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隐秘的渎神

纠结于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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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出来么?”

    门外传来几个女孩子的窃窃私语。

    “没有,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不吃也不喝。”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很是彬彬有礼。

    “克洛伊,开门。”

    门内,克洛伊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到门外其他修女的呼喊,她捂住了耳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重复道。

    回到修道院的二十四小时,她一直枯坐在自己的房间,寸步不离,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一惊一乍的吓蹦起来。

    自打看见噩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怪物之后,她对自己梦境便心存恐惧。泰拉尔修道院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家,自从她九岁被送到这里之后,便从未离开过。

    她觉得,如果修道院里的人也变成之前看到的那些怪兽,她的精神可能受不了这种摧残。

    “克洛伊,开门呀。珊妮莎修女让我们把你的晚饭送来了。”门外的修女又说道。

    “你们放在门口吧,我有点不舒服。”她靠在门上说道。

    “你还好吧,从昨天开始你就怪怪的。”

    “很好,你...你别多问。”

    “行吧...”门外的修女犹犹豫豫。

    “还有什么事呀?”她问。

    “你的家里人,寄过来了一封信。”

    沉默片刻。

    吱嘎。

    门开了,克洛伊站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槛,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抓着一把裁纸刀。

    不过,门外站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女,她脸上有几粒雀斑,个子矮矮,很是淳朴善良。她端着一个餐盘,餐盘上有西兰花和烩红豆。

    “你终于出来啦。”

    那姑娘送了口气,把一封带着蜡戳的信件递给了她,“瞧,从英国寄来的。”

    克洛伊挤出一丝微笑,不留痕迹的把裁纸刀插在腰后,接过餐盘和信件。

    “谢谢你,薇薇。”

    说完,她内心涌出一抹柔情,低头在同伴脸颊上吻了一下,那触感真实的让她想流泪。

    女孩羞红了脸,“讨厌,你干嘛呀。”她小声说道。

    “没事。”

    克洛伊长叹一口气。

    “回去吧。”

    修女小小的背影消失,克洛伊关门坐在房间,没有理会食物,而是第一时间拆开了那封信件。

    【克洛伊,我找到解决你魔力暴走问题的办法了,不过你需要先回英国一趟,安心,我会派人去接你。】

    ——爱你的,尼可。

    信件很短,内容也没有让克洛伊感到丝毫意外,因为在现实世界的时空之中,她也曾收到过这样的一封信。

    她来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手指抚摸着梳妆台上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年迈的老头和只有他腰那么高的小女孩,背景是英国的大本钟。

    小女孩笑的很开心,老头也把嘴巴咧的大大的,只是,现在的克洛伊却从自己曾曾曾曾曾祖父的笑脸上,看出了一抹隐藏极深的忧虑和不安。

    幼时的记忆对她来说,都已经很模糊了,她只依稀记得伦敦街道上时常溢满雨水,那漫天的白雾让所有人的背影看起来都像是大海中的孤岛。

    当然,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曾曾曾曾曾祖父,他似乎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很奇怪。尽管她也有很多其他亲戚,例如伯伯,叔父,姑姑,但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总会有若有若无的疏离感,甚至她的父母也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看自己的眼神,那是尊敬和畏惧,却没有多少爱意。

    她曾经问过曾曾曾曾曾祖父无数遍,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从不亲吻她,他每次都会笑着告诉她,他们很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说罢便会拥抱她,亲亲她的额头。

    现在的克洛伊已经不再相信这些鬼话了,她觉得自己的父母大概真的不爱自己,毕竟她来泰拉尔修道院六七年了,他们连一封信也未曾写给自己。

    想来想去,她觉得是自己控制不了魔力,总是会给他人带来麻烦的缘故。

    克洛伊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体内也流着巫师的血液,巫师总是能做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许时空旅行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反倒是被祖父送来法国的泰拉尔修道院之后,她才罕见的体会到了家的温暖,这里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并非是表面上的尊敬和爱护。

    他们会和她做游戏,陪她开玩笑。这里有严厉且唠叨的珊妮莎嚒嚒,有沉默但不乏温和的雷德神父,有呆萌可爱的同伴薇薇安,还有那些由自己负责照料的婴儿,那些婴儿白天看见自己会傻笑不停,夜里看见自己变哭闹个没完。

    神父雷德对她的特殊能力了解的很清楚,他每次都会在她魔力暴走前很准确的来到她的屋子,告诉她放平静,顺其自然,把心灵交给上帝。

    虽然她很不喜欢魔力暴走结束后,那种浑身瘫软无力,眼前一片漆黑的后遗症,但她很喜欢魔力暴走当时带给她的那种空灵感觉。在那一刻,仿佛一切障碍都失去效用,她可以看见方圆百米之内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切物体的运动速度都变得奇快无比,人们像闪电一样来来回回,把修道院里的东西搬来搬去。广场的长工不断搬着木柴上上下下,玻璃花园里的厨师提着篮子进进出出,深井边的学徒工时而交谈,时而私语,路边的猫追着狗,明天狗追着猫。

    树木哗啦啦的摇晃不停,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就连教堂顶端那屹立千年的石像鬼,都可以在她的眼眸下发生细微的改变。

    在那一刻,庞大的信息在她脑海中流转,她能俯瞰世间百态,仿佛她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没人可以体会到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那超越万物的境界。

    只不过,即便如此。

    她也没能预料到这座修道院最后的命运。

    她坐在床边,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色,那是流淌的鲜血。

    “可恶!”

