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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大统领的相好,再住在军营里就不太合适了,薄莱决心在小长安西北一百八十里外的仙女山下仙女湖畔为宜春公主建所宅子,杨昊问他哪处适合建造,薄莱早心里有数,立即陪着大统领赶到了仙女山下的一处小山凹,此处距离仙女湖约一里地,地势北高南地,背靠着仙女山的西峰,依山傍水,曲径通幽,距离仙女山镇约三里,距离西宁军中厢驻屯大营约七里,有现成的小道两条,稍加改造就能驰马通车,
竹溪从仙女山西峰流出,因为沙漠里地下泉水丰富,它的水量不算小,又因是地下水,水冰冷刺骨,仙女山镇在杨昊主政丰州时一度兴盛过,户口曾达七千户,超过许多名城大州,在它北面沿黄河两岸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河上舟楫川流不息,繁盛如江南水乡,然而自杨昊兵败,萧明月当政后,丰州逐渐衰落,仙女山镇几乎荒废,那些村落也就只剩下一个个空名,村落萧落下去,它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杨昊决心重新启用计鸿图为仙女山镇市政使,恢复工商业,同时也接受了薄莱了一片苦心,令他不动声色地营造一所宅邸,薄莱明白他的心思,大统领尝到了献宝的乐趣,准备故技重施呢,
李晴还是知道了杨昊在外面为她大兴土木营建私宅的事,她立即就翻了脸,无情地宣布跟杨昊断交,并发誓这辈子再不见他,其实自从那日被杨昊哄上车,稀里糊涂地跟他在小长安兜了一圈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來:一个突然杳无音信,再不登门拜访;另一个整日把自己关在帐里,自怨自艾,凄凄苦苦,再不肯见任何人,
冷战了两天,为了彻底断绝某些人的念头,她绝情地给花衣卫下了条死命令:任何不得靠近她的寝帐,违者格杀勿论,为了怕把事情闹僵,金韬吟和唐羽私下商量后,一起找到东方兰,把李晴的命令告诉了他,要他务必劝阻杨昊不要逼迫过甚,
东方兰满口答应,他心里清楚,这些天就是宜春公主登门邀请,大帅也沒时间过去,为着进军夏绥的事,大帅忙的日夜无眠,哪有时间顾得上她,东方兰虽然年轻不通人情世故,但他到底是个聪明人,自打从金韬吟和唐羽嘴里得知李晴在跟杨昊赌气、打冷仗后,他就留了心,他每日三次,早、中、晚,都以杨昊的名义去宜春公主的寝帐问安,
因为有花衣卫的阻拦,他从來也不敢接近寝帐,也沒有机会把问安的话说完,他总是在李晴的怒吼声中把带來的茶食果点放下,然后灰溜溜地逃走,
如此过了一个月,一日东方兰又送茶食來,见了守卫在帐外的金韬吟、唐羽姐妹,向她们俩努努嘴,示意有话要说,
东方兰这些天恭敬小心,二人对他都颇有好感,以为他要传杨昊的什么话,遂一同走上前去询问,不想刚靠近东方兰,四下里突然冲出十名精锐侍卫,刀枪并出,逼住了金韬吟、唐羽姐妹,东方兰拱手致歉,道:“大统领想见公主,二位万请行个方便吧。”说了声得罪,便下了二人的兵器,着卫士押了下去,
金韬吟、唐羽两个至始至终未做丝毫抵抗,杨昊让东方兰守在帐门口,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两个人在帐内谈了什么,沒人知道,只是不久就听到李晴扯着嗓子的尖叫声,然后她又是哭又是闹,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侍卫们怀疑两人动起了刀兵,向东方兰请示要不要进去干涉,东方兰沒吭声,大统领进帐前再三叮嘱他就算是寝帐着了火,也不许别人靠近,他岂敢造次,
一直折腾到下半夜,寝帐里的声音才低了下去,除了偶然有几声幽幽啜泣声,到黎明帐内万籁俱寂,连灯烛也灭了,
金韬吟和唐羽跪到日上三竿,杨昊从帐里出來,眼见二人还跪在那,忙趋步上前,扶起二人,因为跪的太久,两人都站立不稳,杨昊呵斥呆立在一边的东方兰帮忙扶持,东方兰笨手笨脚地拖住金韬吟,被她用力地推开了,她和唐羽向杨昊跪拜道:“公主自幼孤苦,及长又屡遭不幸,大帅心宽如海,当摒弃旧恶,诚心待她,方不负公主这些年的挂念之情。”
杨昊道:“两位姑娘都是有情有义的人,你们的话我岂敢不听,杨某虽不才,也不敢做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蒙公主不弃,杨某会一生一世呵护她的。”
二人闻言,泪水奔涌而出,竟是相拥而泣,
这幅情形看在东方兰的眼中,心中不免揣揣,贵为公主,看似风光无限,然而又有几人了解她多舛的命运,和近乎死灰的心境呢,
赶在这一年第一场大雪前,李晴的宅邸终于落成了,取名“仙女山别院”,名字是杨昊取的,李晴一听就嘿嘿冷笑,满脸不屑地说:“我不是仙女,住不起你的别院。”薄莱忙解围说:“仙女山是地名,是当地土著随口叫的,公主的宅院公主做主,山叫什么山,水叫什么水,自然该公主金口玉言來定夺,大帅可不敢代劳啊。”
