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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年过去了,领导换的换,升职的升职,退的退,王疯子也从精神病院出来了。
王疯子老了许多,人也变了许多,见了人也不再说什么,也不和任何打招呼。可谁也想不到,王疯子的沉默是装的,其实心里一直是咽不下那口气。
都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王疯子可能就属于这一类人吧。
前年省里开人代会,王疯子突然出现在会场门口喊冤,搞得省委书记宋庆明等省领导很是不爽。
还好,门口值班的武警把王疯子扣押在了门卫处,才没有酿成大祸。省信访办查问清楚王疯子的来路后,直接通知雨花区信访办去令人,汪皓元屁颠屁颠赶到了省城,把王疯子连哄带骗弄到了一家招待所。
当时,陈江林是雨花区的区委书记,接到汪皓元的请示后,也是左右为难。
只不过,现在,汪皓元把皮球踢给了李家涛,为难的人就成了李家涛。
如果处理不好,让领导知道雨花区的信访工作没有做好,怪罪下来,不仅会影响李家涛的前途,还会影响区委区政斧的考核。
但是,让李家涛说什么,他也实在有些为难。
继续送王疯子到精神病医院,李家涛于心不忍,下不了手,也不想在社会上留下骂名。
可如果把王疯子送回家里,说不准王疯子以后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王疯子把这个球踢给了他,李家涛不接招已经不行,只好把皮球再踢回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没有想到汪皓元也不是省油的灯,唯唯诺诺几声后,又问了一句:“李区长,是不是再把王疯子送回精神病医院。”
李家涛为之语塞,气得差点要骂娘。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说明白了,岂不是又合谋之嫌?当下属的没有一点儿承担精神怎么行?
“信访办主任是你还是我?这样一件小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问我?”李家涛就冷声道。
李家涛这话有些重,汪皓元吓得连声道:“好好好,我一定处理好。”
李家涛一听,叹了一口气:“不能再往精神病医院送啦,老百姓知道是要骂娘的。”
“那怎么办?”汪皓元愣了愣,脱口而出。
“信访办拿出笔钱来,送老王去黄山旅游一趟吧。”李家涛叹了一口气,“要是你那资金由困难,你打个电话给徐小峰,让他掏腰包。”
“好的,好的。”汪皓元马上回答,“我马上落实您的指示。”
挂断了电话,李家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知道汪皓元肯定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明明知道那样做会伤害别人,还得那么去做!
当个体与社会发生对峙的时候,身为领导干部,必须学会服从大局,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得那么去做,否则,他的权力就会受到挑战。
李家涛也见过王疯子一面,也是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在志高集团实习,给尹雪萍做假账的时候,在浏沙市市政斧大门口见到过。只不过,这个时候,王疯子长得什么样子,李家涛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同时,李家涛也有些警惕。王疯子在这个时候被放出来,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浮出水面,不知道是有人暗中捣乱,还是纯属偶然。如果是前者,问题可能比较麻烦,如果是后者,还好处理一些。
李家涛也明显感觉到信访办主任汪皓元答应得很是勉强,其实,对李家涛来说,也同样是勉为其难的选择,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政治压倒一切,你不按这个游戏规则办,就只能出局。
而让信访办的人安排让王疯子去黄山旅游,这已经是李家涛所能想出的最人姓化的办法了!
秋天的正午骄阳似火,广场上的少年小号队、老年表演队早就被晒得不成队形,有的躲在旁边的树荫下,有的搭凉棚,翘首以待。
随着远处一阵阵警笛传来,广场上等候的人们这才来了精神,学生们在老师的指挥下齐声奏起了小号,老年表演队的队员们挥舞着扇子,跳起了舞蹈……不一会儿,几辆警车开道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排高级轿车,观望的老百姓猜测,首长可能在第一辆车里。可又有人说:不可能,第一辆车里肯定坐着保镖,首长肯定在后面。
大家还没有猜测完,车队已经从广场驶过,向着浏沙宾馆的方向开去。大家都很失望,连首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其实,不光老百姓没有见到首长,就连雨花区的区委书记区东平和代理区长李家涛都没有见到首长。他们很早就来到了国道旁等候,一直等来了首长的车,然后就上车带着首长车队向宾馆开去。
这一次,李家涛和区东平同坐一辆车,他们好像商量好的一样,都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搞得很有精神。
到了浏沙宾馆,李家涛和区东平匆匆下车,就与门口的迎宾小姐,武警战士一起守候在两边。车停稳后,首长从车上下来了。
首长和电视上见到的样子一样,神采奕奕,微笑着向他们招了一下手。
省委书记宋庆明向首长一一介绍了区东平和李家涛。
“你们辛苦了!”首长伸过手来,很是亲切地说着。
“首长好,首长辛苦了!”区东平和李家涛很是激动地回答。
“你就是李家涛啊。”首长打量了李家涛几眼,微微一笑,“三年前就听说了你的名字,不错,不错。”
李家涛微微一愣,却也是很快回答:“谢谢首长的关心。”
省委书记宋庆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首长在这种场合说听说过李家涛的名字,让人一下子摸不着深浅。不过,首长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李家涛的肯定,这是毋容置疑的!
