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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惊魂未定,罗妈妈连忙为她端来一碗茶:“老夫人压压惊。”
老夫人不由自主地向着李未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面露疑难之色:“老夫人,这几日天气转暖,大姐爱漂亮,穿得单薄了些,只怕是招来了什么毒虫……”
老夫人不由皱起眉头:“什么虫子这样厉害头发都掉光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都向里屋看去,李长乐喝了清心露,只是如同死人一样的躺着,李未央垂下眼睛,这种毒似乎是让人浑身奇痒,控制不住地乱抓,最后肠穿肚烂而死,实在是歹毒的很,现在李长乐勉强昏睡过去,若是待会儿她醒过来,一样是要控制不住的。
蒋月兰面色铁青地对檀香道:“赶紧去找绳子来,待会儿你们小姐醒了她还要乱来,先绑起来切不可让她乱抠”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长乐被抠的血肉模糊的头和脸,不由叹了口气,道:“大姐最爱惜容貌,现在这样可真是……”罪有应得。
蒋月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李长乐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已经是血迹斑斑,看起来仿佛得了麻风病一般,被抓的根本不成样子,尤其是漂亮的眼睛周围,几乎被抠烂了,她别过脸,心中涌起一丝恐惧,原先李长乐有多么的美丽,现在这张脸就有多么的恐怖,从前是天仙,今后是妖魔,她纵然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李萧然匆匆从前院赶过来,一看到屋子里这场景顿时愣住了,蒋月兰好几次欲张口,都被他的面色吓得不敢出声。
李未央远远瞧着,冷笑,不知道父亲心里如今是什么感觉。
“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蒋月兰好半天,才敢讷讷地说道,作为主母,她是要为李长乐负责任的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嫁进门不过几个月,这家里就出了这种事情,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请太医?不不能请太医”李萧然面色沉沉,“她这个鬼样子——若是传了出去……”
蒋月兰何尝不知道呢?李长乐和拓跋真算是有了婚姻之盟,若是让三皇子知道李长乐这张美若天仙的面孔伤成了这副样子,一切就全都玩完了纵然拓跋真还愿意娶她,这么一张脸,怎么可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李萧然心中,现在是巴不得李长乐就此死了,这样还好一点,若是让她活下来,只怕要丢尽了脸面但是蒋月兰却不能让他这样做,因为李长乐死了,国公夫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想到自己嫁过来之前父亲的耳提面命和继母暗地里的警告,蒋月兰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只有一个念头,李长乐不能死,她活着,自己手里就多一张牌她死了,自己半点屏障都没了
想到这里,蒋月兰面带忧色道:“老爷,国公夫人说了过两日就要来,若是到时候……只怕是要大闹的。”
李萧然早已厌烦了蒋家的威逼,冷冷道:“那又如何?”
蒋月兰柔声道:“老爷,咱们都是姻亲,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何必闹大呢?”
李萧然面色阴晴不定了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算了,快让太医来看吧”
李未央早已让谈氏抱着孩子回去了,这时候她站在老夫人身边,面色和老夫人一样,显得忧心忡忡。
王太医总算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为李长乐把脉诊断。一盏茶两盏茶过去了,他回过头道:“丞相大人,贵千金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又是中毒李萧然怒声道:“这家里都成了什么地方了动不动就是下毒到底是谁做的鬼”
王太医有些措手不及,但心知豪门世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便笑道:“现在关键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想法子医好大小姐才是。”
李萧然道:“有什么法子?”
王太医沉吟片刻道:“李丞相,我主攻的是内科与顽疾,对毒药并无研究,依我看,还是赶紧去请上次那位卢公吧”
老夫人抓住李未央的手:“未央,这卢公住在何处?”
