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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闻言止步,目光转动,看向门内,却见王浣溪脸上微红,面色张皇,神情无措又略有些紧张似的看着他,道:“唐大人,浣溪有话……要同唐大人说知。”
小唐见她如此模样,虽是站定了,并不出声,只淡淡地看着她。
王浣溪竟不敢同他的目光对视,只低头道:“上回浣溪一时无状,多亏了唐大人周全。浣溪自知失礼,回来后思量多日,也已经痛悟前非,自忖很不该胡作非为,上回大人跟怀真姐姐回府,浣溪本要面前,致歉致谢,只是大人跟姐姐并未得闲……”
小唐听到这里,便蹙眉淡声道:“此事早已过去,不必再提。”
王浣溪语塞,又讷讷道:“然而浣溪心中始终不得安宁,必要当面同唐大人谢罪才是。”
小唐看她一眼,忽地点了点头,道:“你日后当如何?”
王浣溪听他问了一句,便忙道:“浣溪以后,自然便会谨守规矩,不会再行先前荒唐之举。”
小唐闻言,也并没说什么,只思量了会儿,一笑点头,迈步竟自去了。
王浣溪本还有许多言语,然而见他竟不搭腔,干净利落地自去了,她心中着急,待要叫他,自知太失礼不像,只怕更惹小唐不喜。
于是王浣溪便只往前一步,挨在屏门边上,自顾自看了一会儿,直到目送那身影远去不见了,浣溪才低头,回身往内,自黯黯然地去了。
却说小唐来至书房,应兰风本正跟几个门生清客相谈,众人见小唐来了,都不敢再扰,顿时举手行礼,纷纷去了。
小唐上前向着应兰风见礼,因落了座,说起近日的种种事情来,末了道:“不日小婿便要远赴新罗,因此特意来跟岳父相辞。”
应兰风道:“我也知道此事了,虽然……也难免不舍得你远行,然而到底只有你才是最妥当能干的,竟是非你不可。唉,实则我们这些人倒也罢了,只怕怀真……”
小唐只得又宽慰了几句,应兰风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们小夫妻两个明明白白的,外人自然没有话说了,你也放心,横竖我叫你岳母也常去唐府走动,也让怀真常回来走动便是,免得……平白孤凄了几分。”
小唐道:“岳父大人想的周全,小婿也正有此意。”
两个人便又说了会儿话,因说起朝廷内的事来,因应兰风身居高位,品行又甚好,故而很得人心,竟逐渐有些声势赫然起来。
小唐心中略合计了一番,便道:“是了,因近来忙得很,也一直没得闲问岳父,上回府里那恶奴之事,可处置妥当了?”
此事早已过去许久,应兰风听他问起这个来,便一笑道:“早就料理了,那一应不良人等,早也都撵出府去,因为此事,我又担心府内也还有这般恶徒,因也叫人留心,认真整肃了一番,近来倒也消停。”
小唐点头道:“这样倒也罢了,只岳父仍要留意些,虽然说上回是因当街撞见,正经交给官府料理的,倒也无碍,可是其他的人,也不能等闲视之,——倘若只是打一顿撵出府去,只怕那些人狗急跳墙,随意捏造什么借口反咬主子一口,便麻烦了。”
小唐昔日在大理寺,自然见惯各色官司,这种背弃旧主的狠毒官司,也自然屡见不鲜。
应兰风闻听,果然有些警醒,然而听了小唐这般说起,却隐隐地猜到他不是仅只为此……于是应兰风便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果然要提防这些无义小人作祟,另外,我的行事倒也要再多几分谨慎才好,倘若那些小人要捏造把柄之类的,倒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小唐见应兰风果然举一反三竟懂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点头:他近来每每思量到应公府,虽然觉着应兰风此刻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煊赫时候,却越是这些时候,最是要加意警觉。莫说是因怀真跟自己交代的那前世的情形悬在心上,只从小唐的心思看来,便有些不太对,因此他才特意从那恶奴的事着手,好提醒应兰风以居安思危。
而应兰风倒果然也不曾辜负,小唐不好过分露了行迹,便笑道:“其实是我多虑了,这些小事岳父自然早就想到了,只是我因要远行,便多说几句罢了,岳父勿怪。”
应兰风道:“何必这样见外,我又怎会不知?你所说句句是金口良言,倘若不是你,又有谁肯对我提点这些。若你此刻不是我的姑爷,只怕我还要向你作揖致谢呢。”
应兰风说着,便笑了起来,小唐也微微一笑。
两个人说到此处,应兰风沉吟了会子,忽地说道:“说来,我也想到一事,听闻,前日里礼部招贤的时候,浣溪那丫头竟去了礼部?”
