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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兰不以为意:“四弟官职再高,到底还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况家中儿女的亲事,多是由主母相看好了,才跟主事的男人商量。男人只管外面的事,哪里能看到哪家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呢?只要门第相当,主母有偏向,而那家的女儿又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主事的男人多半也是会听主母的意见的。
沈瑞却想得是另一件事。沈谦的亲娘死的时候,他也有十岁了,已经知事了,当时虽然不许下人议论,但是母亲院子里少了几个人,沈瑞是知道的。
也隐约听说过,沈谦的亲娘在临死前有遗言留了下来,父亲也答应了,以后沈谦的婚事不由嫡母做主。既然不由母亲做主,那母亲这样暗中相看是为了什么?沈瑞一时想不明白。
姚玉兰却是清楚内宅里这些门道的,听着丈夫说四弟会不喜,暗中轻笑了一声:“只要门第合适,四弟喜不喜的,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沈瑞有些心烦,“嗯”了一声后翻了个身:“不早了,睡吧。”
沈谦却还带着一身新鲜的水气,头发随意散在身后,在书房里挑灯看着几份薄薄的情报,剑眉微微皱紧;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纸笺,往身后椅背一靠,瞑目思索起来。
今天四皇子虞泽弘一过来,给吴太傅祝寿以后,本是由吴太傅的嫡次子吴世彦招待着往后面去的,经过他身边时却借着跟他寒暄,点了他一起跟着谈话。
跟吴太傅一起坐在正堂攀谈的另外几位皇子,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起来。
听闻大皇子和七皇子在梅园的暖阁后,四皇子就笑着说过去跟他们打个照面。沈谦眼尖,老远就瞧见了秦云昭的身影走进了梅林,然后又先后看到宝怡郡主和七皇子也往那个方向直走过去。
他当时担心阿昭有事,有意无意地就把四皇子也往那边引,正巧碰到了宝怡闹得那一出。他虽然在现场话不多,却每句都是在暗中帮着阿昭的。
实际上他看过那弹痕后心里也明白,哪就会有那么巧正好反弹到独孤玉蝉额角的?定是阿昭动的手脚,不过几位殿下被阿昭的话那么一带,想当然的就以为如此了。
只是……沈谦屈指在黄梨花木的扶手上轻轻叩了叩,四皇子因为跟大皇子和七皇子不对付,在当时固然不会让七皇子把这事揭过,可在之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意无意的试探起自己来。
这位四殿下的思维,当真很是敏锐啊。听说白城海军卫他已经打造的颇有雏形,夏国并不禁海禁,只是之前海运由漕帮把持,海上的护卫一直没有建立起来。
如今朝廷铲除了漕帮,直接设立市舶司进行管理,圣上又有意开拓外洋交往,却是极有必要建立一支海上军队了。因此圣旨一下,不仅准了他之前的奏报,在东野卫建立了东野卫,还在白城建了海军卫。
四殿下为人精干,领了这项差使,只等日后建成,必是一项大功绩。他的生母元贵妃那里,也是颇得圣心……
那天父亲把他们叫去书房议事,中意的是支持嫡长,当着大哥和三哥的面,沈谦并不想多说什么。
军粮投毒案,暗中指向的是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和六皇子,可再深一层的幕后,悄悄推手的人亦不少,就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也未必是手脚干净的。可据沈谦所知,四皇子却是并没有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他那人虽然对大位亦是野心勃勃,却是并没有用过勾结外族损害家国来达到自己利益的手段;或许这是他坚持的原则。沈谦其实对这样的坚持很是欣赏。
相信这些时日沈家对大皇子和七皇子隐讳的示好,四皇子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怎么就还想着来试探自己呢?自己可一样姓的是沈……
还有阿昭那里,今天她跟独孤玉蝉算是结下了梁子,大皇子和七皇子要依仗外家,对独孤玉蝉这个表妹看起来颇为疼宠,不过,到底也只是闺阁中的小事,两位殿下应该不会那么气量狭隘的。
