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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本公子当初的援手,宿姑娘想来此时已是香消玉殒。既然如此,宿姑娘的这条性命,便是本公子的了。宿姑娘以为,本公子说得可有道理?”苏安瑾双手负在背后,一派笃定地看着身前的直爽女子。
诚然,以苏安瑾的心机与城府,早瞧出了宿雪情不过是一名天真直爽的女子罢了。这样的人,倘若收入麾下,必是一把忠心耿耿的利刃。
“我这次为了办你的事,吃了许多苦头,又险些丧了命,还不够抵消恩情的?”宿雪情忍着气,皱着眉头说道。
“我已救了你的性命,便是你的再造父母,此恩此情如何能够抵消?”苏安瑾缓缓说道。
原以为宿雪情闻言,必定愁苦得拧紧眉头,再也寻不出辩驳之语。必定是支支吾吾,渐渐落入圈套,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留在府中,从此往后只听他一人差遣。
谁知,苏安瑾只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只见宿雪情果真拧紧眉头,想不出辩驳之语。然而她却是直肠子,既然想不出来,便索性不去想。又猛地拔出剑来,往苏安瑾的肩头刺去:“欺人太甚!”
宿雪情是直肠子,又不擅长弯弯绕。故而吃了苏安瑾语言上的亏,却是辩驳不出来。然而她只是天真单纯,又不是傻,只听苏安瑾居然敢自称是她的再造父母,想起抚养教育她长大的师父,立即大怒。
“啊!”突然遭此一劫,苏安瑾再没预料到的,不由得惨叫一声。
宿雪情生怕他这一声引来众多家丁们,飞快收回剑,而后再不恋战,飞身闪出屋外,而后身形跃起急速逃了。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竟叫苏安瑾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身前已经不见了宿雪情的身影。苏安瑾忍着痛,大步走出屋外,抬头看去。只见一抹高挑窈窕的身影,轻盈地在屋脊上跃动着,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只把苏安瑾气得抬手一指,大声说道:“来人!给我追!”
一边捂着剧痛的肩头,此刻气得脸都白了。却是宿雪情的宝剑失了剑尖,狠狠刺透了肩膀,竟是创伤严重数倍。且,这宝剑曾经削过鸡腿,并不曾细细擦拭过……
宿雪情刺了苏安瑾一剑,便匆匆逃走了。心中不是不慌的,毕竟那可是丞相的公子,平白叫她刺了一剑,怎么可能饶得过她?
之前被苏安瑾救下时,宿雪情并未对这位俊美公子生出多少提防之心来。因着是初次下山,对人的防备心不重,显摆之心却是足足的,想也没想就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方才刺苏安瑾时,宿雪情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并未想许多。然而一路匆匆逃走,却叫她不知不觉想了许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假使苏安瑾抓不住她,该不会去山门找师父和师兄弟们的麻烦吧?
想到这里,不由得咬了咬唇,心下一时焦急起来。不行,她连夜便要回山门,必要抢在苏安瑾的人的前头。心里虽如此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来到了那座荒园子里。
“小痕,我恐怕不能带你回山门了,我捅了篓子,连夜便要回山门。”宿雪情进了荒园子,便一路往里头唯一一间遮风雪的屋子走去。却是见着里头篝火燃着,以为无痕并没有走,故而一边走一边道。谁知,刚走进屋子里头,便不由得眼睛瞪大了,急急飞身后退。
却已是晚了,只见里头掠出来一个银灰色的身影,一闪之下便来到身前,捉住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你连夜要走?”
沙哑得仿佛不似人声的音调,从遮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男子口中发出。
宿雪情被提住后领,再也挣脱不得,顿时骇得脸色煞白。思及那晚的惨败,是她一辈子难忘的耻辱。然而眼睛里却是涌出血丝来,强烈的自尊令她下意识地拔剑:“大魔头,你还敢来?我跟你拼了!”
宿雪情只不过是想同小痕告个别,哪里知道小痕不在了,却遇见了大魔头?一时间,也不由得暗道背晦,很不该回来的。
说起来,宿雪情自从那晚被大魔头折断剑尖,又拼命之下筋脉尽断后,便被囚禁在了这荒园子里。除却刚醒过来的那日见过大魔头之外,竟再没有见过他。
每日只有“小痕”来给她送吃的,又熬药给她喝。对宿雪情而言,“小痕”是青涩稚嫩的小童,体贴又可爱。而大魔头却是残忍狠毒,令人痛恨的。故而,见到无痕的那一刻,宿雪情心中的仇恨便涌了上来。
无痕只是轻轻一指,点在宿雪情的手腕上。顿时,那执剑的素腕便是一抖,宝剑立时掉落在地上。
经由这阵子的调养,宿雪情筋脉虽然侥幸之下恢复,然而功力却只是恢复了五六成。对上无痕这样的高手,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宿雪情心里恨极了无痕,一见到他便忍不住失去理智,只想将他扒皮抽骨才泄恨。因而失了宝剑,便用牙齿和爪子来报复,竟如同丛林中的小兽一样。
无痕只是将她提得远了一些,粗哑的声音说道:“你想跟我拼命很容易,我掐死你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可是,你不用回山门了么?”
