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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孟还想再说,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他不耐烦地回头,就看见了那位陛下。
一行人这才慌慌乱乱地行礼。
肖孟额头上的汗都滚了下来,他刚才下棋下得投入,衣服扣子早解开,衣襟凌乱,头发也被挠得乱七八糟,忙道:“下官失礼,请陛下恕罪。”
况影的目光却只落在杨蕴秋身上,好半晌才回神,笑道:“无妨,如此精彩的对局,朕也不常看到,你非但不过,反而有功。”
杨蕴秋只低头立在一旁,很自如地融入周围的人群里面,并不引人注意。
况影也不曾和他说话,勉励了在场的大臣们几句,便带着肖孟转身走人,他们一走,一众小太监全都出了口气。
虽说在伺候,也不是完全见不到陛下,但每逢陛下过来,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地避开,能远远看一眼陛下的衣帽,就算不错,这次如此近距离碰上,还真是头一回。
和肖孟下过一次棋,杨蕴秋到和他熟悉起来。
肖孟是个棋痴,时常喜欢跑来找他争棋。
杨蕴秋在这之后,也没拿娃娃欺负他,就是自己和他下,依旧是胜多败少,而且杨蕴秋下棋随心所欲,看过棋谱更是数不胜数,在未来,网络围棋一出现,一招妙手一瞬间就能天下尽知,找对手也容易得很,远不是这个时代的棋手能比,杨蕴秋的棋力,放在二十一世纪。或许能是普通高段职业棋手的棋力。但搁在这个时代。绝对秒杀大部分棋手。
肖孟毕竟还年轻,再有天分,也难和杨蕴秋这个披着外挂的家伙较量,不过俩人下棋,他也不亏,没少从杨蕴秋多变的棋风里学东西。
勤政殿
况影向来很少在勤政殿,一呆就是好几日,他当皇帝当得比他大哥轻松许多。一直是只把握大方向,底下的人各司其职,很会放权,也愿意放权。
朝中大臣们多觉得,在眼下这个皇帝手底下工作,比以前要好得多,所以哪怕他登基不那么光彩,也少有人说出来。
大臣们固然有人以君子自诩,但对君王的要求,却要少些。这个世上,最没有规矩的人家。本来就是皇家。
如果是某个世家大族,大臣家次子压过嫡长子去,那任谁也要说一句这家里好没规矩,但在皇家,别说嫡次子,就是哪个庶子压过嫡出的皇子去,也没人敢说半个‘不’。
杨蕴秋会陪着肖孟下棋,到不只是为了什么彩头,事实上彩头也就说笑,他们俩后来争棋,到少有赌注,就算赌,也只是赌一顿饭菜,一杯灵茶等寻常东西罢了。
和肖孟下棋,他到知道了许多宫中的事儿。
本来在皇宫里,传些闲言闲语是很犯忌讳的事儿,但那也看是什么,宫里的消息,皇帝身边都想打听,都不能说,但其他各宫娘娘,哪怕是贵妃娘娘的八卦新闻,拿来说说却是无妨,殷朝对言论,一向放得很开,据说以前还有人在宫门口破口大骂皇帝,当年大国师杨静亭还在的时候,也只是叫人轰走了事,并不治罪。
况家龙椅上这两兄弟,在别的方面总是很拧,但在这上面,到都大度的很。
如今况影坐龙椅坐得不那么干净,可他也并不禁止外面的人说这桩事,杨蕴秋有时候也对况影十分钦佩,总觉得便是唐太宗李世民,也没他这样的气度。
真不明白,他们这样的人,为何也会为了那把椅子争得你死我活的,明明他当了皇帝,也不怎么喜欢管事,朝政多由朝中大臣们操持。
“哎,可惜了秦川公主。”
一提到公主,肖孟就满脸的惋惜,“她长得好,性子好,一点儿公主该有的骄纵都没有,要是陛下当年肯应允了我,哪怕散尽家里的侍妾,我也乐意。”
肖孟此人喝了酒,便有些口无遮拦,还是他家世不错,又得皇帝喜爱,哪怕在宫里说话也不至于小心翼翼。
杨蕴秋和肖孟摆好棋盘,准备下棋,顺便想喝点儿酒水,轻快轻快。
肖孟刚一流露出这个意思,贵妃娘娘那儿的碧溪姑娘,就捧了一壶酒,两道小菜,送给他们品尝,果然贴心的很。
这个大宫女生得很好,言笑晏晏的,显得性子也好,肖孟和她相熟,看着十分亲近,但杨蕴秋一眼看见她,心里就开始怀疑。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宫女,还是二十多岁,哪怕她一天杀十个八个的人,也不会养出这么浓郁的邪气,不只是附着在神魂,根本就是完全吞噬了神魂。
这个女人,简直不像人了。
说来况影后宫的女人,很不干净的到不多见。
人们都说后宫是个魔窟,凡是进入里面的女子,全都黑心黑肝,但凡有点儿良心的,都活不长久,可况影毕竟对女色不是很看重,宫里人少,早年又放出去好大一批人,宫女也是时常替换,并不和别的朝代一般,总是拘着这些宫女,一直到她们年华老去。
因为这种种缘故,后宫的女子反而干净了许多。
杨蕴秋一时让碧溪身上的黑气冲了一下,眼前花了花,顿时有点儿头晕,一错手,就下错了一子,肖孟顿时大喜,乘胜追击,愣是赢了杨蕴秋一盘。
“哈哈哈,果然还是赢棋才爽。”
他喜不自胜的模样,逗得周围其他看热闹的翰林院,还有别的闲差的小官们全都哭笑不得。
有人忍不住打趣:“你往日连陛下都赢,难道赢得还少?”
