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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
李清虹闭关好长段时间,正是松松筋骨的时候,李渊蛟便笑着点头退开。
她顿时有了笑意,抽枪向前,打了个漂亮的枪花,紫光荡漾,李清虹也不少在湖中斗法,并没有放出雷光,而是先几步驭水靠近这鲇鱼妖物。
雷法不比剑气,剑气是“金之属漾出而成锐气”,与水行之物并无太大冲突,破开湖水的损耗微乎其微。
而雷法乃是“雷属,火也,阴阳之激气,阳盛为雷”,若是在水中放出,自然不尽人意。
雷法在水中不如陆上,却也不代表李清虹奈何不得这小妖了,运起《越河湍流步》,手中长枪一送,正正挑在这妖物的腹部。
【杜若】伤身,对付一条小小的练气中期妖物自然是不至于动用,故而手中的法器是练气下品的小枪。
“嘭!”
李渊蛟只觉面上微微酥麻,亮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闷闷的炸响和大大小小的气泡蜂拥,搅得一片浑浊。
那鲇妖原地弹起,冷冷地打了个摆子,连带着口中凝聚的法术也散去,摇摇晃晃地退开,长须根根伸得笔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嗷……”
李清虹得势不饶人,一套枪法下来明灭不定,震得阵法之中的水域中鱼虾翘直,浮上水面,那鲇鱼妖修为还不如李清虹,更是歪歪扭扭,翻着肚皮狼狈逃窜了。
“毕竟是雷法。”
李渊蛟赞叹了一句:
“江南少见这道统,若不是折寿伤身,当真是我家第一的攻伐功法。”
若不是李家新得了《金殿煌元诀》,还真没有一道功法能压《紫雷秘元功》一筹,金殿煌元诀虽然是四品功法,但此功浩大中正,煌煌如阳,在攻伐方面恐怕不如威伤敌我的雷法。
思量自此,李渊蛟复又记起一事:
‘曦峸这几年进展颇大,前几日二十六岁生辰,刚刚好突破了胎息五层,但冬河叔还在西方的大漠之中未曾归来……’
虽然陈冬河再过上一两年便能归来,按道理是赶得上李曦峸练气,可在萧家学丹道的曦明与眉尺峰上的曦峻天赋更高,已经快要追上李曦峸了。
‘曦明与曦峻两个小子十四五岁便胎息四层,看着突破练气就在这五年到七年间,若是把【金阳煌元】给了曦峸,曦明与曦峻之间就至少有一人等不及这气了。’
他在心中揣摩一阵,如今魔灾四处横行,与西边的消息时有时无,真要说起来下个七年能不能收集到一份【金阳煌元】都是个大问题。
‘回去与曦峸商量一下罢。’
他回过神来,李清虹已经拖着那只大鲇鱼归来,鱼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僵直着鱼身,封印了修为,扁大的鱼口中还津津地流着浮沫。
这妖物被雷打得浑身焦黑,吐出各类鱼鸭蟹蛇的碎片,还有些衣物和浮木,想必是湖上捕鱼为生的小民。
“嗯。”
李渊蛟撇了一眼,掐了法诀,隔绝内外的青蓝色大阵消弭,地上的阵盘缓缓飞起,盘旋着落入他手中。
“这【浑水符流阵】倒是好用,隐蔽性极强,只要护住阵盘,便能困住敌人。”
将阵盘收起,李渊蛟答道:
“是个称手的水行阵法,可惜只能是租赁,买下要花上一百多灵石。”
李清虹姿态绰约,唇角轻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手中法力摄着如小屋般大小的鲶鱼,两人架风并行,一齐往山上去。
李渊平已经收拾好了仪轨,一身道袍,正等着两人了,身后跟着老猴,道袍木屐,躬身而立,另一侧则是李曦明,看样子是刚刚归来,准备参加家中祭祀。
李渊平看着兄姐带着妖物下来,赞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木盒,喜道:
“兄长!【宛陵花】开了!”
他将掌中的木盒开启,里头安安静静地放着三朵微红的灵花,柔软细腻,不过巴掌大小,花蕊细长,开五瓣,上红下白。
这木盒才刚刚开启,李渊平等人皆是闷声一笑,嘴角上扬,他解释道:
“这花主心悦欢喜,见之则笑,又温和得很,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只要未铸成仙基,都要老老实实展颜一笑。”
李渊蛟欣赏了一阵,嘱咐道:
“先分装两朵,让曦明给元思老祖送去,就说是曦明叨扰多时,薄礼以表谢意。”
李渊蛟吩咐下去,又赏赐了这老猴些修行资粮,这老猴统统来者不拒,点头收下,身后的李曦明才上前。
“多谢仲父!”
