惯,但赵谌却有一种新的感觉,搁下水笑道:“撒甚个娇?”说完又觉得不对,这不像寻常的自己,于是迅速板起脸调整语气,“自己烧水不会烧?这么大了,还撒娇!”
赵元斜眼看着面前这位表演变脸的大龄青年,十分不爽。前倨后恭简直!
“阿父昨天酱酱酿酿的时候,怎么不怪儿撒娇?”他朝着某爹龇牙。
赵谌一张脸立马红了,对着儿子满身的印子一时竟无话可说,只得转身闷头擦身。
切,古人就是古人。
赵元不屑地甩屁股走人,套上短衫就溜去了火头营房端朝食。
西关的军营因为经营得当,伙食向来不错。铁汉举着大铁勺子在一口四尺多的铁锅里炒菜,整个营房里一片热火朝天。
“早上吃什么?”赵元站到他旁边探头探脑。
铁汉把他往旁边赶:“小将军你往边上站站,别溅着你……”
“我不碍事,”赵元郁闷地挪了几步,“我来拿大将军的早饭!”
“今天咱贴了野菜饼子,煮了麦粥!”旁边一个伙夫端着装满饼的过来,满脸笑意,“昨个府城里送来了十来筐野菜,都是小娘子们摘的,特地送来给咱们吃。”
赵元挤挤眼:“瞧你这样儿,人小娘子又不是送给你吃的,是送给铁汉的呀!”
两人顿时冲着铁汉猥琐地笑了起来。
这倒不是打趣,去年府城里有一富户的小娘子在坊市里惊了马,铁汉给救了下来,那小娘子偏审美观与众不同,不爱那粉面儿郎,就瞧中了五大三粗的军汉,回去就叫父母来撮合。那家的父亲一打听铁汉家里没有旁人,更欢喜,年底就和铁汉定下了婚事,交换了信物。
“你们胡咧咧啥哩!”铁汉纵然皮肤黑,这会儿也看出耳朵红了,“牛子你可别乱说教坏了小将军,他才多大点儿人呢!”
赵元翻了个小白眼:“我多大?我可都当将军了,有人像我这样大,小媳妇儿都有啦!”说着手快地拣了六个野菜饼子到小筐里,又打了两海碗的麦粥,一手端盘,一手拎筐出去了。
背后传来一阵哄笑。
赵元心想:我纵没有小媳妇,也,也有大将军呀。
父子二人再坐在案几前吃饭,气氛自然许多。赵谌像往常一样拿了小陶罐过来,舀了点肉酱出来,搁到赵元的海碗里,连饼也掰开吹得不烫才递给他。
赵元喜滋滋地接过半拉子饼,咬着里面的野菜,鲜美得很。他其实也知道啦,他爹这会儿正在转换身份,心里头总有个过渡期。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为啥没有过渡期?难道他天生就是个基佬?
赵谌盯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专心吃饭。”
赵元凑过去贴着他爹,仰起一张小脸,嘟起嘴巴:“阿父亲一下。”
“简直胡闹!”赵谌着实适应不了自家儿子这种开放的作风,狼狈地把住儿子的脸蛋推了推。他那天和昨天也是跟着了魔似的,寻常再不是喜欢调笑的性格。就算心底再觉得儿子可爱,小嘴儿粉嘟嘟,亲一亲滋味似乎不错……也不能白日宣淫!
赵元眼珠子转了转,屁股一抬,上嘴就啃了一下某爹。赵谌一张俊脸顿时木了,有型的薄唇上浮现一个鲜明的狗啃印。
“爽!”赵元一抹嘴,还吧唧了一下,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坐下呼噜噜喝粥。
赵谌牙齿磨了磨,对着无赖的儿子简直有点手痒,想揍屁股!但他摸了一下嘴,不知为何,心里又有点想笑。他就奇怪了,他好歹知晓阿奴与自家并无血缘关系,就算如此,也在夜里翻来覆去苦恼过,挣扎过,怎么他家阿奴就这么干脆?而且比他还积极……
“赶紧吃,吃完咱们回一趟府城,郡守找我有事商议。”他摇摇头,端起碗继续吃饭。
赵元却悚然一惊,抬头叫道:“郡守找阿父有何事?别是提亲吧!”
赵谌挑起眉:“谁家女方会提亲!他托着咱们功绩也不错,要升官了……只怕是要跟我商议新任郡守的人选。”
“人选还能咱们来定吗?”赵元不由惊讶,“郡守不都是由朝廷委派,再说这事最忌讳和军队挂钩,西关军功闪眼,正是要防国君忌讳的时候呢。”
赵谌闻言,看他多了几分赞赏:“看来为父给你夫子的束脩要没白给……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卫郡守在此经营不短,自然想安插自己的人,为父不打算插手人选,他却想要为父给他个保证,到时候他的人来此也好行事方便。”
赵元一听,也觉得是。别看军营寻常驻扎在城门外,但夜间巡查,城门守将,包括郡守等地方官员府邸办公场所的守卫,可都是由西关大营负责,派遣人手。来人若与赵谌不合,赵谌想要使个绊子忒容易,所以郡守一直巴结赵谌。
包括卫嫣的事情也是,郡守明显就是在纵容女儿缠着他。
吃完饭,赵谌父子骑马回去将军府。赵元径直去了正屋,赵谌则换了身深衣,去了书房,郡守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立春见着赵元,和立夏一起,高兴地给他行了个礼:“奴给赵将军见礼!”
赵元不好意思地扶起她:“旁人就算了,你这是干啥……就是个杂号将军……”
这话立春可不同意,立马脸一板:“大郎这样可不对,您的军功可不是实实在在的嘛!国君爱你年少有为,方才破格提拔,旁人没这个实力也没这个气运,想得个杂号将军也难哩!”
立夏在旁边点着脑袋:“就是就是,您实不该说些丧气的话,您才多大点儿?往后早晚能传得郎君的衣钵,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了!”
赵元呵呵傻笑起来,从怀里掏了两个木盒子递给她们:“方才路过坊市,我给你们俩儿买了点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给奴买的?”立春又惊又喜,好半天才敢接过盒子。她打开那黄铜的扣绊,掀盒子一看,里面用红绸铺底,卧着一支水头十足的玉簪,簪头雕琢两朵玉兰花,一朵含苞,一朵盛放。
立夏也打开自己的,里头却不是玉簪,而是一支银镀金的发簪,簪头几朵纯金的报春花儿,热热闹闹地挨挤在一处。没有谁更贵,只是挺符合她们的性格。
“谢谢大郎,奴就喜欢这些个俗的哩!”她不羡慕立春那个,喜滋滋地把簪子往云髻上一插,扭身回自个儿房找靶镜去了。
立春也没顾得上责备她,她自家也欢喜着呢。倒不为玉簪,而是仿佛养了多年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懂得孝顺了……虽然她身份低微,也在心底把大郎当做自个儿的孩子疼爱呢。
“这得不少钱吧……”她珍惜地摸了摸玉簪。
赵元笑道:“我这回得了赏钱,你就放心吧,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谁疼他,他自小就知道。他就算适应了这个社会,终究灵魂里不是,没办法把立春她们当成下人,对她们的疼爱视若无睹。反正他也不会成婚了,他爹难道还不许他对身边这些女子好一些?
立春不着痕迹地擦擦眼角,开口道:“奴险些给忘了,上回押粮官来,还留了一个锦盒,说是赏赐。您那会儿不在府里,奴就替您收起来了,要现在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