李未央轻声道:“地方么,未央倒是知道的,可是卢公此人性情古怪,行踪不定,就算找到人,只怕也来不及救治大姐。”
李萧然面上露出急色:“别说了,先去找人再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李未央眯起眼睛,看着一个丫头快步飞奔进来:“老爷,外面有人自称是蒋家四少爷,说是带了卢大夫过来……”
蒋南?李萧然一听,道:“让他进来”
丫头连忙退出去,不过一会儿,便看见身形高大健壮的蒋南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老者。李未央看到他后面那个人,不由挑起了眉,果真是卢公。
李未央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李长乐身边那位刘妈妈的踪影,立刻便猜到蒋南是谁请过来的了,不由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正好与蒋南充满戾气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蒋南盯了她一眼,转身却低头向李萧然行礼:“姑父。”
纵然大夫人已经作古,蒋家和李萧然的姻亲关系是不会改变的,尤其在官场上,这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才是李萧然不能轻易动手的原因,除非能将自家摘清楚,否则他就得受着蒋家的制辖,看着蒋南走到面前,李萧然的脸上竟然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前看见你的时候还不过几岁,都长这么大了。”
一副亲热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对蒋家的憎恶。
李未央微微一笑,李萧然不是诤臣更不是佞臣他只是个通达世故的实干主义者,在朝十多年,谨慎以待,又善于迎合帝意,故能久安于位,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和蒋家作对的,哪怕人家吐痰到他的脸上,他也能隐忍下来,更不用说大夫人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内宅的事情,不能影响到大局,但这并不表示,他和蒋家就友好的如同一家人了。在这一点上,李未央倒是很佩服李萧然,这看起来像是缩头乌龟的中年男人,未必真的如他表面的那样豁达大度,他心中对蒋家的厌恶,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也许,自己更要和他学一学,这隐忍的功夫。李未央这样想到,就听见蒋四焦急道:“听闻表妹有恙,我特意带了卢公来,希望还来得及。”
李萧然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正要派人去请卢公,还请救救小女”刚才还满脸阴沉,现在十足是个慈父的样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卢公立刻道:“先让我去看看。”他走到李长乐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突然回过头道:“这……好厉害的毒啊”
众人都不吭声,蒋南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抠成这个样子?”
卢公摇了摇头,道:“我曾去过一次南疆,这毒倒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一旦沾染上奇痒无比,一直到抠的自己肠穿肚烂为止,严格来说,凡是中此毒而死的人,并非是被毒死的,而是自己抠出肚肠而亡,这样说来,倒是你们聪明,用东西绑住她的手脚,若是不然,现在只怕是……”
蒋南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李未央,李未央施施然地望着对方,并无半点心虚的样子,这毒可是来自于你们蒋家,现在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了吧,敢对敏之下毒,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然会被一把火烧个精光。蒋南见对方浑然不怕自己,眼神只更加冷酷凶狠,不由暗自叹息,为什么要招惹这样一个煞星,现在才真是不死不休了,他转过头对卢公,实际上是蒋五道:“可有法子?”