小唐见他竟是知道了,便并不遮掩,只点头问道:“岳父如何知晓了?我本想此事可大可小,便想着小事化无罢了,何况关乎女子名节,王二小姐如今又是岳父认了的义女,于是并未多言。”
应兰风道:“我甚是明白你的心意,你也不必多心。我知道此事,是因为浣溪自己同我说了的。”
小唐倒是绝想不到这个,因诧异道:“哦?她竟然主动跟岳父说明了?”想到王浣溪为人性情……一时却有些狐疑。
应兰风道:“正是的,我也甚是意外,听了她所说,还有些不信呢……”
原来上回,王浣溪来见应兰风,便跪倒在地,应兰风自然不明所以,忙问详细。
王浣溪便把自己女扮男装,前往礼部……却被小唐识破,赶了出来之事一一说了,因又落泪道:“女儿因知道自己行径荒唐,愧对义父,因不敢隐瞒,故而向义父大人请罪。”说着,便俯身磕头去。
应兰风忙扶起来,端量了她片刻,才皱眉道:“你的所作所为的确破格,很不合规矩……故而唐侍郎才不容你,亏得他跟咱们家有亲才不计较,倘若换了别的什么人,只怕不会善了。”
王浣溪垂头听训,应兰风看着她落泪之态,却又道:“罢了,你不必害怕,虽然你的行为大不像话,然而,我倒是想不到你有这份胆量的,唉,只可惜你并不是男儿身,倒是可惜了。”
王浣溪一震,抬头看向应兰风,含泪道:“义父……”
应兰风道:“不必哭了,此事我已知道,既然唐侍郎也不再计较,那以后只不必再提就是了,你便好生去罢。”和颜悦色地扶了王浣溪起身,送了她出门。
谁知才出书房,便见外头仍站着一人,竟正是王浣纱。
见应兰风露面,浣纱忙低头行礼,口称“义父”。应兰风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浣纱……为何在此?”
浣纱脸上一红,无法回答。
浣溪倒说:“是姐姐知道了此事,因训斥了我一番,说是不该瞒着义父……姐姐又怕我不敢前来,就陪着我来见义父。”
应兰风这才明白,便望着浣纱笑道:“浣纱到底是姐姐,很识大体。罢了,你也放心,我不会责怪浣溪,她毕竟年纪小,不甚懂事,有道是长姐如母,你又这样善解人意的,以后你倒要多教导教导她。”
浣纱只又称是,又柔声道:“多谢义父宽容,本来浣纱也要同妹妹一块儿请罪的,只是……倒又怕让义父为难,实在想不到义父竟是这般……就算我们亲生父亲在世,也不过是这样慈怀……”说到这里,眼睛便红了。
应兰风甚为怜惜,便又安抚了两句,只叫姊妹两人回内宅去了。
书房之中,小唐听应兰风说罢,才明白原来是王浣纱劝着浣溪如此,小唐笑道:“想不到王大小姐倒是个聪明的。”
应兰风也笑说:“果然是,当初我就是见她实在懂事,进府之后更是处处小心,因太过谨慎自敛了,让人看着反而不忍,因此才认了她们做义女,只当是给她们一个自在容身之地罢了……倒是想不到她跟程翰林家里有这般缘分,那程公子也是个温柔斯文之人,果然便是天作之合了,她有这样好的归宿,我也算对得起王大人昔日的情谊了。”
小唐点了点头,只笑看应兰风。
应兰风又道:“虽然浣溪这举止很是荒唐,然而我因念她年纪小,又曾遭逢大变……倒也不好再行苛责,何况又想起来,当初怀真跟玉儿两个,倒也是有过这等行径的……何况浣溪又是诚心认错,因此便只不去计较罢了。”
小唐听他说起怀真来,眼中透出几分笑意——说来也怪,他虽很是见憎王浣溪女扮男装前去礼部,然而想到昔日怀真也有此举,倒是觉着殊为可爱,丝毫的不喜都无。
小唐正因思及往事,笑吟吟地,忽地听应兰风又道:“然而我因听闻你们礼部先前招那会新罗语的人,我听浣溪说了几句,其言语流利,倒是极妥当的,甚可惜她不是个男子。”
小唐定神略想了想,见书房内别无他人,便说道:“岳父,倘若以后有机会……让浣溪这般有几分所长的女子也能在内宅之外行走,或者为朝廷效力,不知岳父觉着这念想如何?”