“那不一样,赢兔子还是赢老虎,那能相同?”
他洋洋得意,周围几个他的老棋友就都有些怒。横眉冷对。
杨蕴秋咳嗽了两声。有意无意地一抬头。就看到碧溪看肖孟的眼神,十足的古怪,说恋慕,有点儿像,又不太像,到似是护食的老母鸡,凶悍狠辣,全是独占欲。
等碧溪走了。杨蕴秋漫不经意地启动了身上的防护阵。
在皇宫里启动法阵其实不大合适,但因为是防护阵,还有隔音的效果,偶尔到也有别人启动,在宫中坐镇的高手们也就不以为意。
杨蕴秋也是最近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肖兄,我有件事,请你帮帮忙怎样?”
肖孟一愣,惊讶道:“让我?我能帮你什么?”
杨蕴秋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让你拐了我的侍女私奔去。”
两个人如今也算相熟,杨蕴秋更是让娃娃好好查了查肖孟此人。这人的性子疏狂,其实是个豪爽人。并不难打交道,从小到大,没有劣迹,也很乐于助人,属于可以交底的那一类。
果然,他还没说始末,只开了个头儿,肖孟的眼睛大亮,显然是好奇心大盛。
“在我说之前,我想你替我送一封信去天工坊。”
杨蕴秋自己就往天工坊送过信,但因为送信过去的太多,简直一车一车的,直到现在,杨蕴秋连付宁这个关在大牢里的倒霉鬼都看见了,愣是没见过司徒长风。
按说,付宁都跑到天牢里去,司徒长风应该很着急才是。
他前几次去见杨蕴秋,时间有限,也没问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那家伙的法子。
事情就是这般,在那个圈子里的人,哪怕不相熟,想彼此联系也容易,但他不在那个圈子里,哪怕和司徒长风很熟悉,也一样找不到人。
其实麻烦安家也行,只是怎么也要劳动肖孟,便不烦二主了。
肖孟到有些惊讶:“咦?你还认得天工坊的人……也对,你们炼丹师和天工坊的怪胎们本来就交情不错,行,交给我。”
至于杨蕴秋要找的居然是天工坊下一任坊主,司徒先生的爱子,这一代弟子中最是优秀,最是出名的司徒长风,肖孟根本半点儿也不奇怪,见杨蕴秋惊讶,还忍不住笑道:“惊讶什么?就你这样的棋力,这么年轻能……咳咳,和我打平手,必然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家中棋谱藏书无数,还要有无数的对手和你喂招,否则哪里能行?再加上你这样的人品气度,就是寻常二流世家也一样养不出来,我又不是傻子,你的身份不高才有鬼?认识司徒长风再正常不过。”
这人大约也是把杨蕴秋当成世家公子,只是拜了某位高品炼丹师当弟子,出入才低调的很,虽说认不出是哪一家的,可也就那么几家而已。
他们两个本当,肖孟这送信送去,司徒长风立时就能接到,却不曾想,居然只得了一句回信——“司徒长风在闭关,不见外客!”
肖孟也就罢了,杨蕴秋忍不住皱眉——事实上那家伙不可能闭关,当初在长苏镇,司徒就说过,他最烦家里那些人动不动就说要闭关,他们炼器,不走遍大川大河,看遍天下的奇门阵法,各种神器,增长见识,闭关也是白闭,这人一直说,四十岁之前,就是要多练习,多走动,不能枯坐。
想了想,杨蕴秋来到亚京,一直忙付宁的事,竟然都没去天下闻名的天工坊看看,实在不该,便道:“肖兄,我想走一趟天工坊,你另找对手如何?”
肖孟却摇头:“哪有说一半话,让我憋着的道理?”
他一来对杨蕴秋没说完的话好奇,二来,他最近和别人下棋都觉得无趣,以前勉强能凑合的,也寡淡无味。
于是,干脆两人同行。
天工坊并不位于亚京繁华的街道上,比较偏远,临近郊区。
两个人乘坐马车而行,也走了将将有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天工坊的碑石:“这才到天工坊的地界,我们再走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看到待客的弟子。”
宽广的马道,并不是只有他们,很多车马并行,不过都极为守规矩,没有抢道的,且个个放缓了速度。都不敢疾驰。
杨蕴秋扫过两边道路上的石碑。一勾唇角。笑道:“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杀气,这等下马威,也不怕得罪人?”