卢公点点头,道:“好在我身上有一瓶百花丸,可解天下奇毒。”说着,他便从怀中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瓷瓶,然后倒出一颗淡紫色的药丸,给檀香道,“化成水,给你们小姐服下。”
李未央盯着卢公手里的瓷瓶,卢公赶紧道:“我就这一颗,还是当年师傅留下的……”他一着急,竟然说出师傅两个字,李未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卢公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道:“赶紧给大小姐服下吧”
檀香忙不迭地去化药,然后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给李长乐服下了药。
李未央的目光在蒋四和卢公的身上扫了扫,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畔,看来,敏德说的没有错,这个卢公,还真是有点古怪的。她想了想,突然向赵月招了招手,赵月听她吩咐后,唇畔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快步离去了。不一会儿,便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柔声道:“小姐,奴婢准备好了最好的碧螺春,这就给卢大夫送过去。”然后她便笑着走向卢公身旁的桌子,像是要倒一杯茶,可是还没等她走到桌子边上,却是故意脚下一歪,整个人倒了过去,一壶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撒到卢公的身上,卢公眼明手快,快步退后一步,赵月的水壶还是砸了过去,然后卢公这样一个年纪很大行动本该不便的人,却极为灵巧地接住了。
蒋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立刻向李未央望过去,却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身上,两人正低声说话,仿佛没有看见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给了蒋天一个警告。
赵月不好意思地道:“卢大夫,真是抱歉。”
卢公苦笑,道:“没关系。”他不知道李未央刚才看到没有,但这丫头的身手实在是太快了,他刚才下意识地就作出了反应。
那边,李长乐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也不再到处乱抠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李未央心中冷笑,等李长乐醒过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恐怕是要气得发疯的,与看着李长乐死相比,她深深觉得,那个时刻会更有趣……
此时,蒋南静静说了一句:“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李萧然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蒋南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什么冰凉,他微笑道:“姑父,我得回去向祖母交代。”
这就是说,不找到个结果,他是不肯走了。
李萧然皱起眉头,吩咐道:“檀香,你说说这几日小姐可吃了什么东西?”
檀香战战兢兢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候,人群中闪出一道人影,却是个衣着朴素、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的中年妇人,她向李萧然行礼道:“老爷,大小姐平日的饮食,都是周妈妈经手的,要经过很多道检查,绝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奴婢疑心问题不在这饮食上面。”
李萧然怀疑地看着她,蒋南高声道:“刘妈妈,依你看,问题出在哪里?”
刘妈妈抬起眼睛,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的众人心中都有了点不安,她才继续说下去:“问题只怕是出在这屋子里的陈设、熏香、或者是平日府里供应的头饰、衣饰上。”其实她没有说,这些东西曾经都是周妈妈详细检查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几日周妈妈不在,虽然食物由她经手检查过,可她在毒这方面并非专家,再加上这屋子里多了不少新东西,只怕是要重新检查一遍了。
李未央看了刘妈妈一眼,慢慢地道:“刘妈妈的意思是,是我们府里头的人要害大姐了?”
刘妈妈淡淡道:“三小姐,奴婢不敢说是府里的人,但奴婢敢说,害了大小姐的东西说不准还在屋子里,只要仔细检查一下,就能知道了。”
这刘妈妈,倒也真是个人物,李未央开始明白,为什么李长乐回来以后就开始长脑子了,感情这里还有个军师。
蒋南冷冷地道:“还请姑父还表妹一个公道。”
李萧然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直低头喝茶的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道:“长乐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弄成这个样子,最痛心的人就是我了,所以我当然不会放任害她的凶手逍遥法外的。”
蒋南看向李未央,他敢肯定,这个凶手现在不但在屋子里,还正面容平静地和老夫人说话,胆子可真够大的,不比他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屠夫差到哪里去他冷笑一声,道:“刘妈妈,一切就交给你了。”
刘妈妈低头行礼:“奴婢一定揪出害大小姐的凶手”说完,她便点出了几个丫头,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搜查起来。
四姨娘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边躺着的李长乐,对李常笑道:“咱们走吧,这屋子真是晦气”
李常笑有点担心:“现在走,只怕是不太好吧。”
四姨娘实在不想闻到那股恶心的污血味道,道:“走吧,怕什么”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就听蒋南道:“对不住,这屋子里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直到找出凶手为止”
李萧然的脸色不太好看,道:“你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这屋子里的人?”
蒋南恭恭敬敬地道:“姑父,凶手用这么残忍的法子伤害了表妹,当然是有深仇大恨,正因为如此,他既然害了表妹,自然要来看看成果”
李未央微笑,丧心病狂四个字她很喜欢,只不过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自己不太恰当,应该用来形容蒋家和李长乐,他们既然能对敏之下手,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蒋南遥遥地望了李未央一眼,然而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出丝毫的紧张之色,仿佛她心中半点的愧疚都没有,也没有即将被人揪出来的紧张感。
四姨娘不由道:“蒋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我们害了大小姐吗?”
