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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严鸿只听夏紫苏声音哽咽,脸上微凉,原是夏紫苏的泪水滴到自己脸上。夏紫苏此时又道:“其实这样也好,你想想,我比你大。就像我方才说的,等过几年,我老了丑了,你天天对着我,便会厌烦了。等我到四十岁,五十岁,难道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迷恋我?我也不是傻子啊。现在我走了,你还能始终想着我,念着我,这样总比你将来厌烦我,躲着我强。不过,你已经与我这样了,便不许再娶我师妹。她年纪小没阅历,而且,我师父已经将她许配给播州杨家少主,她去了杨家,就是正室,却比在你家为妾强。你不可再去纠缠,坏她的姻缘。否则,我就……我就恨你一辈子。”说了这毫无力度的威胁语言,她又为严鸿盖好夹被,这才下地收拾行装,推窗跃出。
直到次日清晨,严鸿身上穴道方才自解,他胡乱披了外衣翻身下床,气急败坏,要紧招呼来人。外面负责警戒的锦衣卫及衙门的兵将,听得钦差发急,要紧纷纷进屋去,却说是姨太太翻窗逃了。众人紧张之下,彼此一番询问,却无人发觉夏紫苏的踪迹。严鸿勃然大怒,挨个的骂过去,直骂的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等严鸿一通脾气发过去,陶智仗着是老人儿,壮胆施礼道:“长官容禀,太太武功高强,手段了得,当日慈溪那时,我们就见识过了,实在不是我们这几个废物能比。这事吧,您光怪我们也没用。依我说,咱还是先下力气找人吧。这广州城的地头蛇发动起来,翻遍城池,我想不愁找不到人。到时候咱再泼了性命。把太太请回来,也就是了。”
严鸿心知只有如此,如今便是把他们都剁了也没用。当下吩咐,招来广州府的捕头,本地锦衣卫的千户,吩咐下去找人。这帮人倒也当真麻利。不足半个时辰就有人回报,说在昨天深夜时分,码头上有一艘小舟离港而去,去向不明。
又过了一个时辰,各路人马纷纷回报,城内不见夏紫苏踪迹。广州城内各武术门派、镖局等都表示未见过夏姑娘。严鸿大怒道:“岂有此理!深更半夜,一条小船离港,能做什么好事?这广州水师营做什么吃的?莫非欺本钦差不敢杀人?看来这次,不砍他几百颗脑袋,是没人肯听话了。”
王钫此时也已赶到。闻听此言,只得劝解道:“玺卿且听老夫一言。夏侄女离去,或许有她的苦衷,你这一味道催逼,又岂是个办法?不如先缓一缓,也许过几天。她便会自己来寻你也未可知。再说夏家的人都在广西,她说不定去探望宗族,也说不准。又或者,她知道你要前往杭州,搭救汪直,先行前往杭州为你做个前站引马,也说不定。”
那些随员前者以为严鸿遭难,人人心中不安,如今见他回来,个个都想着早点回到京师。把财物交割清楚。还有的则想着是赶紧办一批货物回去,总之是不能在广州干耗。因此也纷纷附和王钫的说法。
其中抚宁侯家的侄少爷朱顺,眼珠一转道:“那夏言的家眷如今都发在广西,我家与广西总兵恭顺侯吴侯爷家是亲戚。若纯臣兄许可,小弟这便往广西走一遭。见了吴侯爷那里,让他在夏家亲眷居住之地安排耳目打探。若是发现了夏姨娘的讯息,一准回报。实在不行,便是强请,也先把夏姨娘请回就是。”
其他勋贵家的人闻听也说道:“是啊是啊,朱兄弟说的是,与其在这干等,不如撒下人马,各处寻访,不怕找不到人。”
严鸿闻听,也知老总督和各位说的固然多是安慰,但也不是没道理。再者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家庭问题,而耽误所有人的行程。更别说还有个等待招安的汪直呢。他只得先谢过了抚宁侯家的那位朱少爷,请他多多费心,又对王钫道:“在下也是一时卤莽,老军门原谅。不过贵水师太过懈怠,若是不整顿的话,这广州城得成了什么样?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如今的水军,可堪用否?”
