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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连番惊讯不断,二皇子沉船,京城连着闹反贼,而后大皇子在怀柔皇庄上折腾出乱民拥立的闹剧后自尽,疑似双双殒命,废后也亡故了,在这从上至下人心浮动的时候,赵国公府大公子朱廷芳的这一桩婚事,无疑是近期京城少有的喜庆大事。
至于那些因为朱廷芳整日泡在五城兵马司,一度在外宣扬,道是朱家恐怕会因为二位皇子亡故避嫌而把婚期延后的人,眼见前一日渭南伯府派出大队人马送嫁妆,再眼见这一日下午,赵国公府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这才闭上了嘴,却是反过来指责起了朱家的豪侈无度。
可这种吃不着葡萄却说葡萄酸的心理,自然被大多数人无视了。此时此刻,无数围观的路人都在翘首观望赵国公府迎亲队伍中一马当先的那位新郎官。
有人遗憾原本相貌堂堂的朱廷芳脸上多了那一道刀疤,不免破了相;有人羡慕这位赵国公长公子家境富贵,官运亨通,如今又要迎娶名门千金,随之却被人反驳说渭南伯乃是一介降臣,出嫁的女儿也是庶女,配不上赵国公府的荣宠和富贵,也配不上朱廷芳这个嫡长子。
当然,更多的人是被那迎亲队伍的锦衣华服和高头大马吸引,议论这场盛大婚事的花费,议论前日那位渭南伯府千金的嫁妆多寡,在那津津乐道于哪家赚哪家赔。而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关注重心,却是张寿怎么不见陪着朱廷芳一同去迎亲,也好让她们一睹为快。
而她们议论中的张寿这个准女婿,这会儿正在赵国公府帮忙迎宾,笑得连腮帮子都快酸了。哪怕婚礼还没开始,他那笑容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假笑,因为他实在是笑不动了。尤其是平日他来往此地时,从来没怎么见过朱家有什么亲戚登门,今天却仿佛凭空冒了出来一堆。
这个自称是朱廷芳的叔父,那个自称是朱廷芳的舅舅,他那未来岳父朱泾的表兄弟堂兄弟也来了一堆,只叫他眼花缭乱……哪怕他还算能认脸和记称呼,被那么多人先后在面前晃过,到最后也有些吃不消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帮朱家的亲戚虽说会呆到朱莹出嫁,但只会参加朱家这边的宴席,不会到张园去,他在自己成婚那一天用不着再经历一次回忆称呼的窘境。
这时候,他不禁有些怀念号称能过目不忘脸的四皇子——要是有熊孩子在身边做个帮手,也许他能够省力一些。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干笑,紧跟着,张琛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跟着张琛的管事非常知情识趣地避开他们,带几个小厮去朱家管事那边送礼单,张寿打量了一眼张琛的衣着,忍不住就打趣了起来。
“平时你不是宝蓝,就是朱红,要么便是翡翠色,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穿大红来和朱大公子这个新郎官较一下劲,没想到你倒挺低调啊,穿了这么一身石青色!”
和朱老大别苗头,我又不是嫌没活够!张琛腹诽了一句,但脸上却显得很倨傲:“我又不是穿给那些衣冠取人的家伙看的,当然是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大红什么时候都能穿,干嘛今天穿出来,我又不和朱老大争奇斗艳!倒是小先生你……”
张琛面色古怪地瞅了一眼张寿,满脸坏笑地说:“你平日老是穿各种青色,今天却是这么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不是朱大小姐给你准备的吧?是你自己不想抢朱老大的风头?”
知道你还说?
张寿没好气地呵呵一笑,却没有接这话茬,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都已经和郑锳打了赌,结果却倒是挺逍遥啊。你知不知道,今天郑锳他不来,拉了小花生和萧成做伴,三个人去京城中某处贫困人口聚居区做学龄孩童生存情况调查了。”
张琛登时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学龄……生存……什么调查?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一连串字眼联系在一起,因此赫然已经有点发懵。但很快他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时勃然大怒。说好了一个月为期打赌,可那三个该死的小子竟敢偷跑!