蒋南冷哼一声,道:“这可不一定”
四姨娘满面委屈向着李萧然道:“老爷”
李萧然却半点没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恼怒道:“好了,全都不能走直到查清楚为止”
四姨娘开始羡慕卧病的六姨娘了,现在这摊子事,谁赶上谁倒霉。
“老爷。”刘妈妈捧着托盘,托盘之上赫然放着当日李长乐用的牡丹头油,她扬声道,“奴婢查验过着屋子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小姐平日里用惯的,只有这瓶牡丹头油,是用了没多久的。”
李萧然皱眉,道:“是这个头油有问题吗?”
刘妈妈道:“有些毒是验不出来的,老爷要是想验证,不如让人下去试验一番。”
李萧然点点头,刚要吩咐人去,就听见蒋南道:“不必了”说着,他随手提了一个丫头过来,那丫头尖叫一声,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灌下了牡丹头油。
老夫人不由怒道:“这不是吃的东西,你做什么”
蒋南丢下了那瑟瑟发抖的丫头,扬眉道:“老夫人,失礼了,不过这种牡丹头油是用牡丹和香油做出来的,寻常吃不死人,若是没有毒,这丫头自然无碍的——”
李未央冷冷提醒他:“这是我们李府的丫头,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蒋南笑了笑,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的怜悯,流露出蒋家人骨子里的高傲和狂妄:“一个连自己主子都保护不了的丫头,还留着有什么用”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李萧然冷冷地笑了笑,开口却道:“武威将军越来越有派头了。”他的声音很平淡,李未央却从中听出了风雨欲来之势,蒋南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的嚣张,但他却半点都不畏惧:“表妹的性命,自然比这些下人要重要得多若是她无辜受难,我不知道怎么向祖母和父亲交代请姑父和李老夫人恕罪”
李萧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最后却化为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小辈,在李家也敢这样放肆,固然说明蒋家嚣张跋扈,但同样的,这样的人家,也将弱点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蒋南对他尚且如此不敬,对皇帝呢?心里又能敬重到哪里去,蒋家一世小心,却没料到在小辈这里露了底。
就在这时候,那小丫头惨叫一声,开始在地上翻滚、乱抠,众人惊恐地看着她重复着和刚才李长乐一样的动作,显然是中了同一种毒,所有人都愣住了,惊恐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李未央厉声道:“卢公,你就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你面前吗?”
卢公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吩咐人抓住那丫头,随后道:“药丸我是没有了,不过可以用其他法子慢慢想办法,不会让她丢了性命就是——”当然这丫头要受许多苦就是了,这句话他没说,但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丫头很快被抬了下去,屋子里一时之间安静的如同坟场。
蒋南慢慢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瓶牡丹头油上。”
檀香的喉咙几乎都哑了,战战兢兢道:“这是十日前管家送来的,小姐还很喜欢,每日都用的——”她想到自己每天都接触到这头油,却好运气的没有中毒,不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际上她是不会中毒的,因为她只是沾了沾就用水洗掉,而李长乐中毒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头皮一天有六个时辰都接触到头油,如果不小心勾破了头皮,毒药发挥的更加迅速。
“头油如果外用,自然毒性不会发作的那么厉害,要日积月累才能发挥作用。”卢公向着众人解释道。
蒋南的声音带了一丝冷冽:“到底是谁送来的这鬼东西”
李萧然怒喝:“把管家叫来”
蒋月兰的脸色越发白了,她的身形几乎是摇摇欲坠,咬牙道:“是我吩咐管家送来的今年的牡丹头油”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不敢置信。新夫人送的牡丹香油?这怎么可能啊
蒋月兰连忙道:“我怎么敢害大小姐啊这牡丹头油都是每年从翡翠轩定制的,各个院子我都分发到了,连我自己的院子里都留了两瓶,未央,常笑,你们那里我也送了啊,对了,未央你那里送去的是桂花的,常笑那里送的是茉莉的,可我怎么能在里面下毒呢?”
