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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离开三房之后,很快吉祥便探听了消息,说是应玉已经开始吃饭,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吉祥听着喜欢,便问道:“姑娘,你去看过玉姑娘之后她便好了,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怀真手支着腮,道:“我何尝有什么法子,只不过是玉儿姐姐想开了罢了,只要凡事想开些,便不至于寻死觅活的了reads();。”
吉祥似懂非懂,外头忽然有人道:“姑娘,珍哥儿来了。”
怀真转头看去,却见张珍从外面进来,一脸如丧考妣,怀真先笑起来:“倒是怎么了,竟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张珍眼睛红红地,便要哭,道:“妹妹怎么忽然就定给小绝哥哥了?这也太……”
怀真道:“你平日里不是百般地夸他人好么?如今又是如何?”
张珍道:“他人自然是好,可可……”因心绪复杂,一时竟说不上来。
怀真便拉着他坐了,忽地见他腰间挂着一个新样荷包,便问道:“上回那个香包儿可给了容兰姐姐了?”
张珍才道:“你说的,我当然就给了……她一高兴,也给了我这个。”说着,就把腰间那个荷包举起来给怀真看。
怀真便故意看了会儿,笑道:“这个做的着实精致,你可要好好地留着呢。”
张珍点了点头,又闷闷地说道:“可是跟小绝哥哥的亲事……”怀真一听,忙便把话岔开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眼见便是沙罗使者启程回国的日子,这一天还未吃晚饭,怀真便叫人把应佩请来。
因为得知皇上赐婚之事,应佩又很是看重凌绝,也略知道应兰风跟李贤淑的心意,于是也暗中替怀真高兴罢了。
又因听说应翠骂了怀真之事,也曾特意过来安抚了一阵儿,不料怀真只是不以为意罢了,应佩知道妹妹心中自有见识,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反而越发敬她。
应佩进了房中,便笑道:“妹妹叫我来是何事?”忽然一愣,便见桌上已经放置了各色的小菜,竟还有一壶酒。
应佩不由怔道:“这是做什么?”
怀真已经起身迎了,便道:“我特意叫人准备的,今晚上跟哥哥一块儿吃饭,可好?”
应佩又惊又喜,笑道:“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为何忽然想起请我吃饭来了?”
怀真莞尔道:“只管问做什么呢,还不坐?”
当两人便对桌坐了,怀真亲给应佩斟了一杯酒,道:“哥哥近来当了官儿,跟先前不同了,我先敬哥哥一杯。”
应佩虽然诧异,心中却更欢喜怀真肯这样亲近自己,便道:“多谢妹妹。”高高兴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两个人便说了会子闲话,怀真道:“我原本知道哥哥是极好的,只是却没想到,竟真个儿是有孝心的,上回姥姥来过那次,万幸哥哥在场。”
应佩知道是说朱家小姐那件,当便哼道:“我却也没想到,那女子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不过也幸好给我遇上了,不然的话,这般口蜜腹剑的人,若娶进门来又怎么得了?”
怀真道:“也因这事,我知道哥哥着实是孝顺爹娘的,这份儿孝心,竟是我也不及的reads();。”说着,便又举杯,复敬了应佩一盅。
应佩十分喜悦,便道:“妹妹快别这样说,我是长子,自然该孝顺爹娘,爱护妹妹的。试想,若不是妹妹点醒我在前,母亲又不嫌弃,真心实意地照顾我在后……换了别的什么人手中,我且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儿呢,哪里还能有今日这般出息?母亲又操心替我张罗亲事,我亲生母亲没替我做到的,她尽都替我做到了,多孝顺他们些,又算什么呢?”应佩说到这里,百感交集,眼中便又落泪来,忙抬手拭去。
怀真听了这一番话,暗暗点头,眼中便也湿润了,掏出帕子擦干了泪。又定了定神,才道:“哥哥,倘若以后我不在家里了,爹跟娘,可也得你好生看顾着呢,你可还会如今日这般一样对他们好?甚至于……连我没有尽到的那份儿孝心也尽了么?”
应佩只以为她说出嫁了之后的事儿,便点头道:“那是自然,妹妹只不必提罢了,妹妹也放心,纵然你嫁过去,我也会时常过去看顾你……倘若,倘若小绝对你不好,我也是不依的。”说着便又笑起来。
怀真凝视应佩半晌,忽地想哭,却忙又露出欢容,又要斟酒,应佩却亲自拿了酒壶,给彼此添了,又问她:“你喝这许多,使得么?”
