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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危脑海中满是林情和林缜的姓名, 心中却也总是闪过晏明光的名字。
晏明光才是他大的逆天而为。
逆的是楼内世界里大的天,却想要在千万人与一人中寻一个两全法。林情的出事在这一刻却仿若一个当头棒喝,让他在保住眼前的无力中, 想着保住未来的茫然。
这是兜兜转转, 管是哪一次, 都总要经过这些阴差阳错的推手,让他认命吗?
那他的甘心和信命, 可当真是价值万千。
林情缓慢地抬手,推了一下,语气随意:“燕危, 你的硬币掉了。”
燕危眨了眨眼,这才瞧见身侧落入血泊里的两枚硬币。方才来得及, 连跑带爬地上了这侧殿前的台阶, 知何时将这随身的两枚硬币掉了出来。
燕危动了动他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探出身,捡起了那两枚硬币。
过客匆匆, 这两枚硬币倒是陪着从头到尾, 又从尾到头。其中一枚硬币一直被拿在身边,另一枚硬币装了的记忆和数据,化作副本,在他第二次登楼的时候到了的手上, 那些曾经拥有的东西归还给,又变了一枚普通的硬币,归了原本的模样——
燕危动作一顿。
抓着那枚曾经有了别的作用又回归本身的硬币,琥珀般的双眸骤然像是燃起了星火一般明亮。
“,是回天乏术!还有一个办法!!”
柳暗花明,天无绝人路。
信命。
林情只是身体无药可医而已。
但的灵魂却是完好无损的。与林缜间的勾连, 也是灵魂意志的勾连,和这具身体并没有太大关系。
这具身体无力天,但林缜那具身体却完好无损。
只要在林情撑住之前,林情的灵魂完全切割而出,放入林缜的身体里面,保证们两半灵魂粘合,便能同时保住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识。
万花楼中。
钟凡听到阿玉说的话,委实愣了一下。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和晏明光心里都很明白,阿玉怕是藏着小的秘密。这其中关系到了姜静云鬼身在观音镇闹祟这件事情的根本,在他们目前的角度看来,已经是副本的全部面貌。
方才已经准备好了在这一步上阻碍重重,可他和晏明光还什么都没有做,阿玉居然自己开了口。
钟凡下意识的欣喜过后,便是没由来的踏实。
晏明光似乎和想的差不多,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玉,眉头轻皱,无言。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钟凡反倒是想看,这传说中十死无生的顶层副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了。笑了声,说:“诶,想说,那行,我洗耳恭听。”
阿玉抬眸,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你要是不信,我说也罢。”
话音未落,本来杵在一旁的晏明光骤然一动,眨眼间,钟凡眼前一凉,晏明光已然抓住了阿玉的肩胛骨一捏——
“啊——!”
阿玉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呼,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她那张沾满血的脸庞在痛楚下扭成了一团,完完全全像只鬼了。
钟凡这才发现,她被晏明光捏碎肩骨的那边手臂上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红绸带,如果方才没有晏明光的出手,这红绸带此刻怕是已经打到了离得近的钟凡身上。
钟凡这才开始心有余悸起来。
虽然擅于推演,但好歹也是一个能进顶层的玩家,身体指数比起这个副本里专精打斗的玩家差一些,也足够超过楼内世界的其他人了。可阿玉苟延残喘的后挣扎,居然一无所觉。
刚才还在惊讶于阿玉被抓到得太快,原来不是这个半人不鬼的npc好对付,而是晏明光太厉害。
晏明光只是松开了手,对阿玉说:“你该好好说话。”
钟凡叹了口气:“这般下手,她还肯说吗?”
阿玉立刻接了的话茬:“说,怎么说?我跑跑得掉,和我愿不愿意说,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能说的,也没什么秘密。”
这简直是钟凡遇见的配合的“鬼”了。
或许是知道跑了,或许也是因为肩骨被完全捏碎,阿玉此刻已然动也动。她没有钟凡,也没有晏明光,目光飘飘地落在那已然碎裂的镜子上。
镜子倒在地上,也照不见她的脸,她看见什么,却又好似就想这么着。
“你们……你们是观音庙请来驱鬼的人吧?”