蒋南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送来头油的人会是蒋月兰,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若说是蒋月兰害李长乐,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如果蒋月兰是一般的继室,她自然会嫉恨前妻留下的嫡女,生怕她夺走了自己孩子的宠爱和地位,但蒋月兰出身蒋氏家族,她的父亲还要靠着蒋旭的庇护,她要想在李家站稳脚跟,不巴结着李长乐是万万不能的,她怎么会自断臂膀呢?这么说,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他追问道:“中途可有人动了手脚?”
蒋月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急忙道:“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此时李萧然也明白了几分,但他可不能放过蒋南,让他顺着台阶下,所以他冷冷道:“牡丹头油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只有你的人经过手,谁能从中下毒呢?”说罢看着蒋月兰,带着一丝不信任。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十分好心地道:“父亲,母亲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想必是管家被人收买,从中动了手脚,依我看,不如将他扣下,严刑审问一番。”这其中,自然是有她的手笔,先收买了那管家的外室,许给她百两黄金,因为这管家每次从翡翠楼回来,必定会将采买中贪墨的钱财送回自家的院子,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被李未央着人调换了头油。现在她之所以栽赃到他的身上,自然是因为这管家已经被蒋月兰捏在了手心里,至于那个外室,早已拿着钱财逃跑的无影无踪了……
蒋月兰知道李萧然不是怀疑自己,而是要给蒋南难堪,虽然委屈,但保命要紧,只得道:“老爷,我真是愚蠢之极,竟然被人利用送了头油给大小姐,请老爷降罪。”
蒋南当然不相信是管家从中做鬼,冷冷道:“这管家么,自然是要严查至于其他人的屋子,也一定要搜查一番”
老夫人重重咳嗽了一声,道:“武威将军,凭你三品的官儿,还不至于来搜查一品大员的家宅吧”老夫人开了口,众人的脸上便现出了强烈的排斥之色,四姨娘第一个道:“是啊蒋少爷,这可不是蒋家,怎么容得你说搜查就搜查太狂妄了吧”
李萧然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当然,若是你请了陛下的圣旨,那倒是可以的。”
现在这种局面,蒋南若是立刻翻脸,只怕会被李萧然逮着进宫去见皇帝,告他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就在这种僵持中,蒋南心念一转,却突然跪了下来,面色沉重道:“今日蒋南鲁莽,请老夫人恕罪但表妹无辜受害,蒋南若是不能查个清清楚楚,只怕回家没办法向家人交代老夫人,表妹也是你的亲生孙女,她如今变得不人不鬼,您怎么能无动于衷呢?要是传扬出去,别人说不定会以为是你李家害了表妹”
李未央有三分惊讶,蒋南居然会向老夫人下跪——她觉得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少年将军,现在看来,绝不是个莽夫因为只要他软着来,就是将老夫人当成长辈看,也是变相提醒李家,咱们两家还是亲戚。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夫人冷笑三声,道:“蒋南,你欺人太甚”就在这时候,蒋月兰却轻声道:“唉,老夫人,既然武威将军要查,就让他好好查一查吧,若不然,他出去说咱们家包庇凶手可怎么办呢?我们家百年清誉,可受不了这种污蔑。”她的话,明面儿上是为李家考虑的,半点挑不出错处。
老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是啊,若是蒋南传扬出去呢,李家岂不是成了包庇凶手、藏污纳垢的地方。
李萧然看了一眼新婚妻子,直到看得她不安地低下头去,这才挥了挥手,道:“你们,去查查每个人的院子,若是有类似的脏东西,一概都要弄清”
屋子里的几个管事妈妈们都带着手底下的丫头们分头行动去了,李未央看了赵月一眼,只见到她轻轻点头,这才微微一笑,回头对卢公问道:“不知大姐的容貌,今后能恢复吗?”