省委副书记高东阳微笑着看向李家涛,似乎还点了一下头。
省长赵东方也看了李家涛一眼,不过,眼神相对要复杂很多。
倒是浏沙市常务副市长陈江林,先前一直有些紧张,现在听说首长对李家涛的肯定,显得很是兴奋。这也难怪,李家涛在浏沙市可以说是陈江林一手提拔上来的,也面临着不少的压力,现在中央首长发话,自然是对这些质疑最有力的回击!
区东平本来准备好了一个十分钟的工作汇报材料,想利用这个机会汇报一下,没想到省委书记宋庆明却说:“东平,因为时间安排得太紧了,雨湖区区委区政斧的工作就不汇报了。”
区东平能说什么?只能连声说好好好,让首长休息休息,再到基层去看看。
首长却是摆了摆手:“不休息了,在车上已经休息过了,还是下去看看吧。”
说着,首长朝李家涛招了招手:“小赵,你陪我一起去矿产公司看看。”
首长这话一出口,又让在场的楚南省省委领导们泛起了心思,看向李家涛的眼神已经有了些异样。
来到矿产公司,矿产公司的老总是个五十多岁的秃头中年男子,拿着一张打印好的纸照本宣科,当起了解说员。
“家涛,还是你来当解说员吧。”首长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矿产公司老总的话,“我也想听听年轻同志的看法。”
李家涛愣了愣,却也是不慌不忙充当起了解说员。毕竟,李家涛对经济相当有研究,对各类企业的发展前景都心中有数,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矿产公司要得到迅速发展,我个人认为走集团化道路,是唯一的选择。”
首长不停地点着头,却是没有表态,谁也不知道首长心里在想些什么。
省委书记宋庆明和省长赵东方紧紧跟在首长的后面,然后是省委副书记高东阳,浏沙市市委书记孙道明,市长钱春潮,那些秘书们则跟在雨湖区区委书记区东平的身后。
李家涛一边解说,一边心里感叹着:“这样的次序没有谁规定,但这一潜规则早已经融入到每一个官场中人的细胞之中,谁也不会越位。”
而事实上,越位的只有摄影记者,他们为了抢拍镜头,不得不跑前跑后,还有便衣警察和保镖,要保护首长的安全,也不得不如此。
视察完了矿产公司,又去雨花区幼儿园。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个打扮得像花朵,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首长一到场,就表演了节目。
首长的心情不错,节目一完,就带头鼓掌。
李家涛心想:“首长也真是辛苦,全国这么大,事情这么多,还要经常下基层去视察。看来,大领导也有大领导的难处,我们小领导也有小领导的好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就这种调研方式而言,也有待探讨,这样下来是否真的可以了解到民意和民众疾苦呢?”
凡是领导下来视察调研,下面都已经做了安排,任何事情,一经安排,肯定不是本来面目了,已经增加了人为的痕迹或者虚假的成分。
古代,有微服私访之说,那是因为没有发达的交通设备,没有媒体,底层的民众根本不认识上面的大人物,微服私访才真正达到了解社情民意的目的。
现在却不同了,交通这么发达,媒体这么多,领导早上参加什么活动,晚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所不同的是,大领导上大电视台,小领导上小电视台,个个都是政治明星,下到基层,谁能不认识?
有了这样的前提,视察本身已经包含了许多作秀的成分!
第二天早上,首长就去黄花机场坐专机直达京城。吃过早饭,仍然是警车开道,路过城市广场,场面依旧。
所不同的是,这次首长的车走得很慢,首长从车窗里伸出手,不时向送行的群众招手致谢。
这也让李家涛有些替首长担心:“如果出现歹徒怎么办?或者是像古装片中的青天大老爷视察民情时候,一个喊冤者手举大牌子,突然拦轿喊冤,怎么办?”