钟凡嘴欠地想回一句“驱你才对”,但着阿玉这模样,又想起这姑娘一直以来很在意容貌的样子,此刻像是个xxxx一样狼狈地趴在地上,想来是不想和那脏污的“鬼”字再挂上联系。
现在不敢挑战这姑奶奶的情绪,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阿玉反倒自己说:“是了,是驱鬼,是镇我。你们想知道的,无外乎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又为什么观音镇弄成这副样子?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或者惊天动地的原因,只是我……”
“我喜欢一个人,有心上人,的心上人美艳无双,我比上……只好想个法子,变好看一点啦。”
晏明光低声说:“这世上没有改变人心的法子。”
阿玉笑了。
她本就浑身是伤,这笑牵动了她全身,她笑得上气接下气,呼吸间都仿佛灌着她喉间的血。
良久,她才说:“是,这世上那么多法子,偏偏没有一个能控制人心的。所以我没办法,只能寻了个邪法,吸取那些人的精魂,改变我这让他上了容貌了。至于那些人……能中了我这种夺人精气的歪门邪道,自己也是什么好东西,倒是那些小心到我这个‘鬼’杀人的人,我只能送们一程,或者让他们啊……疯到再也指认不出我来啦……”
“姜静云……她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是沈员外自己坏事做尽,后怀疑到他曾经害死的人身上,哪有什么姜静云的厉鬼啊。”
这女子只是万花楼中不起眼的一个下人,住在这只有床幔妆台的小屋里,每日里在这销金窟中来来回。没什么花楼里女子的红颜薄命,也没什么跳脱出这一方小地的能力,上去普通得扎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也就燕危给她赎身钱的时候,她那恭顺的眉眼会变上一变,同客人笑上一笑,局促地说一声“谢谢”。
钟凡无言了半晌,这才缓缓道:“纠缠了整个观音镇五年的怨气,竟然全出自于你一人的私心。”
“你喜欢的人是谁。”
阿玉说话了。
这其中还有一处极大的蹊跷,钟凡接着道:“你说姜静云只是一个幌子,她根本没有化作厉鬼,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我信这一切事情都是你做的,但姜静云……你去过沈宅吗?”
“我没事去那里干什么?沈员外怕姜静云报复,疑神疑鬼,但我又是姜静云,我杀干什么?活着,还能不知不觉地帮着我,这一切推到姜静云的身上……”
钟凡叹了口气:“你觉得姜静云是个幌子,你其实才是那个幌子。”
阿玉一愣。
“你如果去了沈宅,就会发现,姜静云尸体所在之处怨气滔天,幸亏有法师封印,这才暂时封锁住了那些怨气。我们能找到你,也是从那怨气地,寻着根源而来。”
晏明光颇为怜悯地看了阿玉一眼,“你是棋。”
下棋的人是谁?
阿玉口中能够替她改变容貌的邪法,实则吸取了那些死人的鬼气怨气,全都送到了姜静云的尸身所在之地。她既然这么做了五年,容貌也没有改变多,足以说明,这一切所得,并没有反哺到她的身上。
“你是说……我吸取的那些精气……”阿玉的嗓音抖了起来,“全都……全都到了姜静云尸身上?”
“我说小姑娘,”钟凡摇头,“那不是精气,那是死气。我也是见识过那些怨气的,那东西或许真的能让你变得好看一些,但主要的作用必然不是这个。怨憎死气,死人沾了是好物,活人沾了,可就是要变成死物的。”
眼前这姑娘可不就是像一个活着的死物了吗?