卢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什么味道,他苦笑:“这……恕我无能为力。”
蒋月兰也有点着急:“怎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卢公颓然道:“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蒋月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李长乐,面上不由露出不知真假的悲痛:“我可怜的孩子啊这以后可怎么办”她话说归说,却不敢靠到床边上去,李长乐那恐怖的样子,看一次做一次噩梦。
蒋南对李长乐的美貌倒是不关心,横竖他在战场上见到毁容的多了,并不将此事放在心里,他只关心,能不能在李未央的房间里找到脏东西,要知道,刘妈妈精于此道,只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他相信,李未央不会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表妹,倒是起了几分争胜之心,他不相信,他会输给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足足一个时辰,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只有中途老夫人换了四次茶,吃了两回点心,和李未央说了七八句话,其他人却都没心思,只是不时交换一个眼神,彼此宣泄心中的不安和压抑。这是一种压抑到让人没办法呼吸的气氛,丫头妈妈们都低下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哪位主子。
蒋南观察着李未央,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心虚和恐慌,甚至于连一丝一毫的不安都没有,他不得不佩服她,因为他从来没见到过这种心机深沉到让人害怕的女子。而他的五弟,另外一边的卢公,只是低着头喝茶,他见过的伤口无数,都不敢去看李长乐的脸,现在他真是为李长乐可惜,这副鬼样子,将来怎么嫁得掉啊
蒋月兰坐在一旁,陪着面色阴沉的李萧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罗妈妈带着人进来,手中捧着托盘。
蒋南的脸上一瞬间露出笑容,他以为,胜利在望了。
可是,罗妈妈却开口道:“经过检查,三小姐院子里的香油,也是有问题的。”
这话一说出来,蒋南的笑容如同被一只手生生扭曲了,瞬间变得十分怪异,他看向刘妈妈,却见到对方轻轻向他摇了摇头,该死,竟然会这样
李未央面上一派伤感:“老夫人,没想到连孙女屋子里的香油也有问题……”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在你平日里从来不用这东西,要不然今天你就和长乐一样了。”
李未央叹息道:“是啊,若非我一时忘了赏给丫头们,恐怕白芷她们也难逃这一劫啊”完全是一副不胜唏嘘的模样。
蒋南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未央演戏,他明知道这个死丫头在演戏,明知道她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偏偏没办法说什么他觉得原先在战场上能够用到的对付敌人的法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派上用场,纵然再迂回的战术最后也需要明刀明枪地拼一场,可是李未央,她可不,她会挖个坑让你自己跳进去,然后她坐在旁边看着,狠狠地再踩你一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没错,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明明他是想要调查清楚,借着刘妈妈的利眼找到把柄,却被李未央反过来洗清了嫌疑。这说明,李未央早已将一切的痕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刘妈妈这样头脑精明、心细如尘的人,都拿她没办法不要怪蒋南对刘妈妈寄望太高,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刘妈妈曾经在宫里头当了二十年的姑姑,她能被派过来帮助李长乐,绝非是徒有其表的
李常笑却是吓得够呛,她不由抓住四姨娘的袖子道:“娘,上次送头油过来的时候,那丫头无意打翻了,否则我不是也要跟大姐一样?”