王钫也知这回接连出事,自己难辞其咎,只得拱手道:“钦差见教的是,老夫已经修本上京,请罪待参。广州水师积年欠饷,军心涣散,整顿起来也不容易。”
严鸿道:“既然如此,咱也不必另择港口了,就现在壕境开埠吧。我这就修书给壕境的佛夷,许在壕境开埠贸易,让他先把今年的税款及租赁岛屿之费递解到广州。我做主,这笔钱不解送京师,而留在广州补发军饷。这军兵有了钱之后,再要整顿军纪,便没什么说的了吧?到时候谁要再如此懈怠,老军门,那就要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王钫方才被这么个少年纨绔当面指手画脚的训斥一通,也知是自己吃了侄女的挂落,对方人走了,却让这小子把火发到了自己头上,心头暗叫惭愧。可随后严鸿的说法,竟然真的帮王钫解决了没钱发饷的燃眉之急。现在当兵的军饷不高,按照壕境佛夷做生意的规模,如果真能把那笔款子递解过来,那么困扰自己的欠饷问题就是迎刃而解。而这水师也确实不像话,得了钱后,也该整顿一下。当下,王钫心中暗自宽慰,连连点头。
严鸿安排完了这些,又给索萨修了书信,命人送到壕境。自己带领刘连、陶智、邵安并锦衣卫队伍,连同邓子龙和剩余的福建水师登船启程,前往浙江。他出京带了五十名锦衣校尉,在佩德罗袭击中阵亡五名,随同封舟沉没了八名,又派了十名随同王霆送礼物给陆炳,此时身边尚有二十七名,再加上刘连、陶智、邵安、严峰、严复、云初起、叶正飞,护卫力量倒也不可谓不强。而邓子龙的二百闽军,随船沉没九十余名,只剩下百余名。来时的三艘战船,更是只剩下一艘封舟船。好在还有严鸿的盖伦船,体型仅次于封舟,这一路过来,倒还是威风凛凛。而来时那帮勋贵们带的货物,已经全部卖光了,不那么占地方。
至于那些勋贵家的随员,除了抚宁侯家的那位奔广西以外,其他人基本都奔了南京。他们身份是钦差随员,严鸿没回京,他们不方便回京,好在南京作为陪都,勋贵也不少。南北二京的勋贵同气连枝,彼此间还多通过联姻而形成亲戚,去那住上一段时间也不为难。因此他们从广东征发了两艘民船,直奔南京,严鸿一行改乘盖伦船,那几名夷人也都随船而行,免得留在广州,万一被人害死就前功尽弃。
此时广州还是能找到懂夷语的翻译,便由这个翻译负责从中传话。又从广州抚标中挑选了善于操船的优秀士兵百名,随行保驾。众人一路扯帆行驶,西洋软帆的操作难度虽然远高于大明的硬帆,好在这些水手经验丰富,加上那几个夷人点拨,倒是很快就掌握了盖伦船的驾驶方法。
这一路上,严鸿心中只是不停的闪现夏紫苏的倩影。他心中暗道:紫苏,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又玩什么离家出走?你不想见我爹我爷爷,我就在外面给你买个院子,你怕给你爷爷丢人,咱再想办法解决就是。自己前世看穿越小说,不是说有个说法叫平妻么?怎么到了明朝就没听过这个说法?没这说法没关系,我找万岁,给你争取个平妻名分就是。哪怕没有这么个名分,我为朝廷立了这么多功劳,因人设职总行了吧?等这回我逮到你,非得重重的惩罚一番才行,否则你这眼里也就没了我这个相公。
众人也知他情绪不高,不敢吵他。邓子龙本来还想去磕头拜谢救命之恩,此时也不敢去触霉头。当下只得吩咐水手全力航行,一心盼着早点到杭州,把招安的事情妥妥办好。
严鸿不知道,就在他发动人马将整个广州折腾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夏紫苏人根本没离开总督衙门,而是住在王钫孙女的绣楼之中。论起来,她与王钫的孙女年龄相仿,可是论辈分,她倒是个姑姑辈。
她与这王小姐也只当初一面之缘,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彼此无什么往来。那王家小姐,初见男装夏紫苏,还曾动了几分心思,只是碍于辈分礼教,不敢表达,后来听说这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今世木兰,就没了念头。然而虽则眼前之人不再存非分之想,却把这位姑姑的男版形象,塑造为想象中的偶像。后来听说这位姑姑随钦差葬身海中,王小姐也曾掉过几滴眼泪,写下几篇文章祭奠。
结果过得许多日,又听说姑姑活了,王小姐自也是欢喜,只是不便拜见。结果夜晚之间,突然有人闯入绣房,只把王小姐吓的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了盗贼强徒。待要呼救,已被夏紫苏一指点倒,之后赶紧露出真面目,更说明过往经历,希望在小姐这里借宿一宿。
没想到这位王小姐与陆兰贞一样,也是看掼了话本的主,而她又喜看那些侠义故事,虽是个弱质女流,却也有几分豪侠心肠,总梦想着能如那话本中的剑侠一样,飞天遁地,济困扶危。一听夏紫苏的故事,只把自己当做了话本中的红线女,当即做主,让夏紫苏在自己绣楼休息存身不说,又派了心腹的丫鬟打探消息,并四处寻找地方,以供夏紫苏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