钟凡还想着要要想个法子,套问出阿玉喜欢的人是谁——那人极有可能便是利用阿玉凝结这些死气的人,可阿玉却轻笑了几声,双唇微动,骤然唱起了什么歌。
凝神一听,是柔进骨子里的戏腔,裹着冰凉中最后一丝温意,浸在满地狼藉中。
她唱得是含糊,钟凡和晏明光只能听出这隐约是哪首熟悉的戏文,却又听不真切。
这戏文在阿玉的喉咙里滚过几句,骤然戛然而止了。
钟凡一愣,只见阿玉骤然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那沾满血的侧脸贴着地上的齑粉落下,戏文同她的性命一道没了。
晏明光下了断言:“她自尽了。”
也知阿玉用了什么自尽的方法,左右是和死气有关。那些长年累月堆积在她身体内的死气在这一刻蔓延到了她全身,她才刚刚咽气,浑身上下便开始冒出脏污难堪的尸斑,尸斑迅速蔓延,腐朽了她的身体。
过片刻的功夫,偌大的一个人,便直接腐朽在了晏明光和钟凡的面前,连骨头都没剩下。沾满血的红色衣裙迅速塌了下来,浸泡在臭天滔天的尸水和血泊中。
她为了个皮相忙碌半生,终死得这般邋遢,化作一滩见得光的尸水。
晏明光敛眸,瞧见这踏下的红色衣裙中,有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
钟凡显然也到了,心底也明白,这种脏了手的事情还是得来做。也没拖沓,捏着鼻子掀开了衣裙,在尸水中翻出了一袋装着银钱的荷包和一本被尸水和血浸泡了大半的书册。
钟凡认得这个荷包,白日里燕危将这东西给了阿玉,让她拿着这些银钱离开万花楼,在这个副本内的世界中过了余生。
而那书册……
“是那邪法。”晏明光说。
书册已经湿了,出什么,连书封上的字迹都晕开,清楚。但即便是这般模糊,也能看出这字迹笔锋潇洒隽秀,大家笔。
了一眼晏明光,只见对方转身走向了门口。
“拿好这个东西,先和燕危汇合。”
观音学堂的学生屋舍中。
燕危推门而出,迎着冷风踏过门槛,面色略微发白。
方才去周围巡查的于正青也来了,和宋承安鱼飞舟一道等在门外。刚出来,鱼飞舟便上前一步,急切问道:“怎么样?”
燕危刚才消耗太多,此刻站在屋外,比前还觉得冷了些。揣着手,下巴埋在衣领中,说:“我用月轮,林情的灵魂全都放进了林缜的身体里,们……他……”
燕危顿了顿,骤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一就会醒来,”说,“晏明光刚才也给我发了消息,关于姜静云的鬼身也有了大进展,你们应该也听到楼奖励的副本进度了。我先自己屋休息一,等人醒了,晏明光来了,我们再下一步。至于林情林缜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那就要林缜本身的灵魂能不能忍得住这一半灵魂融入身体后的诱惑,保持着灵魂的分离,让他们两人不重新融合为一个人了。
若是林缜本身没有忍住,灵魂合一,那么那个在燕危分割灵魂前存在的林情只是换了个身体重新归来,再也没有没个正经的林缜和比还理智的林情。如果这样,林缜也好,林情也罢,后都只会是那个开始的林情。
若是林缜忍住,这具身体从此以后便有了两个分开的灵魂。
虽然林情的身体死得能再死了,但这样,即便是灵魂融合的结果,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些早在燕危带着人进去之前就说过,鱼飞舟等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场诸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鱼飞舟打破了沉默:“那你先去休息吧,我进去盯着情况。”
燕危点头:“好。但是我们不能懈怠,卓西东……我总觉得轻易放弃,有情况我们可能需要随时应对。”
宋承安:“放心。”
燕危方才心中便惦记着一件事,如今林缜和林情的事情已然尽力,也再多说,转身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深夜中,没有点着烛火的屋内冰冷而寂静,连跳动的光影都没有,只有隐约的月光。燕危走到床边坐下,这才有功夫换下方才在雪地和鲜血中弄脏的衣服,擦拭干净沾满血的那两枚硬币。
硬币的边角在月光下透露出些微银光,燕危拿在手中,凝神端详了一这两枚让他想到重新割出林情灵魂的硬币,并没有们收起来。
良久,拿起了那一枚从始至终都陪着的硬币。
一枚化作副本,承载着那些第一层登楼拥有的东西,从何处来,终还是归于何处。
另一枚始终跟着,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死物,没什么作用。
……当真没什么作用吗?
第一次登楼的时候,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难道料到登顶后的意外,料到晏明光擅作主张对他有所隐瞒?
晏明光的那个燕子吊坠,因为不是道具,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所以晏明光在其中藏着恢复记忆的后手,漫天过海,在第二次副本中先一步想起了一切。手中的这枚硬币,也是一个不属于楼内世界任何道具分类的普通物件。
燕危眸光一凝,一手捏着这硬币,一手掌心摊开,再度拿出了月轮。
月轮悬浮在他的掌心中,发出淡淡的白光,一点一点地……
切开了这枚硬币!
下一刻,硬币在空间的扭曲下裂开,一个全黑的盒子从硬币内别有洞天的空间中掉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被复制出来的、属于燕危的的记忆,这一小段记忆猛地冲入燕危脑海中,同前拿回来的那大一块第一次登楼的记忆十分契合地融合在了一起。
因果补全,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