四姨娘脸上当然露出吃惊的神情,连她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蒋南咬牙道:“三小姐屋子里的头油有毒,有两种可能,一种她是被害者,另外一种就说明她才是藏毒的人”
李未央皱眉,道:“表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头油不是我送的,我哪儿有本事在这里面下毒呢?你是说我和母亲勾结起来给大姐下毒吗?还是说我买通了管家来下毒?你若是真心觉得如此,不妨将我、母亲、还有管家全都绑起来审问好了,看看能问出什么来你的怀疑,简直是可笑之极”
蒋月兰面色一白,她没想到李未央死死拖了她下水,这简直让她根本是有嘴说不清,谁让头油是她吩咐人送的,而且这管家还是她收服的人呢?这在府里头已经不是秘密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蒋南狠狠地瞪了一眼蒋月兰,心道都怪她多事,正要开口咬住李未央不放,可是这时候李萧然冷声道:“够了”
李萧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发生的,他只是觉得厌烦,他已经折了一个女儿,不管这件事情跟李未央有没有关系,他都得保住她,因为现在李长乐已经毁了,他不能在一天之内损失两个女儿所以他冷冷地盯着蒋南,道:“你在我家中已经搜查了一遍,现在还想要闹到什么地步这件事情是李家的家务事,若是蒋旭有什么意见他大可以来找我现在长乐受了伤,我只希望她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你若是不想走就去客厅喝茶,只要别再让我听见你到处乱攀扯”
蒋南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李萧然竟然如此强硬,不过也是他自己太过心高气傲,现在被人家下逐客令,自然觉得不能接受,他冷冷道:“既然姑父要我走,那我就走,不过这件事情李家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说完,他警告地看了卢公一眼,随后快步离去。
老夫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蒋旭都未必敢在李家这样撒野,后生小辈,真是沉不住气,不过,蒋家越是嚣张越好,这样,他们死得越快。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道:“那一切就拜托卢公了。”她预备回去休息,因为她实在没办法再看李长乐那张可怕的脸,再看一眼她三天都别想吃下一口饭了。
李未央扶着她站起来,道:“我送您回去。”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不必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随后对众人道:“都回去吧。”
四姨娘和李常笑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跟着老夫人身后走了。
李未央轻声道:“父亲、母亲,今日你们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息吧,女儿先告退了。”
李萧然看着李未央,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长叹一声,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女儿论起心黑手狠,倒是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对亲姐妹也完全都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但是,他也很清楚,李未央一直隐忍突然爆发,必定是因为她查出了什么事情,比如,敏之中毒的事情。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李长乐,他摇了摇头,蒋月兰柔声道:“老爷,我陪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李萧然点点头,信步走了出去。蒋月兰对卢公笑了笑,随后满面忧色地看了李长乐一眼,便也跟着离去。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李长乐的妈妈丫头们,以及被留下来治病的卢公,卢公看了李长乐一眼,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张脸,现在真的太可怕了,他已经开始恐惧,若是李长乐真的清醒过来,只怕会发疯的
然而,躲避是没有用的,李长乐在第七天的傍晚,突然睁开了眼睛。
檀香捧着脸盆,正从屋子外头走进来,却突然听见李长乐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走了进去。
李长乐满头的秀发都没了,这显然是无法隐瞒的,不过那张脸,她显然还没有见到,这屋子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告诉她,甚至于一向作为心腹的刘妈妈,在这几天也总是找各种借口躲避出去,所以李长乐只是厉声道:“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了”
檀香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只能道:“小姐,头发会长出来的……有卢公在呢”
李长乐只觉得浑身都痛,低下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上好多地方都包扎了布条,上面血迹斑斑,她下意识地道:“拿水来给我洗脸。”