怀真道:“有哥哥这些话,我心里就足了。如今我心里高兴,就再吃一杯也使得。”
应佩大笑两声,两兄妹便你一言我一语,吃过了晚饭。
且说那一日,小唐在酒楼上跟郭建仪分别,只觉得烈酒烧心,委实难过,骑马返回路上,那马儿摇摇摆摆,让他胸口也一阵阵如同浪涌。
眼前不知不觉,便浮现暮色浓淡中那一幕……当日他虽告别,走到半路,却见凌绝似乎正往东院而去,他迟疑半晌,想起琼林宴上这少年的惊世之举,当便只同带路的丫鬟说自己忘了一样物件,让她不必相陪。
小唐自个儿重又回来,心里却仍是迟疑的,只觉得但凡遇上怀真,他的行为便失了章法,如此去而复返的行径又算如何?
因此才走到门边上,便又要折身走开,如此反复两次,终于把心一横,待要进门,谁知才到门口,便见凌绝拥着怀真,隐隐约约似听他说什么“赐婚……会对你好”之类。
小唐一震,脚便倒退回来,眼睛死死地看着那边儿,却见怀真动也不动,依依在怀,似沉醉一般。
小唐无法呼吸,甚至连眼耳口鼻,这一具身躯都仿佛也不复存在了。
那一幕场景像是一把利刃,劈头盖脸刺杀过来,小唐脚一动,几乎从台阶上掉来,踉跄站住脚,满心只想:果然反常必妖,他这半生,只为这一个人心动,竟害得神魂失常,做尽了各色奇异不堪的行径,如今,果然是报应了。
冷汗淋淋,小唐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往回走去。眼前一会儿出现灯影那抚琴的丽影,一会儿出现她的手被握在掌中……只可惜,毕竟也不属于他罢了。
后来,又听郭建仪说了那一些话,虽然并不懂个中详细,却也知道怀真跟凌绝之间必然不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两个人之间的渊源,恐怕超出他所预计。
转念忽然想到:或许,她并不是不嫁,只不过……是不能嫁给他而已。
小唐想到这里,竟忍不住想要狂笑,才好把那一腔如同冰凌一般的愤懑苦楚都散了去reads();。
那日,在金殿上,成帝开口赐婚之后,小唐已然什么也听不进去。散朝之后,应兰风特意跑来相谢,小唐看着他满面感激,嘴唇开合,却总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半晌,连应兰风的脸都模糊起来。
他也并没露出行迹,只是一如既往,尽量在面上露出和缓笑容罢了。
而后,应兰风便离去了,忽然有人过来,将他拦住。
小唐望着那一角的王服蟒袍,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来人,果然是熙王赵永慕。
熙王便来拉他的手,小唐抬臂躲开,淡淡道:“熙王殿,有何吩咐?”
此刻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熙王道:“我有话跟你说……”
小唐深深看他一会儿,以他跟赵永慕的交情,纵然他一个字也不说,熙王也该明白他心中是何想法,然而方才在殿上,他仍旧站在了肃王跟太子一面。
小唐忽然想到怀真曾言:觉着……殿仿佛对我有些敌意似的。
当时他委实“色”迷心窍,竟全然没留意这个,或者是不敢去留意罢了,以怀真那样谨慎的性子,若不是察觉了异样,怎么会贸然说出这种话来?
只怕怀真也怕他惊心,所以才委婉带笑地说来,可笑他果然没当回事儿。
小唐凝视熙王,忽然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对那丫头?”
赵永慕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却道:“你说什么?我……我是迫不得已的,你难道不明白?何况父皇不肯开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小唐道:“你素日虽然惧怕肃王跟太子,但你知道我死也不肯那丫头去和亲,你岂有不懂之理?皇上虽然不想开战,但只要你站出来说一句,再加上我郭大人跟应大人,未必不成,你却为何如此?”
赵永慕听了这话,便道:“你这却又是何必,郭建仪曾向怀真求亲,又跟应公府有亲,应兰风爱女心切,都可以说,你苦苦如此,又算什么?”
小唐心中一震,便后退一步,望着熙王双眼,道:“这样说来,你……方才当真是故意而为?”