而没等张琛开口质疑这其中的公平性,张寿就呵呵一笑道:“放心,我不是说过吗,这场赌斗不在京城比,免得回头有了输赢你们都觉得不公平。但是,郑锳和那两个小子都知道要先行调查积攒经验,你这么优哉游哉地四处乱晃,真的好吗?别回头输了……”
“停!”张琛果断打断了张寿,随即发牢骚道,“这还没比呢,小先生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只是没料到那三个小家伙这么奸诈而已!哼,今天朱老大成婚,我又不能像他们这样连个面都不露,明儿个开始,我也会好好去查一查。”
顺带找穷孩子扎堆的地方,先行讲课试一试……他就不信他还不如那三个小子!
目送张琛入内,张寿就继续着自己身为傧相的职责。这一天的傧相当然不止他一个,只不过,相比朱二以及其他几人,早早前来的宾客都更倾向于和他攀谈几句。可他早已过了见到大人物就认真应对的时节,再说就连皇帝也见得多了,因而虽说应付裕如,却也觉得心累。
这些宾客把朱二等人撂在那儿闲得快能摸鱼了是怎么回事,好歹不要偏向这么明显吧?
今天这种场合,朱莹就算平时再大大咧咧,却也不能出来陪着张寿。可她到底心中牵挂,又被一堆女眷围得有些烦了,干脆就起身坐到太夫人身边,附耳对这位祖母软磨硬泡。
被她缠得没办法,于是,太夫人只好派了李妈妈出来探一探,等得知张寿被人缠得都没工夫喝水,她顿时叹了一口气。
于是,不一会儿,李妈妈就笑吟吟地到了大门口,道是太夫人说,内中诸位夫人们想要见一见准姑爷,客客气气把张寿请去了庆安堂。这下子,刚刚摸鱼摸够了的朱二和其他几个傧相不禁面面相觑。虽说他们没张寿这么累,可也好歹是站了大半天呢!
于是,朱二立刻就领受了其他人的集体注目礼。你这个正经儿子还比不上张寿这女婿,你这儿子太没出息了!
朱二却直接恼火地瞪了回去。
要是你们家有张寿这样的女婿,保管你们父母看你们这些儿子也全都是这样恨铁不成钢!再说了,我这个苦命的何止有张寿这样一个太过厉害的妹夫,我还有一个简直不是人的大哥!
而跟随李妈妈一进庆安堂,张寿就险些被晃花了眼。虽说没成婚的千金们都被太夫人吩咐去了后堂暂避,此时围坐在太夫人左右手的是一群品级不一的诰命夫人,但人依旧很不少。
放眼看去,张寿就只见金线绣的翟衣以及金玉镶嵌的花钗发冠在无数灯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以至于连人脸都显得如出一辙。于是,他又不得不开始了另一轮的认亲和认人,同时接受别人的恭维和褒奖,差点耳朵都起了老茧子,腮帮子都要笑酸了。
最后,还是九娘被朱莹在耳边一次次的抱怨闹得再次无奈出面,明里借口说让张寿出去继续接待客人,暗中却让人把庆安堂后头的小抱厦腾了出来,让张寿暂时去那休憩,这才让他得以解脱。
而张寿好不容易有了喝口水歇口气的功夫,这才没坐多久,就只见门帘一掀,却是朱莹闪了进来。大小姐今天身穿大红纻丝凤鸟暗纹锦袄,兰草纹纹滚边的红色百褶裙,面色娇艳不可方物,也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那地龙的缘故,还是因为朱廷芳这场婚事而高兴的缘故。
人笑意盈盈地快步上前,却是抱手说道:“幸亏我去搭救你,否则阿寿你逃脱了门口那些家伙,却逃脱不了这些最喜欢问东问西的夫人们。”
“是啊,刚刚我在门前帮忙迎宾时都没这么累,这些夫人们真是天下最可怕的人。”张寿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随即也笑了起来。
“不过今天我在门上接待的客人还真是有意思,居然还有人帮我打抱不平,说什么赵国公府竟然让未来娇客在门前帮忙当傧相,也实在是太大剌剌了些,然后就在我面前夸口说他家中闺女如何如何,回头引见一下。”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打你的主意!”