应兰风闻言挑眉,看了小唐半晌,道:“你这话,却是比我听了浣溪去礼部更令人诧异了……这是如何说的?”
小唐笑了两声,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时的戏言罢了。”
应兰风端详他片刻,此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说是戏言,犹自可信,然而既然是小唐,他既然肯说出这般的话,只怕……
应兰风心中掂掇片刻,道:“本朝虽然只一个平靖夫人……然而倒是听闻古来……也有过如你所说这般的情形……因此你这话,虽乍然听来叫人惊骇,仔细想想,倒是未尝……是不能的……”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一笑,便不再提起此事,小唐又把临行前日,家中会设宴相邀之事给应兰风说了,应兰风自也答应前往。
小唐见来意已达,便略坐片刻,正要告辞,忽听外头有人道:“凌学士来了。”
原来凌绝因是应兰风门生,时常来往,自从尚了公主,外头提起,都只称呼他“小凌驸马”,应公府众人先前也随着如此称呼,凌绝不喜,几番过后,底人都只以“凌学士”称呼罢了。
小唐听他来到,心中因有芥蒂,正好儿便起身辞别,正说话间,凌绝已经进了门来,正好儿同小唐打个照面,凌绝便见礼,道:“不知唐大人在此。”
小唐扫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终究没有再戴那莲花香囊,不知为何,觉得少了几分碍眼,便淡笑道:“凌驸马不必多礼。”
凌绝听到“驸马”二字,抬眸相看,小唐仍是笑意不改,又同应兰风作别,便自出门而去了。
小唐去后,应兰风因叫凌绝坐了,凌绝道:“唐大人不日就要去新罗了,敢情是来跟恩师话别的?”
应兰风点头道:“他是个有心的。”
因应兰风想到自己同小唐说的那些话,倒是不好对凌绝提起,就只同他说些闲话,又笑问道:“如何我听人说,你这些日子来,甚是忙碌,晚间时常在翰林院留宿,也不回家去呢?你虽年轻身强体健的,倒也要格外留意些,别耗损了身子要紧。”
凌绝道:“因近来新罗来使,有些公文要料理,又要起草各色诏书,生恐忙里出错,因此才格外仔细,就不曾回府罢了,多谢恩师关怀。”
应兰风又略嘉奖几句,又叮嘱他好生保重,凌绝只满口答应罢了。
如此,又过数日,眼见明儿便是小唐出使之日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如箭在弦上。
这日,唐府自设宴席,除了本家几位之外,又特意请了太子赵永慕,应兰风李贤淑应佩韦氏等人前来,因是离别之事,众人虽有心说笑,却也笑不起来,连素来明朗的赵永慕也有些格外沉默,因此这一餐饭,竟吃的甚是消黯。
还是怀真“顾全大局”,便强作笑容招呼而已,李贤淑本想劝慰她,然而见她如此,便也劝不出口来。
众人略吃了两杯酒,赵永慕跟应兰风夫妇都甚是识趣,知道他们母子夫妻的自有话说,就都早早地告辞了,唐家的众人也相继离去。
直到众人都去了,怀真才有些撑不住,就只借口换衣裳,匆匆回房去了。
这会子唐夫人也怒意全消,又想到先前两次小唐出使那种种的惊险之处,未免也落泪来,拉着小唐的手,竟不肯放,思来想去,未免只唠唠叨叨,多叮嘱了几句话罢了。
小唐见母亲难过,自己也不好受,却仍是打起精神来,带笑劝慰。
末了,唐夫人便道:“先前我打你骂你,不过也是心疼之意,再者说……先前你每每天南海北的跑,倒也罢了,横竖家里只我一个老婆子等着你,可如今,你且也有了怀真……我也知道你心疼那孩子,故而先前才很不想你去,如今既然无法,只盼你心中记着我们,尽量保重些自个儿,万万别再闹出那些什么……叫人心惊胆战的事故儿来了,我是再也受不了惊吓的,你可明白?”