赵永慕眉头微蹙,自知失言,便道:“并不是!我只是觉着……你未免对她关心太过了,你自己并未察觉么?方才在朝上……只是想顺着父皇的意思罢了,与其他无关。”
小唐盯了他半晌,微微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才说道:“我忽然……有些看不透你了。”当不再言语,袖子一拂,转身飞快了台阶,自去了。
熙王想叫住他,小唐已经去的远了,熙王凝望他的背影,半晌,用力一甩大袖,深深皱眉,叹了口气。
却说这一日,便是沙罗国使者启程之日,本来若是和亲的话,通常都是从皇族宗室之中选择,若是从世家贵族之中选,多半要认做义女,再冠以公主郡主等称,假借皇族中人,也体面堂皇些,然而因沙罗使者此番要的是应公府的小姐,因此便省去了这繁文缛节。
是日,应公府内忙成一团,早早地便给应玉妆点好了,大红的盖头遮住,眼看启程之时已到,便拜别父母,扶着出门,又在门口向着皇城方向拜过君父。
小唐此刻也便在场,见两个丫鬟扶着一身喜服的应玉,因盖着头,那样娇袅的身段,看来竟似有几分眼熟,只当自己又痴念入魔罢了,当转开头去reads();。
于是便先上轿,往城外而行,出城之后,贵人轿,换乘车马。
小唐驻马等候,无意看了一眼,却见轿子里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在丫鬟的手上一搭,那人已略躬身出来了。
小唐只看一眼,便毛骨悚然,忙定神又瞧去,却见指若葱根,莹白似玉。
依稀记得,曾几何时,在某夜灯影之,他也大胆握过,那种温润生香,柔若无骨的感觉,仍旧清晰,想起来不免心跳。
小唐紧紧盯着那道人影,却见丫鬟们扶着,便登了车,车厢门关上,队伍重又启程。
此刻,那沙罗国的使者打马过来,笑道:“唐大人,这一趟又是有劳你了。”
小唐转头对上他的双眼,淡淡一笑道:“哪里,只要两国交好,这点辛苦又怕什么。”当一挥手,车驾往前又行。
沙罗国的使者缠着小唐,又说了会儿话,才便离开。
小唐回头看了一眼,便把向来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厮叫来,低低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点头,领命上马,竟是往城内而去!
如此行了半个多时辰,车驾已经走十几里路,那沙罗国的使者因嫌劳累,便也进了马车内自睡去了。
小唐扫了一眼左右,不动声色中便放慢了马儿,不多时,马儿便到了贵人车驾旁边。
小唐翻身马,有随从上来把马儿牵住,小唐走到车驾旁边,也并不叫停,只轻轻跃上,打开车厢门便入内。
里头仍有两个丫鬟在,见他忽然进来,都各自吃惊,小唐淡淡道:“我有话同贵人说,你们且退到外面。”丫鬟们不敢违抗,果然便相继出了车厢。
车厢门复又关上,小唐静静凝视坐在对面那人,却见她的头上仍是蒙着红帕子,浑身红衣如火,宽大的衣袖底,露出几根纤纤手指,玉白衬着大红,格外醒目。
大概是方才听见了他说话,此刻又偏听不见他出声,那手指似乎有些不安,就暗暗抓了抓喜袍。
小唐徐徐地出了口气,双眸微闭,终于道:“不用怕,知道是你。”
眼睁睁地,那一身喜袍的人抖了抖,却仍是不发一声。
小唐咽了口气,喉头动了动,终于唤道:“怀真。”
眼前的人已经撑不住似的,红盖头上的流苏簌簌发抖,却仍是默然,小唐忍无可忍,跪地上前,用手抓住那喜帕,用力一扯,已经将它拽了来。
红盖头如一片绯红云朵似的,被他生生扯,露出底他再熟悉不过的玉容来,因为太过惊慌,脸色如雪,如点漆的双眸中略有惊慌之色,只是四目相对之后,很快地却又恢复平静。
小唐见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便一定神,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怀真将头转开,淡淡说道:“当初沙罗国求的本就是我,我在这里又有何不可reads();。”
小唐喝道:“胡闹,你跟凌绝已经被皇上赐婚!哪里轮到你和亲!”
怀真仍是不看他,斜斜地只望着旁侧,道:“这不过是唐叔叔的诡计罢了,你心中自也知道。”
小唐被她一句堵住,又气又笑,道:“且不说你偷梁换柱,若是皇上发怒,可会如何?何况,这岂是什么好玩儿的差使?需要争着去的?”
