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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属唐人,可于积利、建安二州,择无主荒地,缴十文钱之后任占二十亩。每四名置永业田者,出一青壮承担徭役,并缴赋税五年之后,便可以此田为永业。”
这是大唐版的解奴宣言与宅地法,整个东北广阔之地,如今才三百万人口,而名义上大唐属地的辽东,则只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用地广人稀来说此时的辽东,是名副其实的,故此,叶畅根本不担心会没有足够的土地来分给百姓。
实在没有……那个时候渤海国也应该在他治下了吧。
因为此前有内容接近的法令在积利州推行,故此张镐、岑参并不觉得奇怪,倒是钳牟丁,听得此言后欢喜地拜倒,郑重其事地给叶畅叩首:“卑职替如卑职一般的归化唐人谢过司马这仁心”
“虽是如此,你归化司的事情可就多了。”叶畅哈哈一笑:“终有一日,这辽东没有什么汉人、高句丽人、室韦人之分,只有一族,就是唐人。”
这个时候,王昌龄才一拍掌:“妙啊,叶司马此策,何愁这辽东人心不附叶司马,也受我一礼”
他也是起身,向叶畅行礼,然后略带惭意地道:“我此前以为,叶司马军略、赚钱,皆是人杰,民政一项,乃司马所短,于今来看,却是我井底之蛙,不知司马胸中丘壑啊。”
他是个实诚人,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没有因为叶畅年纪比他要小上三十岁而感到羞愧。叶畅却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人口滋生简单,但养活他们却是不易。故农事为本,我在辽东,无非就是六个字,勤练兵,广积粮,勤练兵我与南二哥、善直三哥自可为之,而广积粮,则要倚仗王公了。”
“必尽全力,以附骥尾”
到这里,众人意见算是统一了,张镐犹有些不舍,与王昌龄出门时把臂道:“这安市城亦有过万百姓,可惜了……”
王昌龄笑道:“张公何必心急,叶司马练出强兵之后,欲取这安市城,有何难哉?莫说安市城,便是北边的盖牟州、南苏州,到时去取也不过是探囊取物我观叶司马,有远志且有深谋,班超经营西域,不过二代而终,叶司马经营辽东,乃为我汉人千年基业而谋之也”
张镐一笑,没有回应,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王昌龄说完这个,便又上去抓住岑参:“岑公,你说每年花费十九万贯之事,愿闻其详。”
积利州才八万人口,每年官府花费就达十九万之巨,从岑参的口气来看,这些钱并不是用在官吏薪俸上,故此王昌龄甚为好奇:究竟是哪儿用掉了这么多钱。
“兴建港口,铺桥修路,建了四所书院、四座医馆……”
岑参一边说一边摇头,十九万贯算得了什么,按照叶畅原先的计划,只怕九十万贯都打不住
“书院医馆?”
“对,书院乃教习之所,便是凡九岁之上、十二岁之下孩童,无论汉胡,皆须就近入书院授课,设字、射、数、理四科……”
字就是识字,射则是骑射战阵,数即数学,理却是“道理”,包括春夏秋冬这样的自然之理,也包括人生道理。这些都只是启蒙学科,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但在这盛唐之时,书院之风尚未盛行,除了官学之外,少有学校,故此积利州在行此事,让王昌龄愣住了。
“叶司马好大气魄这是……这是……”
“这是为往圣继绝学。”岑参笑道:“当初叶十一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句时,某顿时拜服,乃立志为其佐辅,当助叶司马一臂之力。惜哉我无所长,能做者不过万一”
王昌龄听得这钪锵有力的一句后,刹那间也是呆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我只以为自己已经是看透了叶十一郎,却不曾想,每每以为见至顶峰之时,便又见另一奇峰更高……叶十一如山如渊,非常人能揣测,其人必胜班超之流…我亦当如岑公,倾心助其一臂之力。这民政之事,理财为其枢要……岑公与我,皆无理财之能,张公则善于军略奇谋……理财,对了,倒是有一人”
他是想到就做的人,故此松开岑参,又去找叶畅,结果便看到叶畅正在喝斥一个军士:“你这厮倒是好大的胆子,整日里脑子里想的就是小娘?”