    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些冷酷的黑袍巫师,她嘴唇紧咬,十指插进头发,死死的抓住自己头皮。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拿起了那封信件,心想如果自己没有收到这封信,只怕已经直接死在这个地方了。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刚刚还正常的信件,上面的字母竟自己蠕动起来,有的蒸发,有的重组,最后变成了短短一句话。

    【改变一切。】

    克洛伊一哆嗦,直接把信纸甩了出去。

    信纸轻飘飘,晃荡荡的落在地上。

    如同将一杯醇美的烈酒放在了酒鬼的面前,梦境直接看穿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行不行,什么都不能做。”

    克洛伊自言自语,她还记得霍法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如无必要,勿曾实体。

    那是著名的奥卡姆剃刀定律,那个少年在提醒自己,如果想要什么事都不发生,就什么事都不要做。

    她打开窗户,看着夜色下的巴黎,想借用窗外的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窗外并无冷风,有的是天空掠过的战机,还有它们飞行时发出的低沉轰鸣,远处响动的防空警报更让她内心不安。

    这一刻,现实和虚幻的边界开始模糊。

    那信纸上简单的一句话像病毒一般在她脑海中开始繁殖。

    【改变一切】

    先是修道院,然后是玛丽。这个世界有太多反常和意外,让她深切的感受到命运的无常和不可控。

    能给改变历史么?如果有机会的话。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终于,她站起来,拾起了信纸。

    “我得试一试。”她说道。

    推开门,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快步流星的向珊妮莎修女所在的房间走去。

    她不知道修女是不是睡了,但她是这座修道院的领袖,如果自己把德国巫师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她,也许可以改变曾经不可阻拦的事。

    夜色中的修道院闪烁着黯淡的人影,那是巴黎街道上的路灯,透过画着耶稣和圣母的彩绘玻璃照射地面形成的阴影。

    恐惧像肚里一顿难以消化的饭菜,她只能向上帝默祷,祈求不要遇到那种不知名的怪物。

    幸运的是,仿佛这梦境已经改邪归正,打定主意不再玩那些低级的伎俩。

    来到珊妮莎修女办公室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敲门。不过门内却传来了奇特的呻吟声,让她的手僵在了门前。

    “别急,嗯...等一下,那孩子现在还好么?”一个男人低声问道。

    “应该没事,我让薇薇安给她送去了晚餐。”

    “真是奇怪啊,从昨天回来我就觉得她状态很不对,平时就数她最活泼爱笑了。”男人又说道。

    “又要魔力暴走了么?”女声低声问。

    “不可能。”男人说道:“我一周前刚给她传递过魔力,现在很安全。”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克洛伊耳中,她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雷德神父和珊妮莎修女。

    这让她她有些困惑。

    神父雷德向来只是负责弥撒和告解以及驱魔,并不住在这里,可这么晚还在修道院没回去,他应该早下班了才对。

    房间内的声音有些压抑,女人叹了口气:“说正经的,亲爱的,她还有多少时间?”

    “只怕没多久了,魔力最近暴动的愈发厉害,我担心我再也满足不了这股力量了。”

    “连你也不行么?”

    “我只是上帝的仆人,但我并非上帝。”男人突然暴躁起来:“该死!如果不清除掉这股力量的本源,她迟早被体内的魔鬼完全吸干。天杀的,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沉默片刻,女人说道:“把她送回去吧,亲爱的,这苦差事你已经做了整整七年,也许她家的人可以自行处理她的问题。”

    克洛伊突然觉得害怕极了,此时的她只想赶快循原路回去,再也不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然而那股好奇却像磁铁一般,牢牢的将她的脚吸附在原地。

    “谁不这么说?”男人暴躁的声音软化下来,他长叹一口气:

    “若是勒梅有办法,早就做了,但是没有,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多一分那孩子受不了,少一分那怪物又不乐意。”

    “算了,不说了,她自然有她的命运。”

    “是,不说了,过一天是一天,来吧。”

    屋内传来急迫且绵柔的声音,她颤抖的把手伸了出去,握在了门把手上。某种神奇的力量让门锁形同虚设,她轻轻一推,便将门锁推开了一条细缝。

    那画面让她眼睛瞪大,呼吸急促。

    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怪异的红色,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修女日常忏悔祷告的位置,修女的黑白长袍如流苏一般从桌上垂下。

    一个精壮的男人,站在办公桌前,背对着她。

    虽然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但她依然辨认出了那腿主人的脸,她闭着眼睛,环抱着男人的脖子,肩膀上是她痛苦且享受的脸。

    克洛伊一定是没有来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巴,或者即便是她捂住了,也仍旧发出了什么声音。肩膀上那张脸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的修女。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狂乱的推开男人,只见水光一闪,她便穿起长袍,快步朝克洛伊走来。

    克洛伊一屁股坐倒在地,面红耳赤,心脏跳动如巨鼓,极度不舒服的反胃感不停从她胃里升腾而起。

    不,不可能,修道院是神圣的地方,雷德神父和珊妮莎修女都是虔诚至极的信徒,怎么可能在神像下做出这样渎神的事情....不可能!

    中年修女捂着长袍站在她面前。

    她从没在珊妮莎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那是混合着尴尬,愤怒,还有羞耻和不甘。

    “您听我解释。”克洛伊慌乱无比的说道,“德国巫师就要过来了。你们,你们得,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说完,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她觉得珊妮莎修女压根就没在乎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只是闭着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远处钟声响起,噩梦中的修女睁开眼睛,“关禁闭!”她颤抖说道。“关禁闭,在下个月到来之前,不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