怀真握住双手,说道:“我已经留了两封信给小表舅,他会替我呈给皇上跟平靖夫人,已经写明了个中原委,纵然皇上震怒,也不至于昏聩到要祸及应家,毕竟应家也还有个女孩儿要去沙罗和亲呢,原本是好事,自然不必闹得不成体统。”
小唐见她冷冷静静如此说,便气得笑出来,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做体统?好,纵然你留了后着,应家无事,你自己呢?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要去沙罗做什么?你莫非也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王妃?”
怀真眼皮儿也不抬,若无其事似的道:“我听闻沙罗国香料比中国齐全,调香师也多,有心去见识见识,原本就是定了我去的,若不是唐叔叔从中插手,此事早妥当了。”
小唐目瞪口呆,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盯着看了半晌,才笑了几声,点头道:“好好,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丫头竟有这般的胆量,这般口齿。”
怀真便道:“多谢唐叔叔夸赞。”
小唐盯着她,却慢慢地敛了笑容,道:“好了,现在,给我说实话,你究竟为什么非要去沙罗。”
怀真仍然低着头,道:“已经说了,我觉着沙罗好玩儿,奈何唐叔叔不成全,就只有自己来了。”
小唐猛地倾身,蓦地便到了她跟前儿,怀真吓得一惊,便抬起头来。
此刻两人之间相差只有咫尺,衣带几乎都重叠在一块儿,面面相觑,呼吸可闻。
小唐望着怀真,似要看进她的眼里去,又仿佛欲从她双眸之中看出实情来似的。
他离的委实太近了些,怀真无法跟他对视,便又欲低头,不料小唐抬手,便捏住了她的颌,偏将她的脸儿一抬,端详着说道:“成全?我不是已经成全了你跟凌绝么?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
怀真无法低头,又无法转开视线,只好对上他的双眸,听了这话,便慢慢地说道:“唐叔叔次成全人之前,可否先问一问,人家是不是想要你成全?”
小唐本来满腹愤懑,忽然听怀真如此说,微微一怔,却又见眼前这双眸子里竟浮出淡淡地一层泪雾似的。
小唐心中震动,仔仔细细打量着怀真的神情,怀真却已经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只有泪滴从眼角沁出,极快地滑没。
这刹那间,他的心底仿佛有一丝火星窜出,如一丝渺茫的希望,又不敢当真。喉头干涩起来,偏偏离得如此近,她身上的香气幽幽袭来,仿佛又在引他入魔。
半晌,小唐忙定住心神,问道:“为何你……说的仿佛不情愿嫁给凌状元,但是那夜……”
怀真听到这里,用力将手一推,拼命把他的手推开,叫道:“那夜如何?”
小唐深锁眉头,见她满面怒容,又恨又气地看着自己,心中忽然闪念,——当夜,他转身离开之时,依稀仿佛听到院内零碎的声音,隐隐似说:若……赐婚,除非我死……
只是当时他眼见那样的情景,已经是散了魂魄般,竟并没留意,纵然只言片语入耳,只当两人是卿卿我我之言罢了reads();。
小唐暗吸一口冷气,试着问道:“怀真,你……心里并不喜欢凌绝?”
怀真听了这句,泪便情不自禁涌了出来,道:“这关你什么事?用你多问?如今我只去沙罗,其他的一概不管。”
连日来,小唐心中如阴霾密布,此一刻,才方见了几分天光,那股怒意也不知不觉退散了,便缓和了几分声气儿,道:“傻孩子,你有话只在心里,我如何知道你的心思?”
怀真赌气道:“何须你知道。”
小唐叹了口气,抬手在她腰间一揽,怀真一惊,小唐道:“你过来。”
怀真不知所以,身不由己被他这样带着到了窗户边儿上,小唐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道:“你仔细看。”
怀真看一眼他,虽然不懂,却仍是细看出去,只见外头都是送亲的队伍,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很是疑惑。
但既然小唐叫她细看,那必然是有缘故的,于是怀真又定睛看了片刻,忽然之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顿时惊道:“怎么扬烈将军也在?”