“我在来此之前,可不怎么想,只是见着了才想。”被训丨者正是樊重武,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身份不高,故此没有资格参与方才的会议,但是因为心里想着那迪烈的女儿,终究还是壮着胆子来求见。
“没出息”叶畅又骂了一声。
樊重武缩着脖子,倒退着走了几步想跑,叶畅又把他喊住:“你这厮又要做什么?”
“回去睡觉去。”樊重武垂头丧气地道。
“瞧你那模样,不过就是一个小娘,便成这德性”对樊重武这厮,叶畅还是寄予一定期望的,他勇武只能算一般,不过是个愿意动脑子的,就是有时一根筋,象现在便是。这种人,要顺毛捋着,用得好了,有奇效。想到这,他哼了声:“带路”
“去哪?”
“当然是去看那小娘,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美人,能让你迷成这模样”
樊重武顿时大喜,然后又面现忧色:“司马,我带路可以……不过你自己,可不能瞧上了和我抢”
他终究是性子野,虽然学了军纪,却还不懂什么规矩,和叶畅也这般说话。旁边的南霁云一巴掌便拍过去,抽得他险些趴在地上,他一边呼疼,一边紧张地看着叶畅。
“那难说。”叶畅又哼了一声道:“便是我自己不要,迪烈的女儿……我也可以用来赏人”
“赏我成不?”
“带路,莫让我说第三遍”
樊重武亦喜亦忧,只能带路,叶畅见王昌龄又跟了过来,便招呼道:“王公可是还有别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聊,去看看这厮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
王昌龄已过半百之年,对于美人什么的兴趣不是很大,他道:“叶司马,辽东经营不易,司马幕下,张公可为谋主,岑公可主文书,某无所长,唯能为司马劝农,还缺一经济能手,能为司马理财啊。”
叶畅闻弦歌而知雅意:“莫非王公有人荐我?”
“正是,正有一人……”王昌龄略一思忖,然后缓缓道:“此人声名远扬,叶司马也必闻之。”
“敢问是谁?”
“曹州刘士安。”
“刘士安?”叶畅琢磨了一会儿,并不记得这个人物,脸上便有疑惑。
王昌龄见了提醒道:“便是刘晏”
“原来是他,王公与他有交情?”叶畅闻言一扬眉,这人的名声,确实是听过。这人在唐时便以理财治民著称,而且他恐怕是出仕为官最年幼之人,才九岁(一说七岁),便当了秘书省正字,此事迹,被列入《三字经》中
“颇有往来,曾有诗歌唱和。”王昌龄道:“他曾与我有言,天下各处皆有理财之机,卩见钱流地上,。我素知刘士公言下无虚,既出此语,必有其能”
见叶畅笑了起来,王昌龄又道:“愿以我之微末职司,担保其人确有才
“王公啊,我也听过刘晏大名,只不过如今刘晏可是洛阳尉,而且考绩甚优,怕是不愿意来这辽东之地”
王昌龄一听便默然了,他只顾着荐人,却忘了刘晏早有才名,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又在洛阳尉这个可谓重要的职司上,岂象他一般,只是一个区区江宁尉,又已年老,再无机会,便要蹉跎终身
“不过王公所说也是道理,总得试上一试。”叶畅又笑道:“就请王公将我辽东之事,以书信告之,探探其意愿,如何?”
