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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云州北数十里,便是绿草茵茵的大片草原,此时,散落的帐篷、篷车附近,契丹牧民正欢声笑语,不远处,成群的牛羊悠哉悠哉的吃草,一派田园牧歌景象。
数里外土丘之上,陆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后世这里也有牧场,但草原面积已经大大萎缩,而现今,这云州北的草原向北方绵延,甚至和外长城北的漠南草原相连,对契丹人来说,这里水草也极为丰美,且不似漠南漠北那般条件艰苦,到了冬季,苦寒难忍。
土丘后,羽林郎们,正将厚重的盔甲,贯在自己身上。
百余名羽林郎,每个人都是三匹马,一匹驮运盔甲兵器以及数日的口粮,一匹为乘马,一匹为战马。
朔州降后,陆宁令殿前军指挥使陆青领殿前军、神武军东进寰州、应州,他则领羽林郎,闪电般直扑云州之北的草原。
幽云地,便是没有细作绘制的粗略舆图,按照前生印象,在指南针帮助下,陆宁也不会寻错地方。
在云州的契丹部族,几百户而已,大体上活动的范围不大,进入草原后,陆宁则成了斥候,无声无息寻到了其踪迹。
现今,朔州易帜的消息或许都没到云州城,正游牧的契丹人,也根本没发现危险的迫近。
……
土麻帐篷外,几名老契丹正在擀毡,也就是将兽毛、牛羊毛制成毛毡,作为搭建帐篷的原材料,擀毡技术,能不能真正御寒,甚至决定了一个部族的兴旺。
帐篷内,耶律古鲁正哈哈大笑,因为窝罕大王同意了他南下打草谷的提议。
窝罕也在笑,他年纪很大了,脸上皱纹深的刀刻一般,眼里却不时冒出凶光。
他的部族,自称是契丹古八部中匹絜部的后人,在辽北之地,一直被强盛部族侵袭固有领地,南迁云州,也是因为其部族弱小,不得不忍气吞声离开故土,却不想,此处别有洞天,大片丰腴草原都归他部族所有,便是南人牧童偶尔进来他的领地,被其族众发现的话,若不虏为瓦里奴,便当场击杀。
眼见自己部族短短十几年,生养的孩童比以前多了许多,人丁会越发兴旺。
老窝罕只觉得捡到了金子,故土之类的,早就被他视作了不毛之地。
对面的耶律古鲁,是云州详稳司的详稳,总管云州诸地部族之事,但说起来,这云州,就老窝罕一部,这也使得耶律古鲁,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仰仗老窝罕鼻息。
老窝罕是部落酋长,以前称为夷离堇,现在叫令稳,用中原意思的话,也可以称为大王。
耶律古鲁要召集契丹勇士出征,就要知会详稳司管辖的各个部族酋长,由这些酋长召集各部勇壮,但这云州地,仅仅老窝罕一部,没有其他部族制衡竞争,耶律古鲁又没得牛千卫将军耶律善补允可,要去打草谷,只能和老窝罕有商有量。
却不想,老窝罕和他一拍即合,早就等不及的样子,当即答应,召集族中勇壮跟随耶律古鲁去南人地打草谷。
大体上,在不太影响部族生产的情况下,能募集七八百勇士,如果再不够,千余名成年男丁都可出动,族中健硕女子也可以加入,对付那些只会摆弄土疙瘩种粮的懦弱南人,本族女子就足够了。
说着话,老窝罕哈哈大笑起来。
“飞狐口南,汉人很多的,以前咱们的儿皇帝是他们的主人,现在,他们的主人不在了,那大把的牲畜、瓦里奴等着咱们!”耶律古鲁将碗里酒一饮而尽,心里更有些火热,他这几天,都没在云州城,而是策马在草原上奔驰,就觉得,有一股邪火,需要发泄,要杀人,要抢东西。
老窝罕也跟着笑,看着这蛮汉,心里颇有些瞧不起,不过他的提议,简直正中自己的心坎,就算挑起和南人的战事,那也和自己没关系,都是这蛮汉的命令。
远方,隐隐传来号角响。
如果曾经和齐军交过手的那些敌人,此时必然都会惊慌失措的跳起来四散奔逃。
老窝罕皱皱眉头:“韵律不错,不过,是谁乱吹牛角呢?”倒也没太生气,这号角之声,虽然和族中集结号角声不同,但沉久悠远,令人油然升起,列队前行,在冲锋前压抑着那血脉沸腾的感觉,尔后,如果冲锋时,号角韵律再转成激昂之意,战阵上必然大大激发士气,自己族中,还有这等人才?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有人叽里咕噜大喊,大概意思就是发现有贯甲的骑兵,没有旗帜,不知道是不是云州来的斡鲁朵精骑,但好像,来意不善。
斡鲁朵精骑是辽主亲领部族的重骑兵,怎会出现在云州?
老窝罕大为不悦,冷哼道:“胡说八道!”
不过族人误认为对方是斡鲁朵精骑,这却有些不寻常,族人大多没见过斡鲁朵精骑,但对其名号也敬畏不已,全身精制铁甲的重骑兵,驰骋草原的无敌之师,如果被族人认为是斡鲁朵精骑,难道,云州来了北地部族重骑?
看向耶律古鲁,却见耶律古鲁也有些愕然。
老窝罕突然就有一丝不详的预感,猛地站起,跑出了帐篷,耶律古鲁也跟在后面。
此时窝罕部族人,乱成一团,有的诧异的看着西方茵茵草原上慢慢匀速奔驰而来的一队铁甲骑兵,有警觉性高的,正吆喝妻儿快进帐篷,同时拿出弓箭长枪,上马准备迎战。
此时同样在几里外,土丘上,折御勋也在看着慢慢向契丹营地靠近渐渐变成黑点的那队铁甲骑兵,急得握拳顿足,怎么也想不到,成为圣天子身边羽林卫的第一战,他却被留下来作为看守马匹的“马桩卒”。
“耐心!”土丘下,有人憨厚的一笑,是完颜怒哥,他和折御勋一起,被留下看住那些乘马、驮马。
折御勋心下叹口气,是啊,这要命的怪胎,一个能打十个同伴的悍徒,都被留下来看马,自己又有什么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