肖孟显然心里也一样想,却还是道:“人家有本钱,便是陛下来,这些法阵,机关器也不肯关上。”
马道周围。简直步步杀机,杨蕴秋一眼就看出一个法阵,套着一个法阵,每一块儿石头里,都可能藏着机关。
而且,不像他自己设想的护山大阵,以防卫为主,这就是纯粹的杀招,一步一杀,赤、裸、裸地把天工坊的戾气显露出来。就差没直接挂个牌子大书——莫来惹我!
前面还好,所有阵法都含而不发。
结果没走多久。便是刀光剑影,虽说并不伤人,可明摆着,就是要吓唬别人的,法阵布置到让人一步行差踏错,必然会倒霉。
肖孟指了指路口那些指示牌,笑道,“看看。“
‘此路不通’、‘关门打狗’、‘白痴请原路返回’……
杨蕴秋看着那些指示牌,哭笑不得,每一个指示牌上到都有一些简单的幻阵,并不是明晃晃地摆出来。
普通人也就罢了,反正也看不出来,修士进来肯定不舒服,如果换了哪个精通炼器,精通阵法的,尤其是精通幻阵的,绝对会气得要命,这对器修来说,简直是挑衅!
奈何人家势大,会来天工坊的都有所求,也只能忍下。
杨蕴秋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他一路往前走,一路随手就把法阵给破解掉,而且破解的悄无声息,半点儿烟火气也不带,一开始肖孟甚至都没发现他出手。
但稍微走了一段,前方各种信号,各种示警齐出,一下子就乱了,尖刺的哨声响起,乌压压跑出来一群人。
这些人个个都穿着今年最新的铠甲,手中的长枪虽然是制式装备,却没有一样不好用。
他们显然没想到,冲出来之后,只看到一辆马车,两个人外加一个车夫,四下寻摸了半天,想象中仇人进攻的情形根本就看不见。
“等等,你们两个,见到什么异常没有?”
不多时,后面一个背后披着件大红披风的年轻人走出来,一连严肃,冷冷地问道。
杨蕴秋摇头。
肖孟也摇头:“没有啊?我们一路走来都很顺利,对了,在下肖孟,此次过来特为拜见司徒长风,请问司徒兄可在?”
那人一怔,根本不理会肖孟,自顾自地让在场的所有人戒备,拿出一个椭圆形的通讯器:“南大师,没发现敌人。”
他在那儿和天工坊的长辈们说话,肖孟这时也猜出是自己身边这小子做的,心里头沸腾的厉害,面上到未曾变色,只是小声道:“你牛!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蕴秋笑了笑,他脸上露出笑容,居然显得很是乖巧,特别无辜地摊了摊手:“肖兄哪里话?我有做什么吗?只是回应天工坊的待客之道而已。”
难道这些人在路上设下法阵,还不允许别人去破解?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敢光明正大地摆出杀阵,给人难堪,就不要怪别人破解的太轻巧。
两个人窃窃私语,那边天工坊的年轻弟子还是满头雾水:“……南大师,我确实未见敌人,这里除了两个登门拜访的年轻学子,并不见他人……”
听他如此说,肖孟都觉得很傻。
显然,那位南大师也是一样的心思,半晌无语,哭笑不得:“小海,你这个呆头鹅……算了,我来说。”
那个叫小海的年轻人,老老实实地把通讯器调转了一下方向,椭圆形的水晶屏上,便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相貌很端正的男人。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肖孟一下,又猛然转头,看向杨蕴秋,目中精光四射,冷声道:“小子,你是要和我们天工坊过不去?”
肖孟心里一惊,就见杨蕴秋丝毫没有惧意,又露出他那副很乖巧的面容:“怎么会?我哪里做了冒犯天工坊的事不成?还请前辈明示。”
南大师一噎——这话能怎么说,说你这小子,被我们的杀阵吓唬吓唬无所谓,却不能给破解掉,否则就是不敬。
这等不要脸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而且心里也不是不惊讶的。
对方如此年轻,必然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自家的法阵,南大师不觉琢磨了下,看看是哪个天工坊的长老收的小徒弟,如此不懂规矩。
只有天工坊长老一级的人物,才能把前路上的法阵记得清清楚楚,这么算,他觉得杨蕴秋是天工坊的人,也就不奇怪了,反正坊中长老在外面见到天资出众的,就收作传人,也不是头一次发生,只是自家弟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区破解自家的法阵,他却不曾想一想。
“……小子,一会儿再与你算账。”
南大师自以为是前辈,又还不知道杨蕴秋是哪个师兄弟的弟子,到底不好一开始就在这么多外门弟子面前教训他,干脆就先把人放进来再说。
肖孟呆住,莫名其妙地跟着杨蕴秋,身后跟了一连串的天工坊弟子,一路上还被无数人找各种借口围观,竟是以前所未有的轰动方式,进了天工坊。
他觉得回去告诉自家那些长辈,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