李曦明温和恭敬,他在萧家修行两年,萧元思倾囊相授,又读了许多药经,采药识药,有了几分萧元思的儒雅气了。
如今长高不少,五官长开了,同李渊平颇为肖像,虽然不如小时精致,不算俊俏,只是普通长相,好在气质加持,看上去温厚。
衔忧山灵气浓郁,他的修为也未尝落下,同专心修炼的李曦峻相差无几,李渊蛟见他眉宇之间隐隐约约有着顾虑,出声道: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大胆说来。”
李曦明微微一顿,指了指腰间几个药囊,答道:
“萧师赐下了一套他旧时所用的药囊,用于收纳灵物,曦明愧受了,家中恐怕还要记着这事,多欠人情。”
李渊蛟默默点头,如今家中给了李清晓七十枚灵石,复又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只好道:
“家中如今已经没有多余之力,只有库存几样法器,不知元思前辈可有子嗣,何等修为?”
李曦明面有愧疚,答道:
“老祖儿女修为低微,死于斗法,有一后辈唤作萧归乡,只是此人生自钟鸣鼎食之家,无论法器还是丹药都是不缺的。”
“害!”
李渊蛟咬牙,暗自把这事记在心头。
‘莫要拖得久了,若是没什么机会,还是把家中的丹道传承送上一份过去。’
摆了摆手,李渊蛟道:
“既然你回来了,便准备祭祀吧!”
……
倚山城。
倚山城围着令丘山而建,此山也是有名的雄山,近古遍地火焰,盛产一种金色灵矿,后被当时的仙宗【南火天府】掘地三尺,地脉浅薄许多,也没有什么火焰了。
山上最高处的洞府云拢雾罩,青气盘旋,元素真人负手而立,轻轻把玩着手中那枚淡金色的玉印,静静盯着山下的雄城。
‘步梓也不晓得发什么疯…一天天满吴越跑,就是不肯归宗,还好魔灾还算顺利……’
元素真人是与迟尉一个时代的修士,只可惜修了个同参断绝的功法,年年都只能是紫府初期的真人,若不是这道神通是命神通,元素连如今的地位都没有了。
他道途断绝,又看不惯司伯休等人,遂自己寻了个清闲自在的位子,外放南疆。
“嗯?”
元素手中的动作一停,感受着山下的汹涌金色气息,轻声道:
“有人筑基…是【镂金石】。”
他掐指算了算,镗金门的那位虽然久不走动,却还是在的,印象之中神通并不圆满。
“司徒霍亦是镂金石…只是这小子不通丹道,又不曾养过这道基,恐怕是无缘喽。”
元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句,从案上拿起一枚玉令来,嘟囔道:
“李玄锋…怎地又是李家人?”
他心头突然闪过某个少年的眉眼,玉令在手头转来转去,元素真人喃喃道:
“倒是欠了李家…可谁知道这家伙怎么个想法?兴许被萧初庭抢先落了子,记恨迟家不说,连带着把我也恨上了。”
元素真人另一只空出的手缓缓抬起,在太虚之中轻轻一捉,浮现出一缕缕彩光,体内的神通发动,横跨天际,勾连到了李玄锋身上。
元素则捏着神通,仔细一算。
‘倒是敬与畏为主…看来萧初庭不敢下这棋…或者是李家只恨上了迟尉。’
当年并没有外人知晓是谁带走了李尺泾,元素逼不得已做这事时还谨慎万分地遮住了容貌,如今暗暗自满:
‘论处事谨慎,唯有萧初庭能与我一比。’
既然李家人对自己并无敌意,元素真人便决定落这一子,轻轻一掷,那玉令如同流星一般远去,落到山下某个洞府之前。
“娘的。”
元素真人把玉印系回腰上,大大咧咧地骂了一句,坐回青石上,低声道:
“迟尉都死了,那就是老子的倚山城,管你迟家人如何想!”
……
明亮的洞府之中,中年人盘膝坐在灵泉旁,缓缓吐出口气。
他眉眼锋利,明明是争勇斗狠的面容,只是眉间有股愁绪徘徊不去,冲淡了身上的煞气,显得中庸许多。
身后长弓金灿灿,一身气势惊人,正是李玄锋了。
“五十余年苦修,终成筑基!”