见朱莹立时柳眉倒竖,赫然气得不轻,他就笑道:“莹莹,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那人说,他家闺女性格柔顺,但为人太腼腆,听说如今你和永平公主折腾那什么女学,他希望你能把他闺女带上。不求能把人养得和你这般大方爽朗,只求待人接物别那么羞涩就好。”
“啊!”
朱莹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张寿竟然是在调侃……又或者说调戏她!虽说相处得越多,她越是发现张寿并非那种君子淡雅如竹的性子,可被人这么戏耍了一通,她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当即就挥了挥小拳头道:“竟敢耍我,阿寿你太坏了!”
“这不是累得实在是没力气,所以只有耍嘴皮子了吗?”
张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却是非常没有仪态地瘫在了那罗汉床上。朱莹虽说不知道什么叫做葛优躺,但人这种累瘫似的姿势,她却不会错认,当下连忙上前挨着人坐下,刚刚那稍稍气急败坏的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我……我去拿美人棰给你捶捶?”
就算张寿,也没有想到朱莹竟然会说这话,顿时愣在了当场。然而,眼见朱莹犹如蝴蝶一般轻盈地飘走,等到再出现在面前时,手上竟然真的举着一把美人棰——只看她把这小巧的东西犹如杂耍一般玩弄在掌心的情景,张寿毫不怀疑,这玩意在朱莹手中,打人肯定疼。
因此,他举起双手就想投降说自己只是在逗你玩,可没想到朱莹在他身边坐下之后,竟然不由分说就推他俯身趴着,随即在他的腰背上轻轻敲击了起来。软木所制,中间包裹着厚厚丝棉,最外层则是锦绣美人的美人棰敲击在肌肉上,他不由得想到了美人恩重四个字。
可这旖旎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因为朱莹突然调皮地在他大腿肉厚处重重敲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清脆的笑声:“除了爹娘和祖母,我只给大哥敲过背,二哥都没这么好福气!要不是看在今天你为大哥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你!”
“好好好,我知道莹莹你是最好的!”张寿发觉那美人棰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背上几处地方捶过,最初还能缓解肌肉酸胀的敲击这会儿却变成了挠痒痒,他赶紧开口说道,“日后我也给你捶,行了吧?快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
“有什么不好的!刚刚这美人棰我还是问李妈妈要的呢!”朱莹一句话说完,发现张寿浑身都好似僵了一般,她就笑道,“反正没几天之后我就要嫁给你了,怕什么!这里又不会有外人闯进来……”
然而,仿佛是因为她这句话说得太满,外间恰是此时传来了一声咳嗽,随即就是李妈妈的声音:“大小姐,寿公子。”
见朱莹一下子呆若木鸡,刚刚还坐得没个正形的张寿就坐直了身体,随即下了罗汉床走到门前,打起帘子对外间李妈妈点头笑道:“是不是朱大哥迎亲回来了?”
“是。”李妈妈没有抬头去看里头朱莹是个什么光景,当然就更不会说自己在外头守着的时候,里头的这番调侃戏谑都听得清清楚楚,垂手低头的她掩盖住面上的笑意,声音平静地说,“既然大公子迎亲回来,虽说二少爷他们那边人手也够,但寿公子总得去一趟。”
朱莹顿时懊恼地丢下了手中的美人棰,心想都是那些夫人们七嘴八舌话太多,害得张寿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而刚刚她又和他打闹,更是没好好捶几下。可大哥的婚事也是天大的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寿扭头对她微笑点头,随即就径直出去了。
这时候,李妈妈方才进来,见自家大小姐正满脸悻悻,她就笑着说道:“大小姐,您也该准备到新房那边去了。大少奶奶刚刚进门,您这个小姑子若是不去,那些蜂拥去新房的女人们万一说出点不好听的,那就不免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