小唐忙答应,跪地道:“是儿子不孝,还叫母亲牵肠挂肚的。”
唐夫人泪落不停,拿帕子擦拭,又拉他起来,道:“谁让你担了这个差使呢?娘自也知道……你是闲不得的……罢了,罢了,你且去罢,先去见见你妹妹,再好生跟怀真说,万别叫她太过伤心了。”
小唐一一应了,才也红着眼出了房中,果然又去见敏丽,兄妹两人说了几句,敏丽因含笑道:“人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哥哥当真便是这般的,开疆拓土,建功立业,乃是大好事。何况哥哥吉人自有天相,等你回来,你的小侄子或许小侄女儿只怕也出世了,我就等着你回来给起名儿呢。”
敏丽知道小唐心里也难受,便忍着泪,反只说笑了一回,就又推小唐回房。
小唐如何不知她的意思?只好说道:“我虽不在京内,幸好有母亲跟怀真陪着妹妹,妹妹务必要保重身子,好好地等我回来。这回……我会给妹妹跟这孩子带新罗国的礼物,务必会是上好的。”
敏丽红了眼,却仍笑着道:“知道了,果然哥哥也是成了亲的人了,知道体贴人心了呢。”就又道:“快别在这里呆着了,只回去罢了,我跟母亲横竖都是习惯了你如此的……怀真可是头一遭儿送你出使呢,你且好生跟她说。”
小唐点点头,便轻轻拥了敏丽一把,果然便出门而去。
敏丽目送小唐出门,那眼中的泪才滚滚落了来,竟是止也止不住,差点儿便失声痛哭起来,丫鬟们忙进来劝慰。
那边小唐回到房中,却并不见怀真,因问起来,丫头道:“少奶奶说身子乏累,方才吩咐备水,此刻正沐浴呢。”
小唐闻听,便略坐着等了片刻,然而放眼看这空空屋子,虽然尚未启程,眼中却已经酸涩了,此刻,竟觉得空坐一分,都是无比折磨,竟想要守着怀真,分分毫毫也不离开才是。
且说怀真因心里难过,回到房中后,更是浑身倦怠,原本先前数着他临行的日子,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想到明儿便要去了……顿时竟无端涌起一股痛不欲生之意,竟憋得一腔儿无法宣泄。
此刻通身泡在浴桶之中,被那热水熏蒸,头竟有些晕晕的,脸上濡湿,也不知是水,还是汗,顺着便缓缓地爬落来,怀真叹了口气,浑然无力地靠在浴桶边儿上,闭上双眸,却掩不住心底那纷繁复杂的乱想。
正在这会儿,却听得房门声响,不知是谁走了进来,嗡嗡然仿佛说了几句什么,房门便又关上了。
怀真因叹了口气,幽幽问道:“有何事呢?”
那边却不曾回答,怀真蹙了蹙眉,还未睁眼,便觉有人轻轻按在自己的眉心处,手指轻抚了抚。
怀真怔然,不知是哪个丫头如此放肆,忙睁开眼睛,所见的,却是恍若晨星的一双明眸。
怀真见是小唐,心头一颤,又羞又惊,忙道:“你如何进来了?”急急忙忙抱臂,就要躲进水里去。
不料小唐低低一笑,便按在肩头道:“别动,且叫我好生看看娘子。”
此刻怀真因泡了许久,脸上白里泛红,她本就生得娇嫩非常,如此一来,更是如同水中生出的精灵一般,双眸水汪汪地,发丝也滴着水,沿着落在肩头,颈……顺着那无暇如玉的肌肤,没入浴桶的水中。
怀真因无处躲藏,便垂眼皮,咬着唇,低低道:“你且先出去,我即刻就洗好了……”
小唐看着她的羞色,也看出那双眼上的微红之意,却道:“洗好了又如何呢?”
