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在日出,你在哪儿

磕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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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月初四。

    高哲醒的很早,正应了那句,心眼儿多的人觉少。堪堪卯时他就折腾起床,叫一干侍女手忙脚乱,又是烧温水、又是备青盐、又是挑衣裳的,忙活的团团转,恨不得长八只手,能把这位小祖宗伺候周全。

    洗漱更衣完毕,天色也才蒙蒙亮,高哲裹上厚实的狐裘大氅,迈出自己住的屋门到外边,漫无目的的游逛散步。

    大雪过后的连续几日,气象都很不错,高哲伫立空旷校场,眺望东方,凝视赤红徐徐,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晨练的紫阳道人,怀抱锟铻铁古剑、银丝扫尾拂尘,款步及至。

    高哲仿佛毫无察觉。

    紫阳道人老远儿瞅高哲傻站,凑合到跟前儿,童心旺盛的探头探脑,顺着高哲的目光瞧。

    闹不明白高哲看啥,紫阳道人忍不住道:“世子发什么愣?”

    “人生似阳,朝蓬勃,午鼎盛,暮惨淡,或有阴晴雷雨、∝,寒霜风暴,莫测无常。”,高哲眼睛呆滞,双手拢袖,捂着暖炉,话锋一转,叹息:“纵使精彩……天地间,也不过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

    紫阳道人一时搭不上词儿,压力挺大,用闲余的右手狠狠搓了把脸,咬牙低吼道:“世子!你刚七岁不到!七岁不到!你还是个孩子呀!”

    高哲双眸一变,鲜活灵动,笑道:“生而知之者,哲也。”

    紫阳道人:“……”

    高哲半侧身子,从东到西划了个弧线,然后指着东方,下了道儿:“我在日出,你在哪儿?”

    言毕。

    高哲一甩脑袋,小马驹儿一样,跑个没影儿。

    紫阳道人琢磨半天,无奈的唏嘘:“妖孽啊!这人骂的!不如痛快点儿,给贫道来句‘快进棺材的老东西’中听!”

    调/戏完紫阳道人,高哲心情不错,潦草的喝了点稀粥果腹,便叫来杨继业,命他套好马车、安排人手,大张旗鼓的出门访客。

    国公自有国公的规格架势,包括出门的仪仗。高哲虽不是国公,但他的国公老子死了,世袭罔替的前提下,他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选。用国公的待遇,不算僭越逾距,惹不得任何非议。

    遂。

    车马四驾,护卫五十,鸣锣开道,旗、牌、伞、扇,一应俱全。

    路人频频侧目,报以好奇。

    自高哲之父高毅亡故,秦国公府好多年没这样排场张扬。

    长平王府。

    高哲的大动静已让邱瑞知晓,分外给面儿的派儿子迎候。

    邱瑞之子,名唤邱福,表字彰赫,二十七八岁左右。

    邱福长的和他父亲有几分相似,身材欣长,浓眉大眼,颇为英俊。可惜!皮囊表像!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属于典型的“虎父,犬子”的范畴,有个强悍的爹,却一点本事没学来。并且他常常留恋烟花场所,与人争风吃醋,委实纨/绔荒唐。

    高哲作揖见礼,笑道:“拜见彰赫兄!”

    邱福还了一礼,道:“高世子请进,家父在正堂。”

    高哲再次颔首致意,领先半步走着。

    大概有邱瑞的耳提面命,邱福表现的算得体,饶是如此,他频频看高哲的目光,亦充满探寻……发现什么稀有动物那种。

    高哲不搭理邱福,打心眼儿里,他没瞧得起这人!

    正堂。

    不同上次,邱瑞这回于门前等着,显得重视。

    高哲躬身拱手:“晚辈高哲、高子伯,拜见王爷!”

    邱瑞先使眼色支使邱福滚蛋,后笑道:“子伯请起,入内再叙!”