李晴斜了眼杨昊说:“这话还差不多。”问薄莱:“你叫薄莱。”薄莱答:“是。”李晴道:“你不错,以后跟着我吧。”薄莱望了眼杨昊,说:“能伺奉公主左右是卑职的荣幸。”李晴道:“哦,忘了问了,不知杨大帅肯不肯呢。”薄莱道:“大帅奉公主至真至诚,绝无不允之理。”李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她背着手沿着山间小道在前面走,薄莱与健扑营侍卫就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仙女山的西峰现在被李晴改为“你阳山”,竹溪改做“清凉河”,仙女湖改名为“清凉海”,仙女山别院改为“清凉别墅”,这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林有草地的所在,你阳山山势不高,山形圆润,周围林木葱茏,清凉河在将汇入清凉海的地方折了道湾,薄莱因势利导在这里填了一片白沙滩,修了几座木屋,留作夏日游泳避暑使用,
这座位于你阳山下,五进五出、隐匿在一派葱茏林中的别院从外表看,这别院并无出奇之处,甚或显得有些简陋,但乾坤内藏,自第三进院落起,其装饰之豪奢绝不下距此三十里外的那座巨大城市里的任何一户人家,
杨昊看过,十分满意,李晴也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但她嘴上不肯承认,鸡蛋里挑骨头,硬是找了一堆毛病出來,薄莱带着书办跟在后面,每一处不满意的地方都记录下來,以备随后修改,到最后,她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就怪杨昊太奢靡,乱花钱,说西北民生困窘,战士们冬衣尚无着落,你花费这么多银钱为我修筑别院,这是孝敬我呢,还是害我呢,还有这院墙外的小溪,取什么名字不好,叫什么清凉河,眼下是冬天,你想冻死我呀,杨昊很想提醒她,清凉河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关我什么事呢,
好在不管是鸡蛋里挑骨头,还是骨头里挑鸡蛋,看起來李晴对杨昊为她做的这一切还是满意的,心存感激的,她的眸子里闪耀的纯真光彩,整个儿人也焕发了青春,她倒背着双手,趾高气扬地巡视着自己的新居,浑身充满了活力,
杨昊觉得自己这番幸苦沒白费,
到黄昏时,有些疲倦的宜春公主终于宣布自己成为这座新宅子的主人,追随她多年的花衣卫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金韬吟兴高采烈地指挥着军卒、小厮搬运箱笼,别墅的新管家薄莱则领着健扑营的新统领唐羽熟悉自己的这件得意之作,
杨昊向李晴努努嘴,示意一起到河边走走,太阳落山了,她的兴奋劲也过去了,此刻人显得懒懒的,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并肩沿着清凉河往水边走,彼此都寻不出要说的话,李晴不时眺望一眼远处淡蓝色的清凉海,眼神里透出一种旷远幽深的安宁,
“我想最近把西宁军大营迁到仙女镇來。”
“为了我吗。”李晴眼圈忽然红红的,她强作镇定地笑着说,说完,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杨昊忙掏出手绢要给她擦,李晴拐了他一把,说:“转过脸去,不许看。”
“什么。”杨昊笑着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做派太促狭,于是忙转过身去,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圈说道:“看起來这儿还是太空旷了,弄点什么东西放这好呢。”
李晴忙拭去泪水,附和道:“是啊,的确是太空旷了,我想……”她打量着这片河滩,努力地把思绪拽回到眼前,“这儿……”她跑到沙滩的边缘,指着脚下道:“这儿建个亭子,嗯,不妥,……然后,在这里,这里,那儿,修一座亭子,还要架一座秋千,对了还要设个摇椅來晒太阳,这河里会不会有鱼呢,再修座钓鱼台吧。”
“好主意,嗯,我看还要拉道围墙。”杨昊点头赞同,
“要围墙做什么。”李晴诧异地问,
“防盗。”
“还有人敢到你家來行窃。”她笑了起來,
“我家自然沒人敢,草原人睚眦必报,他不想活了差不多,不过公主家就难说了,兰陵公主家不就被盗过吗。”
“可,这是你的宅子呀。”
“你已经宣布是它的女主人了。”
四目相对,她慌乱地败下阵來,然后她用自己也听不清的含混声音说:“不,我不能。”
杨昊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说:“从相识至今,其实我们心里一直都有对方,对吗。”
李晴慌乱地望了他一眼,躲开了,不敢直视他,
“有情人终成眷属,天意为之,我们就……不要再折腾了,好吗。”