檀香低着头,将脸盆捧了过去,可是却站在李长乐三步远,不敢再靠近,李长乐大声道:“你聋了吗,把脸盆拿过来”
檀香的身子都在颤抖,终究不得已地将脸盆捧了过去,李长乐冷哼道:“没用的东西”话还没有说完,她下意识的低下头,一眼便看到了水波里,有一张血肉模糊,满是疤痕的脸……
李未央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一声极为惨烈的尖叫,她转头,笑着对赵月道:“拿好了礼物,咱们进去吧。”
走廊上,卢公显然也听见了尖叫声,心中暗叫不好,便快步走进屋子里去,却在门口看到了李未央,在那一瞬间,卢公的表情哭笑不得,只好紧随着她身后一起进门。
屋子里的李长乐一看到李未央,就发疯了一样从床上扑过来,檀香拦着她,她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檀香一个耳光,卢公连忙道:“大小姐你不能动怒的伤口会全裂开啊”
李长乐不管不顾,犹如发疯了一样,破口大骂:“李未央,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她想也不想,便断定是李未央将她伤成了这个样子,全然不想想,这毒药可是当初她亲自首肯的
李未央冷喝道:“你们都死了?没看到大小姐神志不清吗,还不快抓住她”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对视一眼,都怕弄出什么事情来,连忙上去抓住李长乐。李长乐被力气大的妈妈死死扭住按在椅子上,身体还在拼命地扭动着,双目迸发出血红的凶光,死命盯住李未央:“李未央,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李未央不由露出沉思的神情,哦,原来是曾经的大夫人也对自己这样说过,看来,自己的命真是很大、很硬,所以怎么都死不了,反倒是李长乐,被弄的半死不活、生不如死。这样一想,也许大夫人当年说的话是对的,她李未央就是生来克人的,克的就是大夫人和李长乐所以他们今天才会这样惨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长乐惨不忍睹的脸,那张原本美若天仙的脸上,整个额头都被她抠烂了,脸颊上的肉也都被抓的血肉模糊,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如同水晶的眼睛周围,看起来像是已经腐烂了十天以上的臭肉……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这张脸,纵然医治好了,也彻彻底底地毁灭了。李未央觉得很痛快,很开心,但为了让这种痛快发挥到极致,她慢慢地道:“大姐,你不要这样激动,今天我可是来看望你的,赵月,把我送给大姐的礼物挂到墙上吧。”赵月应了一声“是”,随后快步走到墙边,将那幅画挂好,就退到了一边去。
李长乐睁大眼睛,却看到墙上是一副美人图。开满牡丹花的花园中,只见一个绝色的美人,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袭素罗衣裙,裙子上铺满灿若云霞的海棠花,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姿,只是一眼,她便认出,这是她自己不,应该是,曾经的自己
李未央笑得很温和、很甜蜜:“大姐,我三天不眠不休给你画了这幅画,毁了无数画纸才算满意,给你挂在墙上吧,卢公说会想方设法帮你恢复容貌,可他从前没见过你漂亮的脸,我想还是让他有个印象,所以才特意花了这幅画,纵然恢复不了,将来你也好缅怀缅怀。”
卢公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明白了李未央的用意,因为这时候李长乐已经像是杀猪一样的干嚎了起来,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向李未央扑过去,可是那些丫头妈妈们死命地压住她,让她根本没办法挪动半步,所以她只能发疯一样地拍打自己的脸,像是要将这张脸彻底地撕裂,那场景要多惨有多惨,卢公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道:“拦着你们小姐快点”
丫头妈妈们赶紧阻止李长乐,甚至不惜用布条将她的手脚全部都绑起来。因为剧烈的挣扎,李长乐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狼狈地摔地厉声惨叫,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被人控制住的麻风病人,而她的样子也的确像是,就连几个丫头都极为厌恶地别过脸去,她们都觉得大小姐现在变得好可怕,简直就像是被关了几天几夜突然被人放出来的野兽。李长乐的脸被压在地上,染上一地的尘土,她偏过头,满眼恨毒地看着李未央,大声叫:“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时候,李未央静静望着她,面上看不到得意,看不到畏惧与厌恶,只有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的那双眸子,就像是幽暗的古井,瞳孔中倒映出了李长乐的狼狈与绝望,却根本反映不出主人真实的心绪,仅仅折射出淡淡的冷芒。
卢公,不,应该叫他蒋五,他就站在不远处,悄悄留意她的神情,心中不由想到,李未央的容貌的确不如李长乐,可她的心计智谋却远胜于对方,在李长乐最得意的时候,李未央恰到好处地给了一记辣手,真真叫人不寒而栗……
------题外话------
把美貌的女配伤成这个德行,我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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