一想到阿昭,沈谦的手忍不住就抚上了挂在颈间的那颗黑魭石,今天梁夫人带了阿昭去贺寿,必然带了她跟自己那嫡母见了面。
尚金芝最近一直蠢蠢欲动,暗中相看了好几家的小娘子,如今见到阿昭,想来定是会觉得她的出身更为合适的……
翌日清晨,姚玉兰给婆母请过了安,留在春晖堂闲聊。说是闲聊,其实姚玉兰心里也有数,慢慢就把话扯到了秦云昭的身上:“那位秦小姐容色真是艳绝,儿媳看了几乎都要移不开眼,难得性子也合适,虽然因为才来京都不习惯,跟外人有些不太说话,不过轻言细语的极是温柔……”
都是在内宅里混的,田琝立时就听明白了三弟妹对那位秦小姐的印象:长得美,但是性子弱,没有什么底气,瞧着有些小家子气,说话有些畏缩。
尚金芝心中满意,喝了一口香茶才慢慢开了口:“昨天那满府的小姑娘花红柳绿的,我瞧着那秦小姐一来,竟是生生把她们都比了下去呢,确实是个好的。”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谁家正妻要考较到容貌上头了?田琝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嘴里却是附合着婆婆的话,也赞了秦云昭几声。
尚金芝不能做主沈谦亲事的事,只有当事几人才知道,几个儿媳并不知情,尚金芝也不会跟她们说出这件事。明面上不能做主,可暗中她能做的手脚,却是多了去了。
两个儿媳都是高门大户出身,对说亲一事最是谨慎,一刻不成,就一刻不会宣诸出口。有两个儿媳帮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尚金芝和蔼地看向姚玉兰:“昨天在宴上我才得知你三伯母近日有些发咳喘,正好我这里还有几瓶归元益气丸,是上回王医正亲自做的药,你且给你三伯母送过去吧。”
姚玉兰的三伯母,正是姚御史的夫人,姚锦云的母亲。姚玉兰含笑应了,令鹅黄跟去取了药,先往三伯父家下了帖子,下午就过去了一趟。
秦云昭很快就接到了姚锦云的帖子,邀她初八腊八节那天一起去开元寺上香,秦云昭欣然应下了。
上回在吴太傅府中的小曲折,她在回来的马车上就跟梁夫人详细说了,只略去了自己动的小手脚不提。梁夫人听后,只冷嗤了一声:“莱国公未免也太娇宠宝怡了。”
果然第二天上朝,姚御史就把这事捅到了圣上面前:“说是闺阁小事,可皇室出女骄横无理,不顾体统蓄意羞辱臣女,未免太令我等臣子心寒。”
姚御史这人本就是粒铜豌豆,煮不烂砸不扁的,性子孤梗,闻风参事不避亲不讳仇。用某个皇子的话来说,那就是条疯狗,逮着谁就咬人。
可圣上经常需要姚御史这么一个孤臣当喉舌,而姚御史手中却是并没有实权,加上姚家也是世家,所以某些人心里虽然暗恨,也不愿动手暴露出自己来,那样实在得不偿失;顶多把他当作时常飞来飞去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赶开就是了。
若往小处说,圣上可以用一句闺中儿女嬉闹就掩了过去,可最近大皇子、七皇子以及莱国公私下小动作甚多,皇上正是有意敲打一番,借着姚御史的话就召了四皇子和七皇子来问。
等见到四皇子呈上来的那把弹弓枪和那粒石弹丸以后,皇上令人装弹试射了一回,发现威力不小,照当时的情形,这弹丸若是打在姚锦云的后脑,怕是会立时头破血流;心里就有些生怒。
不过闺中几句口角,独孤玉蝉一个姑娘家心思都如此阴狠,想来也知道,她是在家中横行惯了的。宝怡郡主这样的行为,说出来确实是给皇室出女抹黑。
更何况,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莱国公府怕是一向也高调的很。皇上想起密报上来的莱国公做的几件事,和当时小七明晃晃的对宝怡的维护,心里更添了一层隐怒。
哪怕听说独孤玉蝉因为被弹丸反弹受伤,也没能减去皇上的怒气,只说了一句“自作自受,让她在家中好好反省反省”,另外让莱国公府以压惊的名义,给姚锦云和秦云昭各送了一份礼物下来。
自家女儿受了那两个丫头的气,却要让自己这个母亲端着笑脸给那两个丫头送一份礼过去,莱国公夫人只觉得皇上这是狠狠给了莱国公府一个耳光,东西是让管事送过去了,那口气却是深深地埋进了肚子里。
姚锦云正是因为这份莱国公送来的压惊之礼心情大好,想着那天要不是秦云昭手快拉了自己一把,自己指不定正躺在床上养伤呢;因此邀约秦云昭出来一起上上香,再沾点福气,听玉兰堂姐说,开元寺后山有一块抱福岩,要是能将祈福的铃铛挂上去,来年一准开门纳福。
横竖以后秦云昭也是要在京都落脚的,有这样一个手帕交倒也是好事,梁夫人自无不允,因自己不便,就派了身边的郑嬷嬷一起陪同着过去了。