怀真往外看着的当儿,小唐却只是看着她,却见她此番盛装,就如一个待嫁新娘子一般,又因她从未穿过这般的艳红之色,更加美貌不可方物,除了年纪仍是略小,令人叹息。
此刻小唐的手本揽在她的腰间,只觉纤腰不盈一握,此刻却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因此也并未松手,听了怀真说话,才又回神。
小唐一笑,便索性凑近她耳畔,低低说道:“你可看出来了?不止是扬烈将军……”
暖暖润润的气息喷到她的耳畔,那低低悄悄的声音,也像是从耳中钻入进去……怀真本心无旁骛,此刻却不由地有些不自在,脸上飞快地起了一层薄红。
小唐垂眸望着她,便道:“如今你可明白了,这并非什么简单的和亲。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去。”
怀真本心神一动,听了这话,却又慌张起来,道:“不,我不要回去。”
小唐眯起眼睛,便道:“难不成,同凌绝成亲,比去沙罗更让你不喜?”
怀真已顾不上跟他犟嘴,忙点点头,急急切切道:“唐叔叔,我什么也不怕……只要别叫我回去,我不要嫁给凌绝,我宁可死!”
小唐听了这话,心头的花儿且都开了,千朵万朵,春光中翩然摇曳似的,竟也顾不得计较其他,便露出笑容,道:“这是为何?你们才子佳人,青春正好的……”
怀真一怔,旋即瞧出他有戏弄之意,便又扭开头去。
小唐压着心底那股喜悦,轻轻咳嗽了声,才又叹道:“你不肯说也就罢了,只不过,我是绝不能叫你去冒险的reads();。”
小唐说到这里,拧眉沉思了片刻,又道:“怀真,你且听话……”
怀真见他仿佛十分坚决,便又叫道:“不,我不回去!”说话间,便又往后直退回去,竭力避开他似的。
小唐微皱双眉,复上前,瞧出她是真个儿恐惧,心中不免爱怜交加,便道:“到底是怎么了,何至于怕的这个样子?”
怀真看他一眼,又垂头去,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我若去沙罗,最坏也只我一个人死罢了,我若嫁给凌绝,只怕会害了所有人。”说着,便忍不住滴泪来。
原来自从知道了皇上赐婚,怀真本打算一死了之的,横竖如今她并没其他挂念,——应佩孝顺,李霍出息,爹娘俱在,若是一切都止步于此,倒算是极好的结局。
只是万没想到,除了赐婚之外,还有个和亲,当看到应玉那个模样,不免怜惜起来,又听了应翠一番责骂,怀真自忖若是这样毫无声息地死了,倒不如临死之前做一场,横竖一来远离了凌绝,二来,若是能救了应玉,成全她跟李霍,岂不是白赚了的?
且说小唐听了这句话,心中又是震动,便道:“这话……从何说起?”
怀真却摇头,只是不说,小唐正欲再问,忽然听外头有人道:“大人,人已经在路上了,郭侍郎亲自前来。”
怀真听到“郭侍郎”三字,料到不好,便惊看小唐,狐疑问道:“唐叔叔,你做了什么?”
小唐只好暂时压心中疑惑,道:“我叫郭建仪带你回去。”
怀真睁大眼睛,寒凉彻骨道,一时无法出声,小唐尽量温声说道:“你乖些,他们即刻便来了,趁人没有发觉之前,把这身衣裳脱来罢了。”
怀真见他早已经安排好了人,又听到是郭建仪来到,既然小唐早发现她李代桃僵,只怕应玉也跑不了。
怀真心中顿时绝望,便哭道:“不!我不要回去,唐叔叔别送我回去!”
小唐心中百转千回,见她闹得厉害,便将她抱过来,死死拥在怀中,低声喝道:“怀真,这件事且听我的,不许胡闹了,给人听见了,我也要担干系的。”
怀真闻听,便不再嚷闹,只仍想要挣开,又落泪道:“你你若是送我回去,我恨你一辈子!”
小唐握住她的手,已将她困在怀中,听了这话,目光几番闪烁。
怀真见他不言语了,忙又道:“唐叔叔,求你了……”
小唐张了张口,却忽然慢慢低头,在怀真额头亲了口,这动作十分温柔,怀真一愣,竟忘了说话。
车厢内一时安静来,此时目光相对,小唐轻轻地摸过怀真的脸颊,柔声道:“你当我……舍得离了你么?”几番迟疑,终究又慢慢地亲了去。
怀真愣愣的,觉得他的唇压了来,吓得闭上眼睛,只是并没有意想中如上次一般的狂暴,反似蜻蜓点水一般,温温热热柔柔软软地碰了,此后便再没动作,怀真不由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见小唐双眸如星,洞察明澈,却又柔和温润,仿佛能透过双眸,看到她心底里去,怀真一时也忘了惧怕,只喃喃叫了声:“唐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