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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鲸被朱翊钧最后那声冰冷的一哼吓了一个激灵,不敢如何朱翊钧,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陈默的头上,望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他知道,这次亏大了,搞不好要舍车保帅,可惜张德成忠心耿耿,因为一个陈默,就要白瞎这么多年的栽培。
孙德胜端上了青盐漱口水,朱翊钧用青盐抹了牙,又含了一大口水,仰天呼噜呼噜,没看到张鲸的眼神。旁边的陈矩因为角度的关系,也没看到。只有陈默,忽的遍体生寒,抬眼皮正好迎上了张鲸怨毒的目光。
他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说这张鲸果然小心眼儿,误打误撞的,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敌人呢?不知道还有没和解的可能?
有此想法,倒非陈默软弱可欺,实在是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若想发展顺利,只宜广结善缘,最怕多树强敌。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未来如何,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左右的了的。
朱翊钧噗的将漱口水吐在孙德胜递上来的精致痰盂里,又让旁边站着的宫女儿用热乎乎的白毛巾细细的擦了脸,长吁了口气,坐回炕沿儿上,一边端起热腾腾的奶茶轻啜9⊙,,一边随意的说道:“既然陈默牵扯到钉钉子事件当中去了,无论冤枉与否,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内书堂总归是不宜再去了。这样,先过来伺候朕两天吧……既然与朕相识,便是有缘,朕也不能太吝啬了,嗯,你才十七,先提个奉御……”
他沉吟了片刻:“在东厂也兼个差事吧,张鲸,你安排一下,回头朕再跟大伴通个气!”
陈默一怔:完了,昨夜还想着跟陈增出京,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这下怕是走不成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昨夜临死之际,他已经想通了许多,如今眼瞅着大展宏图在望,即使裤裆内的危机仍旧没有解除,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鲸面色数变,神色复杂的扫了陈默一眼,磕头如宜:“老奴遵旨!”
“嗯!”朱翊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事儿多,用不着跟前伺候,先退下吧!”又望向陈矩:“万化,那些宫女们表现如何,好管束不?”
陈默得了个彩头,虽然身份只比小火者高出了一个级别,却乍然成了朱翊钧的贴身太监,顺带着还得了东厂的差事。陈矩是明眼人,一下就明白了朱翊钧藉此敲打张鲸的用意,心中说不出的痛快,面上却不动声色,本本分分的回道:
“回万岁爷,那些宫女们还好……毕竟都是各宫娘娘们调教出来的人,聪明伶俐,知进退懂分寸,倒好像比那些小宦官们还好管束一些。”
“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去内书堂吧,再坚持些日子,朕委派你个好差事!”
“谢主隆恩!”这下陈矩再也矜持不住,慌忙跪下谢恩,待朱翊钧示意他起身,冲陈默使个眼色,这才悄悄的退了下去。
伺候人是宦官们入宫就要学的本事,陈默能入陈矩法眼,自然是个中能手。眼见得朱翊钧将张鲸和陈矩都打发了走,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忙着伺候朱翊钧束发。
旁边孙德胜见朱翊钧没有表示,只能讪讪的退了下去。临走前望了陈默一眼,意味深长,可惜陈默背对着他,根本就没有看见。
“手艺还不错嘛!”陈默用银梳子细心的帮朱翊钧梳理头发,完了还用手指在他印堂百会风池大椎等穴位上按摩,力道适中,让他很快就一扫疲惫,精神焕发,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陈默没吱声,心里却暗暗感激本体多年的打磨。
“想什么呢?”朱翊钧没话找话,心里还在纳闷,朕这么护着这小子,怎么连个恩都不谢?莫不是高兴傻了吧?
“万岁爷赎罪,小人现在还跟做梦似的呢……”陈默仿佛知道朱翊钧的心思似的,巧不巧的就冒了这么一句。
朱翊钧暗笑之余,忍不住打断了他:“什么小人不小人,以前不知道朕的身份,如今还这么自称?”
难道学冯保跟张鲸,自称“奴才”?
陈默颇有些不甘愿,正自踌躇,便听朱翊钧又道:“现在你好歹也是个奉御了,还有了东厂的差事,也算有点身份了,以后就自称内臣吧。当然,没人的时候,自称‘咱’也没关系,朕不罪你!”
“谢万岁爷!”陈默大喜,倒比昨夜被朱翊钧从鬼门关拉回来还要开心似的。
“先别急着谢恩,知道朕为何要你兼个东厂的差事么?”
“这……”陈默当然知道朱翊钧此举的用意,却也明白此刻不宜显摆,迟疑了一下说道:“内臣愚钝……”
“你小子少给朕装糊涂!”不想朱翊钧不客气的就打断了他,恰好陈默给他戴好了乌纱翼善冠(大明皇帝常服皇冠的称呼,即乌纱折上巾),便即起身,一边往殿外走,一边说道:“一会儿你去找大伴,让他在东厂给你安排个司房的差事,然后再去文华殿寻朕!”
文华殿是日讲和经筵的地方,经筵只在春秋二季,如今隆冬,只有日讲。万历的日讲日期是已故的张居正亲自规定并得到两宫太后支持的,每月除三六九日上朝以外,皆是日讲之日,十年以来,除特殊情况,从无延误。
陈默算了下时间,突然愣住了。
原来已经是腊月初一了。假如他的记忆不出差错的话,再过七八天,张鲸暗中支持,张四维申时行主持的倒冯行动就要因一个叫李值的御史的奏折拉开帷幕,而倒冯的成功,很快就会延续到长达数年的倒张行动上去,到那个时候,由于万历的纵容,言官们的力量将不可控制,为日后长达数十年的国本之争埋下祸根,再然后……
陈默不敢想下去了,已经坚定了中兴大明宏愿的他只想到国本之争,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行,老子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最起码,不能让冯保彻底垮台,黯然退出。”他用力握紧拳头,出了大殿,冒着呼啸的寒风,直奔冯保的值房。
北天,乌云压境,旱了一冬的京城,倒像是要下雪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