李家涛还真有些担心突然从人丛中冒出一个拦路上访者,也效仿古人,那他非得跟着倒霉不可。
谢天谢地,终于走过了那段路,首长收回了手,车也开始提速,李家涛长出了一口气!
还真别说,李家涛送走首长,刚刚回到雨花区区政斧,便看到门口有一位老大爷要进去,门卫却挡着不让老人进去。
老人一看见李家涛的车,“扑通”一声就跪在车面前。李家涛心中一惊,暗自庆幸老人是跪在自己的小车前面,要是刚才在广场上跪到首长的车前,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家涛赶紧下了车,走上前扶起老人,很是和蔼地问:“老人家,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好了,千万别这样。”
话音刚落,老人就说:“领导,我冤枉啊。”
话还没有说完,老人就老泪纵横,泪水止都止不住。
李家涛这才看清楚老人的脸上挂着一片紫青色,额头上还留着一道血痕,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马上说道:“老人家,有什么冤屈请到我办公室去说,好吗?”
“您是一位好领导。”老人马上恭维着下定义。
李家涛带老人回了自己办公室,亲自为老人倒了一杯水,这才说道:“老人家,我是雨花区代理区长李家涛,您有什么冤屈,尽管对我说。”
老人这才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老人今年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了,住在雨花区靠城郊的地方,儿子在打工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瘫痪在家。为了给儿子治病,老两口每天赶着驴车在天黑时候进城,然后在街头露宿一晚,第二天早晨把拉来的土豆,红薯等农作物卖掉。
没想到,今天早上他们快走到菜市场附近时候,突然来了一辆执法车,车上下来两个人,不让毛驴上街,说是影响城市形象。
老人就说:“我已经进城了。”
“进城了也不行,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城管却是说。
“你们城里人不吃菜了?”老人就不乐意了。
“我们吃菜也不迟你的,你走不走,不走都给你扔了。”城管才不管这一套。
“有胆量你就扔。”老人就火了。
城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过去就摔车上的土豆和红薯。
老人上去阻止小伙子,小伙子转过身,冲着老人的脸就打,老人头上的帽子被打掉了,额头也被划破了。
“领导,您说说,我老汉一没偷,二没抢,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打我?这天下还有没有我们老百姓讲理的地方?”老人哭得很是伤心。
李家涛一听,火冒三丈,强心压住心头的火气,和蔼地说:“老人家,您别生气,我一定查清楚,让他们给您赔礼道歉。”
“谢谢领导。”老人连声感谢着。
“老人家,需不需要陪您上医院检查一下?”李家涛关切地问了一句。
“不啦,不啦。伤倒没有伤,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讨个公道。”老人满脸的感激表情。
“您放心吧,三天之内,我一定让打您的人当面向您赔礼道歉。”李家涛问清楚了老人的住址,就笑着把老人送出了区政斧,并帮老人叫了一辆人力车。
送走了老人,李家涛马上叫来了区府办主任潘东文:“你安排一下,让城管大队查清楚事情原委,给老人赔礼道歉。另外,给政法部门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如果够得上立案,让司法部门介入,并且将市政斧的态度公布,让大家有知情权。”
对城管一块的工作,李家涛很有感触,最主要是在后世里,城管的形象在公众眼中实在不怎么样。
李家涛记得在后世的网络上看见过这么一个帖子,说的是城管队怎么招手城管队员的:
考官:什么学历?考生:小学没有毕业。考官:打过架吗?考生:家常便饭。考官:有案底吗?考生:刚刚出来。考官:体能行吗?考生:还行,一脚就可以踢翻小贩的三轮车。考官:敢拿人家的东西吗?考生:这是我的强项,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考官:老头敢打吗?考生:小菜一碟,俺爹就是让俺打残的。考官:得,你通过了,我们城管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考官:再问一句,出了事怎么办?考生:就说是临时工。考官:靠,今晚就上班。你太有才了!
李家涛也不得不承认,城管这个职业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极其糟糕,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队伍中确实有些害群之马,影响了整个群体的形象。但话又说回来,城管本来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一旦要行使他们的职权,就势必与他的管理对象发生矛盾。
有的小商小贩到处乱摆乱卖,城管好好给他们做工作,他们未必听,有的甚至和城管打起了游击战,城管来了,他们逃了,城管走了,他们又来了,有的甚至还威胁城管,但决不能容忍他们打人。
李家涛打算要借这一事件,好好整顿一下国家公务人员的工作作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