“愿效此劳”王昌龄道。
见王昌龄欲离去写信,叶畅失笑道:“王公当真雷厉风行,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先与我一起去见见将我部下智勇双全之士都迷倒的美人。”
樊重武在前面顿时乐了,方才叶畅喝斥他,他觉得自己这次要丢大脸出大丑,不仅美人没有弄到手,在叶畅心中的形象也被破坏了。现在一听叶畅夸他“智勇双全”,那简直比灌了蜜汁入口还要甜,顿时心花怒放,咳了两下,将胸挺了起来,摆出一副威猛模样。
他几乎是横着走在前,领着叶畅等便向城西南行去。没有多久,便看到一处用木栅栏围起的空地,周围有数百名安市城兵守着,见到樊重武行来,便有人上前狂拍马屁:“樊将军又来瞧美人了?小人早就说了,樊将军只要一声令下,小人便将美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嘘,不许胡说”樊重武原本高挺的胸膛顿时又收了回去,瞪着那厮喝了一声:“我家司马在此”
“司马……”那安市城兵一哆嗦,在他眼里樊重武便已经是大人物了,那么指挥樊重武的积利州司马叶畅,又是何等了不起的大人物
叶畅只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众人入了那栅栏中,便看到几个契丹孩童满眼恐惧与仇恨地躲到一边,叶畅见他们一个个那模样,眉头一皱:“怎么,没给他们吃的,怎么将孩童饿成这模样了?”
“那是契丹人,饿死一个今后就少一个祸害。”樊重武嘟囔道。
“那你还瞧上了契丹人家的小娘呢”叶畅瞪着他道:“这些都是我们积利州的财产,饿死一个,便是损失……你这厮管着契丹营,便是这般做的?”
樊重武于笑了两声,向着那安市城军官使了个眼色:“去弄些粥来,莫真饿死了。”
“是。”那军官可不敢在叶畅面前大声说话,点头哈腰,然后小跑着离开。樊重武带着叶畅穿过几座帐幕,到了中间最大的一处,然后咳了一声:“阿依丽,我来了”
“嗡”
一只马扎从帐中扔了出来,险些砸中了叶畅,叶畅身边自然有卫士,顿时拔刀要往帐里冲,结果又是“哗”一声,一盆不知什么水浇了出来,将一个卫士淋得满头都是。
“别,别,她只是脾气大些,不是真要为恶……”樊重武脸色大变,慌忙喊道。
叶畅示意卫士不必太紧张,笑着道:“这便是你瞧中的女郎欢迎你的手段
樊重武嘿嘿一笑:“常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烂腌菜……她越是如此对我,便越是对我欢喜。”
这厮的心灵大概有些问题吧,叶畅心中暗想,莫非是积利州男女比例失调得太过了,致使这种到了年纪的变得有些不正常?
“哇噜咕叽呗呐……”
然后叶畅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子声音吼了起来,只不过满嘴都是契丹语,叶畅却是听不懂。樊重武在旁眉开眼笑,叶畅讶然道:“你听得懂?”
“我也不懂契丹语,但听得她说话,心里便说不出的畅快。”
叶畅对这贱人有些无语了,向身边卫士一使眼色:“带出来,莫伤着了。
卫士冲了进去,但转眼就一脸古怪地退了出来,然后,叶畅便看到让樊重武念念不忘的迪烈女儿阿伊丽了。
此女身高六尺,端的高大,最重要的是,她腰围只怕也有五尺,长得膀阔腰圆,叶畅身边能与她相提并论者,唯有释善直一人。
便是南霁云,都没有此女雄壮
叶畅的眼睛都看直了,王昌龄同样发呆,这位真是女郎么?
再看了看樊重武的身板,与那位阿伊丽比一比,叶畅忽然笑了起来。
“坏了,坏了,果然眼睛都看直了,大胸脯大屁股,正好生养,听闻天子宠爱的杨贵妃杨娘娘,便是这种模样……叶司马定然也被迷住了”
樊重武心中嘀咕,哀声叹气起来,叶畅拉着王昌龄转身就走:“樊重武,只要你能降伏这女郎,这婚事我便准了。但若你被这女郎降伏了,我可就要连你的脑袋一起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