宿雪情闻言,顿时清醒过来,却是脸色一变,更加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叫我放了你,很容易。”无痕说道,待宿雪情的挣扎稍微弱了下来,便继续说道:“你将那日使出来的拼命招数告诉我,我便放你回去。”
“呸!”宿雪情啐他一口,“做梦!”
无痕眯了眯眼睛,将宿雪情的衣领攥得更紧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死在这里。二,告诉我那功法,我不仅放你回山门,还替你解决丞相府的麻烦。”
宿雪情听了第一句,张口便想说:“难道本姑娘怕死不成?”然而听了第二句,不由得怔住了。这实在是个太优厚的交易,故而刚刚听闻,宿雪情便不由得心中挣扎起来。
倘若她死在这里,那么苏安瑾找不到她,便会去山门找师父和师兄弟们。她死不要紧,但是师父和师兄弟们不知前情,平白多了一个敌人,对他们公平吗?若是选第二条,她不仅能够保住性命,还能解决这个危机。只是,泄露门中武功,却是违背了门规的。
最终,咬了咬牙,宿雪情道:“我选第二条。”
回到山门后,她便向师父请罪。到时候是死是活,任凭师父责罚就是。
“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宿雪情抬起头,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情。
无痕疑道:“哦?”
宿雪情便道:“你把小痕放了!”
无痕的眼睛闪了闪,缓缓问道:“你要他做什么?”
“哼,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大魔头,不配叫小痕跟随!”宿雪情不屑地道。
无痕的眼神闪了闪,忽然说道:“如果他愿意,我会放了他的。”
“一言为定!”宿雪情立即说道,“倘若你反悔,就叫你武功尽失,筋脉尽断!”
这对学武之人而言,无疑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宿雪情如此咬牙切齿地说出来,显然是早就盼着无痕有这一日了。
“我先带你去解决丞相府的麻烦。”无痕也不跟她计较,脚下一点,便提着宿雪情飞身跃起,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倒叫宿雪情愣了一下,他为何没有先叫她说出武功心法?难道他不怕她毁约?
无痕的身形极快,不多时,便带着宿雪情来到丞相府中。所停之处,恰恰是丞相府的正院。
因着是除夕之夜,苏丞相带着家中一干妻妾与子女,全都在正院里团圆守岁。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们的喊叫:“什么人,大胆擅闯丞相府?”
但见院子里站着一对奇异的组合,女子却是眼熟,正是府上曾经有恩的宿雪情。那男子却是浑身上下都被包在银灰色的奇异衣裳里面,仅仅留出一双眼睛在外,浑身散发出诡秘的气息。
“宿女侠,不知这位是?”苏丞相老谋深算,此刻见着来者不善,却仍旧是笑脸对人,朝宿雪情说道。
无痕已经放开宿雪情,任由一众家丁将他们团团包围。宿雪情不知无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了苏丞相的话,便不回答,只偏头看向无痕。
只听无痕粗哑的声音开口道:“打了小的,自然出来老的。你们欺负我师侄,我这把老骨头自然是替师侄出一口气来了。”
宿雪情一听,不由得咬牙,他凭什么以门中长老自居?然而此时却不是算账的时机,便只是不吭声,看他如何消除丞相府的麻烦。
苏丞相听了无痕的话,却没有丝毫疑惑,在他看来,拥有这样粗哑声音的男子,原该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因而肃了肃容,说道:“不知府上何人欺侮了宿女侠?据我所知,分明是宿女侠刺了我儿一剑?为何如今,竟是贼喊捉贼起来了?”说到后面,却已经是音调渐冷。
无痕丝毫不放在心里,只是嘎嘎一笑,操着一口粗哑的音调说道:“大人为何不问一问,我师侄为何刺贵公子一剑?”
“我儿素来谦和持重,从不曾与人为难。哪怕说出什么话来,叫宿女侠心中不快,也不该拔剑伤人吧?贵门派之中,难道是这样的规矩?”苏丞相负在身后的手,朝身后做了几个手势。
无痕嘎嘎一笑,浑然一派混不正经的老无赖模样:“我们门派中的规矩,谁若侮辱了门派中人,不论对方是谁,哪怕倾尽全派之力,也要将那人斩杀。我师侄方才刺了贵公子一剑,却是心慈手软,违背了门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