    礼节周全了,称呼亲切了,说明地位提升了。

    二人落座。

    邱瑞唤人取茶汤、火盆等齐活儿,单独相处高哲。

    邱瑞生硬的来了句开场白,道:“子伯不简单呐!我可听说定彦平显摆炫耀,他要收个好徒儿,就是你们家三弟!”

    高哲心思玲珑,看出邱瑞每每欲言又止的矜持,主动问道:“王爷忧心忡忡,是有难处?”

    邱瑞散去笑容,道:“我用了你的建议……”

    高哲道:“嗯?”

    “大肆购买田产、房产,尤其参与了少府寺的拍卖。”,邱瑞尴尬道:“昨天我还入宫见陛下,讲了欲用王位换国公位……”

    高哲有所预料般道:“陛下没同意!”

    邱瑞闷闷的道:“陛下净说我劳苦功高之类的话。”

    高哲凝视邱瑞,道:“您,说没说……怕子孙不肖败坏名誉,所以求用王位换国公位的话?”

    邱瑞老脸一红,讷讷道:“忘了。”

    高哲看出了门道,闪过一丝不悦,接着夸张的一拍手:“那就对了!您必须得说!”,组织话语,他接着侃侃而谈:“恕晚辈冒犯,王爷爱惜羽毛、洁身自好,人尽皆知!您陡然效仿文终候萧何自污声名,旁人不见得信!但如果您打着怕子孙不肖败坏名誉的借口,要求王位换国公位,有一个冲突的对比……”

    邱瑞见高哲没继续,催促道:“如何?”

    高哲笃定道:“别人会觉得,王爷您表面是韬光养晦,本质是视名节如命!”

    邱瑞衡量着,猛地一击掌,道:“名节,涵盖忠诚!”

    高哲微笑,道:“王爷明智!”

    这是个复杂的命题,论证的结果——视名节如命的人,不会做任何有辱自己声誉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二心,对皇帝不忠,做什么乱臣贼子。

    高哲补充道:“王爷无需着急,一请不行,二请,二请不行,三请!您要表达足够的决心,给天子台阶下,不能想一蹴而就。”

    邱瑞大悟,长舒口气。他一个草莽出身的人,混迹波诡云谲的庙堂,为难多矣!

    高哲饶有深意的道:“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犹豫……祸根!”

    邱瑞喟然。

    高哲端起茶汤,垂首小小的抿着。

    当初高哲给邱瑞的谋划立意,可不是现在这个,好在换汤不换药的圆上了。

    并非高哲的主意没价值,是邱瑞摆脱天子猜疑心切,没把握好时机运作。他还好面儿没拉下脸,毕竟喊着“怕子孙不肖有辱名誉,用王位换国公位”的行为,会给邱福造成百万石的伤害,今后可能抬不起头做人。子不教,父之过,对他影响也不咋好……反正他自己搞砸了,整的失去继续执行的信心。

    高哲心明镜儿,逢场作戏,配合没拆穿,顺带拱拱火儿。

    估计邱瑞反思过,错在自己,否则他今儿能这么客气,不给高哲摆脸子看才怪!

    邱瑞摆平自己的烂摊子,才想高哲今日上门,必无事不登三宝殿,笑道:“子伯此来,有何贵干?”

    高哲放下茶碗,道:“王爷已经知道晚辈三弟拜师定车骑,且明说了吧!晚辈想在望春楼摆下筵席,把二弟、三弟的拜师仪式,合并举行。秦国公府的境况您知道,晚辈分身乏术,无力全程参与两次。”

    邱瑞犯了嘀咕,忌惮道:“望春楼?那是太子的地方,我和定车骑一起……合适么?”

    高哲笑道:“王爷放心!做东的又不是您?再者,晚辈已邀请兴国公见证,到时候您再呼唤几位旧友,定车骑那边同样……谁会相信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公卿大臣跟太子有啥牵扯?”

    邱瑞一思忖,是那么个理儿,道:“好!”

    高哲暗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