这一回李晴沒有躲避,她勇敢地望着杨昊的眼,镇定地点了点头,
……
李晴迁入清凉别墅的第三天,杨昊正式定西宁军大营于仙女山,居中调配各方人马,做出一副大举南侵的架势,
不到半年时间,河西、漠北、朔方,一座座城池相继落入自己手中,夺取它们的手法都是一样,先驱使回鹘、沙陀、突厥流民进城,然后流民在城中作乱,继而自己以助剿、平叛之名攻取城池,守军渐渐学乖了,再看到回鹘、沙陀、突厥的溃兵、难民來,他们死活也不肯再打开城池,
不过此时杨昊已经羽翼丰满,郑华泰和刘盘都成了有名的攻城好手,先用优势骑兵进行大纵深迂回,迫使各城紧闭城门各自为战,分化孤立各州县,阻援军于数百里之外,再集中二十倍的兵力攻取一城,兵锋所至,无有不破的道理,大军压境时,军师厅也沒有闲着,从回鹘王庭取得的金银珠宝像洪水一样流向掌握精锐兵马的神策军将领手中,让他们对那些本不属于他们体系的杂牌军不管不顾,放任他们被契丹流寇一口一口吃掉,
战果越來越大,杨昊心里却越來越沒底,刘盘攻取宥州、榆林县后,向他请示继续向南,趁神策军不备一鼓作气攻下夏州、银州、绥州,继而南进邠宁、鄜坊,进逼京兆府,他信心满满地返回仙女山向杨昊请战,夸口说只要一声令下,自己一个月之内,必得三镇九州,等把九州一口吞下了,神策军那帮爷们恐怕还在云里梦里呢,
张伯中问他你打下九州,打算怎么防守呢,刘盘说防守个鸟,取了子女玉帛,咱抬腿就走,说完这些,他突然瞪大了眼,问:“军师,你莫要跟我说,咱们要弄个大的,一口气打到长安去。”
想到长安,他不禁双眼放光,抑制不住满腔的兴奋说:“要打下长安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人帮我护住东西两翼,雪化之前,我一定拿下长安,那时候,大统领去大明宫做皇帝,咱们就是开国元勋,封侯拜相流芳万代。”
豪言壮语说到这刘盘笑的眉开眼笑,说完了,笑完了,他自己突然也沒了底气,长安是那么好打的吗,六军十二卫数十万大军挡在那,不说打了,站在那让你一个个去砍,也得跑细了腿,累断了手,不错,此刻自己麾下的确有四万之众,装备精良,士气高涨,在漠北草原上,也算是所向无敌,
但能称雄大漠,却未必能称雄关中,这些日子虽说也打下不少城池,但刘盘心里也清楚,那些城池一则城池破败,墙不高,池不深,二者驻军单薄,多着三五千,少的只有几百人,三者粮草不济,军械缺乏,纵然如此,攻城的难度也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邠宁、鄜坊的城池可不像草原上的那些土堡、石城,它们个个都是大石城的微缩版,城墙又高又厚,城中广蓄粮草,守城将士熟稔攻守之道,一人当关,十夫难开,要攻取这样的城池谈何容易,等把这些重兵防守的大城一口口啃下來,只怕连吃饭的劲都沒了,
外粗内细的刘盘计算过,要想攻取一座像夏州、银州这样的大城,攻守的比例多数在十比一,一个人防守城池,得有十个人才有把握攻下來,这还要在沒有外援的情况下,想想长安之北,关中大地上那一个个雄城,刘盘的一腔豪气霎时就浇灭了,他私下想,纵然自己一口气攻到长安城下,想那城中数万官吏,数万王族亲贵,数十万军民,上百万百姓,自己何德何能驾驭之,
顿兵于坚城之下,实乃兵家大忌,这些,刘盘还是晓得的,
因此当张伯中追问他如何攻打长安城时,刘盘就打个哈哈说:“靠俺一个肯定不成,至少得让大支迩与郑大哥同去为咱掠阵,否则,咱怕弄不过他。”
张伯中听得这句话就喝道:“你知道就好,想这等不切实际的念头,以后想都别想,大唐繁盛了一百多年,即便今不如昔了,也不是咱们能撼动的。”
刘盘憨笑道:“是,是,是,军师教训的是,只是如今士气正旺,要是沒有仗打,岂不是把人憋坏了,说起來也不划算嘛。”
张伯中说:“谁说沒仗打,你不是要打九州吗。”
刘盘听的一头雾水,瞪着一双牛眼望望张伯中,又望着杨昊,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统领同意打九州了。”
杨昊说:“九州当然要打,到嘴边的肉沒有理由不吃,你回去后即刻准备,我和军师不日南下,届时我们要好好看表现。”
刘盘问:“三军早已齐备,只是不知大统领和军师南下后我再动手,还是某回营后再动手。”
杨昊说:“兵贵神速,要打,就要抓住时机,你见机行事吧。”
刘盘道一声是,正待退出,杨昊把他叫了回來,说道:“我和军师商量了,为你配一位熟悉关中地理、民风的参军,莫要欺他年少,他的本事不在军师之下,你好好礼敬他,自有你的好处。”刘盘笑道:“我正为此事犯愁呢,多谢大帅记挂。”打发刘盘回去,
张伯中道:“大帅打算何日启程。”
杨昊叹道:“我迟两日再行,你与独眼龙明早就动身。”
张伯中道:“我们此去,是大张旗鼓,还是秘密南下。”
杨昊默思片刻,笑道:“招摇过街的事还是我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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