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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原来只有一方天地,很久很久以后,这个世界成了几方天地。
……
……
腊冬时节,朝城正好下了一场雨,这场雨从昨日傍晚一直下到今早,细如牛毛,落地成冰,为朝城林立的瓦砾裹了一层银衣。
每逢暮冬时节,北方的雪原上就会刮来一阵寒潮,为朝城徒增一丝凉意。
朝城几里外沉重阴郁的雪道上,有一辆缓驰的马车,孤寂前行。寒潮一路伴随南下,在苍茫无际的深雾里彳亍着,像极了孤独浪子,又许是温差原因,马车仿佛笼罩于白色氤氲里,显得虚幻不真实。
木轮碾碎了孤雪,却碾不碎这天地间的寂寞。
马夫是位虬髯大汉,可能是那条从眉心延伸至嘴角的刀疤和满脸的坑洼,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属于小孩子见了会被吓哭的那种。
寒风掠过,掀起灰色帘幕一角,里面端坐着一位少年。
十五六岁模样,身体消瘦,脸色苍白。细看之下,脸颊上有几道与同龄人极为不相符的条纹,像被风雪割裂般显得极为粗糙,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好看,甚至可以说丑。
少年坐在马车内,神色凝重。
此人名为史小年,脑袋里却装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一半是这具身体本身的零散记忆,另一半是穿越而来附着在这具身体里的现代人记忆。
“这是唐朝?”史小年露出那双明亮的眸子,读取脑中的记忆,知当朝掌权国君是位女人,瞬间便想到盛唐。
唐朝,世界公认的华夏最强盛的时代之一,正所谓唐明天下!
箫鼓喧阗,灯火盈门,笙歌迭奏,正是唐朝。才子名士,王孙贵胄,布衣平民,巾帼红袖都是那盛世一景,盛世太平!
前有唐太宗李世民,贞观之治大治天下,后有女帝武则天,贞观遗风尽显巾帼之威!
纵观整个唐朝,不管是语言还是服饰,都与后世所传不尽相同,唐服分为公服、圆领袍、半臂、衫裙、帔…布料多为蜀锦、绫、罗、夏布…
史小年身上穿戴虽为古装,与唐服却不相同,倒像后世演戏穿的古装,乃清朝之后演变而来的服装。
“不对,不对……”史小年连连摇头,否决自己的猜测。
这具身体被他占有时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过程,导致整个记忆都是零散的,所以不能判断这是唐朝,但历史上好像没有第二个女皇帝,莫非真的是唐朝?
一时间史小年疑惑重重。
无缘无故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史小年想快点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努力搜素那些记忆碎片,当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来,随后一大波记忆涌上头来。
“艹!”
史小年闷哼一声,脑袋像针扎一般疼痛。
“少爷,您没事吧!”仲管家停下马车,掀开帘幕看见史小年蹲下抱着头痛苦呻吟,急忙扶起他。
“少爷,您可要珍重身体呀,老爷临走前将您托付给我,要是您有个闪失,您叫我怎么向死去的老爷交代啊!”
“没事的,仲管家,就是路途遥远,身子有些吃不消,并无甚大碍,稍作休息片刻便好。”在记忆的冲击下,史小年很快恢复,仅仅脸色有些苍白。
在仲管家的搀扶下,史小年坐到软塌上,车外风雪呼啸,他伸手掀开帘幕,看着满天风雪轻声念叨:“原来,这真的不是唐朝。”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我已无甚大碍,还是继续赶路吧,希望今晚能找到人家,免得总在外面过夜,伤身得很。”将帘幕放下,史小年退回马车内,脸上的表情释然了很多。
两世记忆慢慢展示,慢慢汲取,一点一点融合,转换。
这的确不是唐朝,却神似唐朝,掌管朝政的是位女皇帝,国姓为商,国号为朝,称作大(chao)朝天,定都(zhao)朝城。
大陆为帝国统治,皇城里的人就是天下的权,不过记忆中,多了些奇怪文字。
就如记忆碎片中有这样一段话:“人是会死的,所以有了修仙。修仙可以延长寿命,到一定境界,甚至可以不死,以至长生!“
“那时有人举山岳,有人拳破山河、更甚者可以只手遮天,后来仙道败落,被道教宗门取代。阴阳轮回,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因果二字,物极必反,这是天道常轮。”
“地有九洲,三王,五圣,八方风雨……”
“……”
记忆是零散的,无法拼凑起来,史小年找不到原话出自何处,但是告诉他一个信息。
这个世界并非普通世界,这段话为这个世界披上一层神秘色彩。
他继续探索记忆。
北方有城,唤作风雪城,城主诸酌铭宽厚仁慈,一心为民,可自己七八个夫人却无一人为他诞下一子,恐后继无人,无奈他只得收义子,足足收了七十名义子,多为风雪城中及雪原上其他部落,大家族,富人之子。
虽攀上诸酌铭这条线,且不说真不真心,但终身入驻王府是万万不能的,史小年这才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史小年只是个街头乞丐,无父无母,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拜入王府,全靠诸酌铭一手栽培,他的夫人们对史小年却厌恶至极,觉着这卑贱奴隶脏了王府的地,一心想除了他。
史小年也聪明,从小知人心,看人面,在王府里为人低调,做事可不低调,诸酌铭也正看中这点,总旁敲侧击暗示她们不要做得太过分。
十年时间何其短暂,史小年八面张罗着几位夫人,常常逗得她们开怀大笑,这样一来,在王府里倒是有了些立足之地。
可神明总喜调侃凡人。
一年前,诸酌铭带史小年去雪原上打猎,等他们扛着胜利品回到风雪城时,发现有秘书禁锢的苍山发生雪崩,山脚下风雪城里几十万人口被活埋!
“民大于天,民大于天啊!”
见几十万人葬身,诸酌铭连呼两声,气血攻心,当场昏死过去,三天三夜后才苏醒。
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唤来一同前去打猎逃过一劫的管家,写下血书,并将史小年托付于他,叫他们去朝城投靠一个名叫商本财的人。
雪原与朝城相隔何止万里,他们光走出雪原就花了半月,更别说中途还有广阔无垠的沙漠,浩瀚无边的海洋,延绵千里的山川。
史小年视为父亲的人死了,那些平日与他斗嘴的义母也走了,一年里,他无数次想过了断一生,可次次都被身边的官家阻止,无数次哭着求他要坚强活下去。
直到昨天夜里,史小年自行断了呼吸,彻底魂归西去,第二日醒来时,身体里已经换了灵魂。
“你怎就如此笨拙呢,明明只是将王府当做安身之地,不曾想动了真感情。人呐,感情就是最要命的,不论何时。”
史小年叹息:“可叹这世间所有的坚强,都是温柔生的茧。”
……
夜色朦朦,寂寞如雪。
夜渐深凉,从北方袭来的寒潮似乎在夜晚加重了,天气自然变得更加阴沉,不见皓月繁星,也不见虫鸣蛙叫,整个天地间只剩木轮碾碎冰雪的声音。
白茫茫的雾罩中出现几抹淡淡的绿光,哒哒作响的马蹄声与木轮碾碎浅雪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那些绿光消失在深雾里。
寒风在深雾里低鸣哀嚎,如深渊中的厉鬼般凄凉婉转,似在诉说着一些不公的事实。
深夜,一座高大的城门出现在雪雾里。
“少爷,朝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