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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事的后续6
这天晚上，宁大夫再没管过5号床，他习惯熄灯前加一次查房，陶小敏跟在他老师身后，眼睁睁看着人越过小姑娘的房间没要进去的意思。
陶小敏刚惹毛过他，也不敢说，后来自己偷偷去瞧了瞧，念初表示一切都很好。
可再晚一点她就不这么想了，手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有人拿着一把老式锯子刺啦刺啦一直在割她裂开的骨头缝。病房里温度合适，可她就是硬生生逼出一背的汗，再也不能躺着，吊着手站在床边看落雪。
雪果然越来越大了，落在树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宛如暗夜的精灵，悄悄来到人间。
凌晨两点半时，她终于忍不住摁了呼叫铃。
小护士敲响值班休息室，却见里头没人，于是又转一圈，在楼梯间里找着了宁大夫。宁言书一晚没合眼，靠在白墙上，一手刷手机一手垂在腿边，指缝间夹着一根烟，袅袅白烟缓缓飘散，叫小护士看得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宁言书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微信群里热火朝天，B市内帮人都是属猫的，一到晚上跟打兴奋剂似的，这会儿窝在东坡搓麻将，五丫儿告状：【小宁哥，陆小勇丫欺负我！】
陆小勇委屈：【哥，我真没有。】
他一句话没说，可发小们却不在乎，该怎么闹怎么闹。宁言书把手机一关，将那些热闹屏蔽在这大雪天之外，问：“什么事？”
嗓子哑了，跟在沙地上碾过一样，却是好听的，深沉的，勾人心魄的。
“宁大夫，5号床问能不能开点止痛药？”
宁言书没犹豫，极快地点了下头，将烟摁在不锈钢垃圾桶上，双手插兜去开医嘱。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她熬不住喊疼，宁愿让她疼，也好过硬扛着以为自个刀枪不入。
开了药，让小护士送进去，自个往大办公室一坐，调开陶小敏的病例一目十行扫过，其实里头每一个字宁言书都能背出来。
病房里，念初喝水吞了药，等了半小时才感觉好像是好了一些些，可她躺下去睡了没半小时再次被疼醒，索性不打算睡了，摁开电脑看看能不能趁着有精神赶点稿子。
彻底放手是不可能的，有些活除了她没人能做，左手还能动，尽管慢一点，但能做一点是一点。
这时候，脑子完全放空的话她保不住自己不会胡思乱想。
后半夜，陶小敏饿的不行，和值班小护士商量了一块点夜宵，他老师是从来不吃的，可人就坐在哪儿，忽视不了，于是挠着头过去问问：“老师，我们打算点麻辣烫，您吃么？”
宁言书摇摇头：“你们吃吧，我去转转。”
估计是傍晚淋了雨，这会儿开始有点咳嗽，怕吵着病人，掩着口放轻脚步经过长廊，到5号门口顿了顿，目光看进去。
床上空空如也。
宁言书一凛，开门进去。
隔壁床的病号睡得倒是香，还打着呼噜，他在门口站了站，退出来，后面的病房没再去，转身找人。这个点，能去哪？
脑子灵光一现，往刚才自己抽烟的地方走，果然，楼梯间里藏着个小丫头，那么冷的天就坐在台阶上，屁股底下垫着一只鞋，单手费劲地打字，头顶感应灯一会儿就灭，灭了她又清清嗓子，让灯亮起来。
***
听见有动静，念初回头看，医院的鬼故事多，她不知道听陆小凉说过多少个，这大晚上的她也怕。可一回头看见的却是个白袍飘飘美男子，只不过脸色很臭，显然不想看见她。
她迅速将电脑一藏，抠着手指心想这回我不躲，我还干活呢。
她没看见，男人偷偷松了口气，反手带上门。
两人没谁主动打招呼，念初只想让他赶紧走，下一秒身边坐一人，抽走了她的电脑。
念初想抢，可她手实在不方便，连个外壳都没摸着。
“我跟你说必须卧床你当开玩笑？”宁大夫看着她，一脸正经。
病号皱着眉：“我睡不着。”
“睡不着躺着不会？”宁大夫收回眼，转而看手里的电脑，什么都没带走就带走这一个，用的很小心，这么些年了还挺新的。
他淡淡道：“我记得当初说是借你，你没跟我商量就拿走了。”
念初觉得这人就差把“小偷”二字贴她脑门了，忿忿道：“要你就拿回切，用个旧电脑追女孩也就只有你干得出来。”
原来她看出来了？宁言书摩挲外壳，那时候一口一个大家都是朋友，比你大几岁跟着小五叫我小宁哥就行，其实真是为了追她。
念初觉得这电脑必须得还回去了，才跟人家说别惦记还用着他的电脑说不过去。她清清嗓子：“明天我拿个盘把东西拷了就还你，现在进去会吵着别人休息。”
宁言书还是摩挲着外壳上的几道痕，没搭理念初，不知是谁夜里上楼，一路哼着小调，到楼下一层拉开门进了病房，楼梯间内又重新安静下来，灯也灭了。
微弱的雪光透过玻璃窗，让他们看清彼此的眼睛，只是很短的相遇，各自迅速分开，宁言书说话时，灯亮了。
“是新的。”他说，“我怕你不收特地拿水彩笔戳的痕。”