他长出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中金煞流转,明亮一阵,慢慢淡薄下去,恢复回原本的瞳色来。
李玄锋方才突破筑基,脑后突然浮现出几道彩光,心头浮现出元素真人的名字,体内的玄珠符种猛然一跳,荡漾出一道道白光,李玄锋眼神迷蒙复又清醒。
旋即这一段记忆骤然消失,李玄锋浑然不知已经有两股力量在自己脑海中一阵交锋,只暗道:
‘仙基【镂金石】!’
这仙基是镗金门的功法修成,其气能破阵、开山、毁敌法器,善于以点破面,杀敌愈多,得了血气淬炼,便更为强横。
此外,这仙基一经铸就,可查地脉中金行之物,可服食金玉疗伤,催御煞气,通体如金石不可摧,挥手间便有锐气相伴,阵法符咒难伤。
“倒是一道搏杀破阵的好手段。”
李玄锋缓缓起身,身后的【金庚长弓】雀跃不止,跳入他手中,他摸了摸弓弦,便见遍地金珠,洞府的石壁之上皆是褐色和金色的石矿,看起来都是各类金石灵物。
“是筑基异象…”
洞府之中更是煞气罡气激荡不止,也就青池宗的洞府大阵坚固,否则早就被侵蚀出不知道多少个大洞了。
他挥手抹去洞府中激扬的罡气与煞气,推门而出,洞府之外夜色明朗,星月皎洁。
门前的两个道童对视一眼,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李玄锋一个族修说筑基就筑基了,连忙下拜,恭声道:
“见过老祖!恭喜老祖铸就仙基,再登长生!”
李玄锋点头而出,才走出一步,猛然抬头,夜空之中竟然落下一道荧光来。
这荧光璀璨,包裹在一股白光之中,曳着三尺长的彩色尾缀,缓缓在他的面前降落,李玄锋微微一愣,便见那白光消逝,化为一枚菱形玉牌,落在他面前。
他还未开口,身边便多出了一人,身形高大,穿着青池宗弟子的一身青衣,脚踏玉靴,一身上下法光流转,没有一件是凡物。
这青池宗弟子缓缓一拜,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来,恭声道:
“和靖谨尊真人御旨!”
他再拜而起,面上流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涩声道:
“道友接令罢!”
‘是元素真人……’
李玄锋见着这人的反应,便知道是紫府真人的命令,心中只道:
‘倒也来得快!’
李玄锋微微点头,接过玉令,笑道:
“不知上宗要遣小人去何处?”
“道友说笑了,在下宁和靖,远刑峰峰主,驻守倚山城。”
这高大青年笑容僵硬,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心道:
‘原来是这人!’
此人正是当年带着一众元乌峰弟子的宁师兄,身材高大,颇为出众,当初一脚踹翻了邓予之,让自己箭射逃跑修士的那人。
“元素真人亲自下令,任命道友为将,是托付重任呐!”
宁和靖迅速调整了惊骇,面上浮现出笑容,乐呵呵地笑着,答道:
“这便是入了倚山城的修籍,有仙俸下放,还可以积蓄功勋,向宗内求些灵物。”
“今后你我便是同僚了。”
宁和靖眼皮跳了跳,心中始终觉得难以置信,在李玄锋脸上扫来扫去,觉得此人要背景没背景,要天赋没天赋,唯一值得论道的就是那手弓法了。
‘元素真人怎地会亲自拔擢一个族修筑基?城内宗内筑基有两位数,却偏偏要提拔一个族修…是欣赏…还是另有所图?’
李玄锋听了他的话,眉毛顿时一挑,多了几分喜色,答道:
“多谢真人。”
他倒是没有想太多,自从来了倚山城便是抱着有死无生的念头,无非是多提升修为多活上几年,如今临死的这几年还能为家中挣些东西,顿时有了念想,笑道:
“哪里能称得上同僚?峰主若有要求,尽管吩咐小人。”
宁和靖看着李玄锋的模样一愣,不曾想他一手弓法如此锋利,嘴中的话却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松,温声道:
“道友客气了,毕竟是元素真人亲自提拔,无须与和靖客气,若是有什么要求大可向和靖来提。”
李玄锋虽然不怎么工于心计,却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家本就与元素真人没什么关系,多半是元素兴起而致,哪里还会与宁和靖多说,只委婉道:
“却也不必麻烦峰主,玄锋只欲问一问职责所在。”
“无他,帮着压一压阵罢了,南疆如今四处混乱,没心思与我等玩心计。”
宁和靖哂笑,倒是颇为热切地凑过来,温声道:
“玄锋道友,不如随我去见一见诸位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