怀真心中一转,脸上更是红透几分:“我是说……洗好了便自出去见你。”
小唐笑道:“我自也是这个意思,还以为娘子是别的意思……”
怀真又入了他的套儿,羞得无法,正在此刻,忽然想到他明儿就去了……一时心底又是酸楚,便转开头去不看小唐。
然而侧面看来,却更是眉若墨画,因浸了水,翠眉如沾了晨露似的,长睫上更挑着不知是泪是水,晶莹闪烁。
又且是那样秀巧的口鼻,樱唇因赌气,微微地嘟着,因水润过,更见水红润泽……
小唐虽知道怀真是极美的,却总是想不到,她处处皆会给人无比惊喜……这美竟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且每一次都会叫他有惊心动魄之意。
——却也不知是因她天生绝/色叫他动心,还是因他爱她入骨,故而觉得她通身上,每时每刻无处不令人倾心的……
小唐所见所感,爱意如潮,再也无法按捺。
怀真因转开头,耳畔一片静寂,知道他不动,倒也罢了,忽地听得窸窸窣窣声响,起初还不以为意,过了片刻,心知有异,便试着转回头来……不料眼前所见……
若说先前还只是红了脸,觉得身上发热而已,那么此刻,便如浑身浴火似的,怀真不由颤声问道:“你是做什么?”
却听小唐笑道:“娘子放心,并不做什么,也不过是‘苹叶软,杏花明,画船清,双浴鸳鸯出绿汀……’罢了,这《鹤冲霄》……先前娘子曾求我教你的?莫非忘了?”
一片水声哗然,却是他已经进来,顿时水花四溅,惹得怀真低呼了声。
怀真早拼命捂住脸不看,然而心中先前的离愁别绪,都像是被他这般……陡然打破了似的,哪里还顾得上伤怀?
且不提那一夜的情形……只说次日,小唐便自同新罗来使,面圣之后,便率众出城自去了。
京城百姓因早就知道此事,便夹道相送唐侍郎出使,都觉着乃是为国争光之事,十分荣耀,簇簇拥拥地,竟如过节一般热闹。
谁知唐府之中,怀真跟唐夫人两个抱着,到底是忍不住,又哭了一回,彼此却又怕对方太过伤怀,不免又打起精神来,反而各自安慰了对方一阵儿,那伤感才逐渐消停了些。
却说小唐去后,月余,这日黄昏时候,凌绝忽地匆匆来到应公府。
应兰风见他神色不对,因问道:“如何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事?”
凌绝说道:“正是有件正经急事,要同恩师说。”说着竟起身上前,一直到了应兰风跟前儿,便在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
应兰风见他忽做正色,又上前来如此秘密地说话,早就心中凛然,忽地又听凌绝说了这些,因惊道:“是真的?”
凌绝拧眉道:“只因那礼部经手的文书,是翰林院昔日同僚,他匆忙间只看了一眼,知道兹事体大,便跑来同我说了,我也知此事不可耽搁,恩师倒要想想……不然若给那些言官们出口了,只怕不妙。”
应兰风低头思忖了片刻,说道:“你说……这件事郭侍郎知不知道?”
凌绝想了会儿,摇头道:“只怕他也不知情的。”
应兰风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认真说起来,倒是跟我无干,反跟他有些不小的干系……既然又捅破出来了,少不得我先去跟他通个信儿,叫他防备的好。”
凌绝闻言,便忙制止道:“不可,恩师自己特特地前去反而不好了,若是给那些有心人知道了,必然又以为恩师是勾结他呢,何况如今以郭侍郎的身份,又是这个关键时刻,倒也不好立刻传进府内来……既然恩师有了这主意,不如我替恩师走一趟。”
应兰风听了这番贴心的话,望着凌绝点了点头,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道:“也只好如此了。”
凌绝拱手,便要退出去,应兰风忽地叫了他一声:“小凌……”
凌绝忙止步,问道:“恩师还有何吩咐?”
应兰风凝视着他澈然双眸,终究只是一笑说道:“没什么了,你去罢,只也记得——仍要小心谨慎行事才好。”
凌绝也回望一笑,道:“恩师宽心便是。”说着,便退后两步,才转身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