又笑笑：“让学生往里头塞了点没用的资料。”
念初原本疼得麻木的大脑瞬间更疼了，好像有人拿根针在天灵盖上戳，针埋进去肉眼看不到，只有自个知道。
从她拿到这个电脑起，就小心翼翼把里头的医学资料都整理到一个新的文件夹里，生怕给弄丢了，生怕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开始没打开过，这三年，偶尔太难过的时候就打开来看看，是中文的，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各种骨头的名称用途治疗手段，这些是那个人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她看着，觉得亲切。
***
谈话再次陷入沉默，久久后，女孩道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该偷了你电脑。”
这话说得……换成宁大夫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我……”念初斟酌着该怎么把这事处理了。
宁言书不想听她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干脆道：“我送人东西就没收回来的时候，你用着吧。”
把电脑搁她腿上，说：“都用旧了，还好意思还我？”
“我买个新的赔你！”
“我缺这个？”他冷了脸。
是不缺，念初抠着电脑：“那我……”
“你这手是不想好了吧？”宁言书站起来，“再让我发现一回……”
想想又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他拉开门先出去，外卖正好到，陶小敏和小护士挤在大办公室里吃，见着宁大夫都停下来，莫名觉得有压力，宁言书瞧了眼没说什么，知道他们对着他吃不下饭，去休息室躺了会。
念初在楼梯间又呆了一会儿，她的目光锁在那几道水彩笔划痕上，从来没想过是他故意弄的。手指抠了抠，这才抱着电脑站起来回病房。
她经过大办公室，听见里头小护士在跟陶小敏说：“其实宁大夫对你挺好的，我听说血液科的沈大夫从来不让学生在他面前吃东西，他们可惨了，大半夜蹲在更衣室吃完刷了牙才敢出来。”
第二天一早，闫先生的助理带着护工过来，递上名片：“叫我安娜就行，我老板对撞伤念小姐感到很抱歉，后续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念初瞧瞧安娜再看看名片，她的职称是特助，单位是在一家著作权代理公司，这家公司念初有所耳闻，近年来几本在国际上大热的著作都是由这家公司操作在国内上市的，她买过其中一本，请到的翻译家水平极高，几乎是还原呈现了原作的精髓。
更巧的是，这家公司和他们工作室就在一栋楼里。
念初想起闫博给人的感觉和气质，确实很符合。
有了护工方便很多，念初想喝个水洗个水果不用自己动手，安娜做事很周到，说完了正事还坐下来陪念初聊聊天，得知她的工作后还热情邀请她以后到公司参观。两人正说着，门口踢踢踏踏进来一个小宝宝，穿绒绒的公主裙白裤袜，脚上一双大红色亮皮皮鞋，长长的头发扎了五颜六色的皮筋，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波板糖，一下一下珍惜地舔着。她的五官看起来并不像爸爸，或许是遗传了妈妈更多，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成熟感，气质偏冷。
“珊珊。”安娜招招手，对念初介绍到，“这是我老板的女儿。”
念初听闫博提起过闫珊珊，冲她扬起笑：你好，小美女。
闫珊珊好奇地打量床上吊着手的姐姐，歪着头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踮起脚轻轻摸摸石膏，说话时才显出孩童模样：“我爸爸说因为我淘气姐姐才受伤，痛痛，珊宝呼呼。”
安娜有些吃惊地看着珊珊，跟念初解释：“她很少愿意主动亲近谁，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念初一听，低头瞧小女孩，小女孩背对着安娜冲她咧嘴一笑，原本偏冷的五官顿时柔和起来，圆乎乎地是个讨人喜欢的模样，只是一转身，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说渴，要喝奶，指挥安娜出去买。
安娜也习惯了，好脾气地下楼买牛奶。
念初突然觉得这小孩是故意支走安娜的。
“你不喜欢她吗？”她牵着孩子的小手，尽管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肉，但手掌还是软乎乎的，手指短短的很可爱。
珊珊小声嗯了声：“她想当我妈妈。”
南春碎碎念：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